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阳陨坠，冰墙轰然坍塌。
战局逆转，敌人法师队全军覆没，化作了的艳阳下的飞灰。
“法师队……”安比尔依旧不敢相信自己身后那些法师队的马车被摧毁，所有的法师全部寂灭的现状，“殿下……殿下！！撤军！撤回来！去救殿下！！”
“安比尔将军！”亲兵拦住了他，“法师队，已经……连同殿下的车队……”
——全灭了。
士气的逆转只在一瞬间。即便是数倍于敌又如何？法师们丢下去的大范围杀伤性法术，直接像是收割机一般将自己手下的士兵剿灭。
士气崩盘的军队，连杂兵都比不上。
“不！给我冲上去！我要让那些混蛋为殿下陪葬！”安比尔眼中闪烁着凶光，率先盯上了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不知名的战士！报上你的姓名！”
他紧紧瞪视着伏洛伊德。
周围的士兵在被屠杀，很快这一支军队便会被打空。但安比尔不想要撤退，也不能够撤退。
他之所以能识破普雷斯的计谋，布下着天罗地网之阵，全凭借那一位突如其来的贵人。而现在，自己辜负了那位的期望，将原本必胜的战局打成现在的败局……
不可原谅！无论是自己，还是那个率领军队冲锋的战士！
“前任骑士，伏洛伊德。”伏洛伊德沉默地点了点头，将长剑从一名敌人的尸骸中抽出，向安比尔举起了剑，“那么，来吧。”
“骑士，安比尔！前来讨教！”安比尔皱了皱眉，挥舞着长剑直接迎向伏洛伊德。
兵刃的碰撞之声，似乎会让人的内心狂躁。
卫肯沉默地杀戮着身旁的敌人，仿佛内心有一双眼睛，告诉自己应该怎样去攻击，怎样去躲避，才能尽数杀死那些杀害了战友的敌人。
我是在复仇吗？
还是……
在单纯放纵自己的杀戮欲望？
啊，敌人临终前，眼中带着的绝望，实在是……
“太美味了啊！！嘻嘻嘻！！哈哈哈哈——”
战场的猛鬼狂啸着，不知是喜是悲。
机械的挥动着长剑，神志不清，只知道杀戮的恶鬼，肆意地将敌人的生命夺去。
就像是回到了那一天，库伊和罗恩倒在自己面前时的那一天。雨很大，淋湿在身上十分冰凉。
但现在，雪花飘落，身旁却是魔法的烈焰燃烧尸骸时散发出的刺鼻气息。
“杀……”
长剑不被爱惜地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扎入敌人的眼眶中，将对方的脑袋搅碎。
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鬼一般的血红身影似乎在享受作为士兵挥动屠刀的兴奋感。
内心空洞，似乎是被人强行挖走了一块，恶鬼急需要转移自己的哀伤，急需要践行战友们最后的愿望——活下去。
而活下去，就要杀人。
杀人，只是为了活下去。
然而……
“嘻嘻嘻——”
身形下弯，卫肯恰巧躲过一把长斧的横扫，嘴中是肆虐的嗤笑声。
杀戮有时候仅仅是为了让哭泣的心得到些许慰藉。
卫肯随手捡起的一把短刀，插入了那名勇敢的长斧兵的腰间。手中短剑剑刃传来的感觉，通过短剑的剑柄，能让人清晰感受到，自己已经将其脊椎骨击中。
“嘻嘻哈哈哈！”
身形翻飞，踹开一名想要逼近讨伐猛鬼的“勇士”，短刀似乎带着绯红的骨髓溅射而出，直接被卫肯投掷向另外一名士兵的喉咙。
十个……
二十个……
只要体力不消耗殆尽，那么这场杀戮似乎会永无止境的进行下去。
“我……”
“怪物！”
“我想要回家！”
“哪里才是家？”
“为什么我会在这种世界！”
“我不过是，厌倦了孤独……”
内心早已崩毁的怪物，丝毫没有对精神濒临崩溃之人的怜悯，开始肆意地虐杀软倒在地的士卒。
不需要荣耀，那种东西是垃圾！杀掉！杀掉这些会动的东西！就像他们杀死了埃瓦尔，杀死了内加尔，杀死了洛库，杀死了李尔一样！
不需要仁慈！
眼中充血，视线一片绯红。
这是艳阳坠落的后遗症？还是化作疯狂的怪物的代价？
无所谓了……
身前的惨死者越来越多，天似乎逐渐明亮起来。
今夜，没有胜利者……所有人都是败家。
半跪于尸堆之上，卫肯沉默地低着头，喃喃自语：“我，到底是……为了什么……才收集灵魂的呢……我想要的，只是财富，和权力……吗？”
战场上，是残缺不齐的尸骸，所有一切都被死亡洗刷了一遍。
