珠有泪目不转睛看着玉生烟,玉生烟一颦一笑皆如花,举手投足仿若下凡的仙子,好似那神话故事中的嫦娥。若真是,那后羿当真是艳福不浅;若真是,那来客今日算是大饱眼福。
可惜,买酒的小六子心有所属,否则他若当真来了,定也是折服在玉生烟的美色之下。
“玉生烟,我要娶你。”一道另类的声音在喧闹中冲出。
谁也不知道是谁说的,只是这句话后,众人纷纷改口,由原先称赞之词变为爱慕之词。
即便如此,她也不觉心头欢喜。曾听宜春院的姐妹说,被人娶回去的姑娘们,都没得落个好下场。最惨的姑娘叫姓杜筝,表字纸鸢,一年前给一位同样姓杜的公子带回去。可是听人说半年时间,杜纸鸢被他带去给其他纨绔子弟玩弄,落下一身毛病,可不知道,在她见红时候,把干净的布匹给她放进去,来满足他们。短短半年,她失去两个孩子,落下胃病,最终一匹白绫,一座房梁,一条命。
珠有泪笑眯眯看着玉生烟。他看见玉生烟脸上的胭脂随着她脸上的笑容而动起来。
“恐怕大家要白跑一趟,阿烟已经心有所属。”珠有泪用轻功跳上戏台,走到玉生烟面前,伸出手。玉生烟也顺着牵起他的手,站起来,余光只朝台下瞥一眼,便低下头,一张羞涩的脸颊被发丝遮住。
“你这个意思是什么?众所周知,玉生烟姑娘洁身自好,心中有气节,怎么会瞧上你这个羁旅戏子?”
“各位怕忘了,苏东坡可说过‘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既然人生便是逆旅,那就是众人皆为逆旅客。”
“一派胡言。”一位打着扇子的男人走出来,“所谓逆旅不过是自我安慰罢了。东坡一生算不得平安,难得是豁朗的情怀。”
“豁朗?你知我过往吗?你怎知我没有东坡的豁朗?自我安慰也罢,自嘲也罢。我半生漂泊,见惯了人生的起起落落,你们这些花花公子,只会在私塾念书的公子懂什么?”珠有泪松开玉生烟,走到琴瑟旁,屈膝而坐,抬手抚琴一曲《胡笳十八拍》。
一曲罢,台下懂琴之人无不泪流满面。
珠有泪弯眉紧促,抬头看了眼玉生烟。这位多愁善感的姑娘也是梨花带雨。
“珠有泪,我自小学琴,熟知十大琴曲。幼年学《胡笳十八拍》,我娘总说我没有感情,那时候我不知她时常说的感情究竟是什么,可是父母双亡后,我颠沛辗转,为羁旅客,我再弹此曲,终于明白我娘说的感情是什么。原来不过一个‘凄’字。”玉生烟用绣有百合花的帕子擦擦眼泪,哽咽着说,“我不知蔡文姬经历了什么,我知我所经历的桩桩件件,我听人说,只有历经沧桑的人才能够弹出。”
“冰霜凛凛兮身苦寒,饥对肉酪兮不能餐。夜间陇水兮声呜咽,朝见长城兮路杳漫。追思往日兮行李难,六拍悲来兮欲罢弹。”珠有泪唱出,声音沙哑。好似不出须臾便会嚎啕大哭,他的眼泪已经在眼眶打转,却始终没有落下。
珠有泪平生漂泊,他几次三番想安家落户。忽然记起旧年,一个滂沱大雨夏季,也是百合盛开之际。他居住在一所破旧的庙堂中,庙堂里结满蜘蛛网,地上爬着蟑螂老鼠,外面一只骨瘦如柴的狗。他与狗抢夺食物,最终败下阵来,反被狗要了一口腿,好在那狗力气不算大,珠有泪逃脱了,此后,他一听见狗叫就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