一些人迎来了第二天的阳光，而一些人永远留在了这个黑夜。
铛！！！
“咳啊！！啧！”安比尔一手扶着短剑，半跪于地上。
他奈何不了那位身姿依旧挺拔，似乎不知疲惫的老将军。
面前的那个身影，似乎是一座高山，自己永远都无法翻越。
“将军！我们该撤了！”亲兵惊呼着，“我们还剩下三百多人！”
“三百多？”安比尔面色微变，“你说三百多！？我可是带着一万士兵埋伏包围他们的！那可是一万士兵！”
“将军，他们……都死了……”亲兵无情地点破了这个现实，“撤退吧，将军……我们会为您断后……”
安比尔身体一震，低垂着头：“我知道了……”
“撤退！全体撤退！能动的，还能走的！全部给我撤退！！！”宛如是狂赌后失败的赌徒，发出了悲鸣一般的安比尔，翻身骑上一名亲兵牵过来的马，“伏洛伊德！我记住你了！”
伏洛伊德没有说话，他的目光似乎是在搜寻着什么。
维希帝国的残军终于撤离了……
“伏洛伊德……”普雷斯骑着马走了过来，他的身上也染上了不少鲜血和泥土，显得十分狼狈，“我不得不承认，你是一位真正的骑士——即便你已经没有了骑士的头衔。”
“我很庆幸我已经不再是骑士。”伏洛伊德回过头，冷冷扫了对方一眼。
“我们还剩下五百人，就算法师队，也因为过度施法，出现了损伤。”普雷斯沉默地翻身下马，示意自己的亲信跟上，“但我已经让他们先往后撤了。”
“你，是来找替罪羔羊的吗？”伏洛伊德点了点头，握住了长剑，冷漠地注视着普雷斯。
“这场仗，没有胜利者，所有人都是输家。”普雷斯点了点头，脸上闪过一丝愠色，“我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我不明白维希帝国那位想要夺取王位的大人，他到底出了什么岔子，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安比尔能活着，并带军队将我包围。那位大人的刺客，甚至在战斗中都没有刺杀安比尔！”
伏洛伊德沉默不语。
“但我知道，这个失败不是我能承受的，也不是我宣誓效忠的‘那一位’所能承受的。”普雷斯深吸一口气，“伏洛伊德，你为了荣耀，一直不肯在大皇子和二皇子之间站队……”
“荣耀？那种东西，最廉价了。”伏洛伊德摇了摇头，“自从我不是骑士以后，我才找到了真正值得珍惜的，真正值得守护的东西。这一切，都比无聊的荣耀昂贵得多。”
“你是一位真正的骑士。”普雷斯深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么，请你在这一座风雨之森，永远的沉睡下去吧。”
“如果你可以，尽管试试。”伏洛伊德淡然一笑，举剑准备迎敌。
……
尸山之上，卫肯幽幽地睁开了眼睛：“将军？”
铛！！！
两把长剑交错在一起，两位骑士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武艺使出。
“将军！”
提起早已卷刃的长剑，卫肯翻身摔下了尸堆。
身体被染红，冷风吹拂在身体上，异常的寒冷。
好累，好想睡一觉……身体几乎无法动弹……
铛！长剑再度交错！
唰！
噔！
“将军……”喉咙的声音没办法发出，自昨夜以来就没有饮水，嗓子早已沙哑。
卫肯想要继续进入那个战场，但双腿却在无力地抗议。
“喝啊！”
“我的武艺没有你强，但……我一直保存着体力。”
唰啦！
伏洛伊德的长剑被击飞，随即，胸膛被普雷斯的长剑贯穿。
“嗯？你到底，在看什么地方？！”普雷斯微微一愣，但随即摇了摇头，“你除了荣耀以外，的确多了一些什么……”
卫肯意识消失前，最后所能见到的，是一道足以将自己眼中的凶戾之气扫荡一空的平静目光。
伏洛伊德微微笑了笑，朝卫肯点了点头。
他似乎在说……
“活下去……”
嗡——
脑中紧绷着的那根弦，似乎终于被放松。
就在这里，这座风雨之森外，和战友们一起，稍微休息一下吧？
原来这里的天空，还挺美的啊。
难怪风神会把这里选为庭院呢。
假如不是战争的话，或许自己会在这片平原上，骑着马儿，哼着悠闲的歌谣，优哉游哉地过着吊儿郎当的日子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