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钦马上问：“是热水吗？”
邓展能的表情有所缓和，说：“就是平时给狗洗澡的地方，你要是不嫌弃……”
秦钦马上说：“我不嫌弃！”
邓展能看着有点儿迫不及待的秦钦，站起来带路。
邓展能带着秦钦走到最大的池子跟前，说：“这都是给狗洗澡的地方，没有固定的花洒，因为所有的宠物都不会老老实实的站在水龙头下面让你洗，只有这个”他把一个水龙头延伸器抻了出来“一般都是工作人员用这个给宠物洗澡”他一手拿着延伸器，一手做出洗澡时的揉搓动作“像这样。”
邓展能每说完一句话都会看秦钦一眼，看秦钦有没有听懂。
“知道怎么用吗？”邓展能问。
“知道。”秦钦答。
“真知道？”邓展能又问。
“真知道。”秦钦又答。
邓展能看着秦钦，秦钦真是一脸的坚定，谁再多说一句都是废话，他没说话，可也没走。
秦钦也看着邓展能，看了一会儿觉得这男孩儿什么都挺好，就是没有眼力见儿，大概还是年纪太小不懂事儿，于是她提示说：
“我有点儿迫不及待了。”
邓展能淡定地说：“是，我看出来了。”
秦钦想，看出来了还不赶紧出去？
邓展能问：“你有能换的衣服吗？”
秦钦这才想起来，怨自己怎么总是眼光不长远，心思不细腻。
她说：“我出去取一下行吗，我车就在对面，行李就在车上。”
邓展能说：“你洗吧，你把钥匙给我，我去。”
秦钦说：“不用了，我去吧，正好我还得给奥斯卡拿点儿狗粮。”
邓展能说：“我这里有狗粮。”
秦钦说：“不，他只吃那个牌子。”
邓展能问：“什么牌子？”
秦钦想了一下，说：“我记不住，我还是给你拿进来吧。”
邓展能说：“那我跟你一起去吧。”他迈开大步就往门口走，拿起雨伞的那一刻，他想起秦钦之前拿伞对着他的那一刻，他下意识地握紧了伞把儿。
外面的雨已经见小了，秦钦打开车门，邓展能帮秦钦拿出箱子，当他拿起狗粮包装袋的时候，由衷地说了一句：
“好品味。”
秦钦问：“什么好品味？”
邓展能说：“这狗粮味道不错的。”
秦钦问：“你怎么知道？你吃过？”
有辆车开过来，邓展能把秦钦往身后带了带，没说话。
秦钦快步先走进去，邓展能在后面发现货架上的东西乱了，就顺手收拾了一下，余光斜了一眼挂在墙壁上的电视，才发现监控没关，平时主人可以在电视上看到澡堂子里自己狗子的沐浴全程，现在，那个身上只剩下内衣裤衩的女人正在银幕上使劲儿掰水龙头呢。
邓展能想，她果然还是不会用。
一着急就过去了，在门口冲着里面大声说：“这水龙头不是掰的，是捏的。”
“原来是这样啊！”
这句话伴着水声传出来，邓展能放下心，可心刚放下就虚起来，于是快步走到大厅，一眼屏幕没敢看，直接把电源拔了。
秦钦洗完了澡，才有力气谈费用和奥斯卡的去留这些正事，洗澡的时候她就一直在想，他要怎么跟这个小男生谈这件事，才能顺她的意，她现在有点儿犯困，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已经快10点了。
秦钦进来的时候，邓展能正坐在地上，把一袋刚拆封的狗粮往狗食盆里倒，倒得差不多了，邓展能摸了摸奥斯卡的头，笑着说：
“咱们俩口味相同。”
然后，秦钦看见邓展能把手伸进狗粮袋子里，捏了两三颗，一仰头，像扔花生米一样扔进了嘴里。
他仰头的时候余光扫到了站在门口的人，邓展能转过头，看见一脸惊讶的秦钦也是一愣，然后左腮轻盈蠕动，声音清脆自然，问：
“你要尝尝吗？我最喜欢的口味。”
秦钦连忙摆手加摇头，说：“不了，吃不太惯。”
邓展能轻松地坐在沙发上说：“是，一般人都不吃。”
秦钦心里想，是，你可真不一般。
邓展能问：“有事儿？”
秦钦说：“想和你谈谈费用，和这狗。”
邓展能问：“什么费用？”
秦钦说：“就是接生的钱，是多少？”
邓展能看了看仍然站在门口的秦钦，问：“你干嘛离我那么远？”
秦钦说：“远吗？”
邓展能把手肘立在沙发扶手上，然后用手扶着自己的脸，歪着头，还笑着看她，问：“你喜欢站着和别人说话吗？”
秦钦马上往前走了两步，有什么可紧张的呢，他不就吃了口狗粮嘛，又不可能是狗变的。
哎？他应该不是狗变的吧？
“你是不是太累了？”邓展能问。
“你过来，过来坐，坐着说。”邓展能坐直了身体，拍了拍沙发，邀请她。
秦钦过去坐下，看着他，郑重其事的态度，像在谈一笔上亿的大买卖：
“请问费用是多少？”
邓展能看起来倒是精神得很，他看着秦钦说：“我不要钱。”
秦钦问：“真的不要？”
邓展能眯了眯眼睛，笑着说：“这么晚了，你又刚洗完澡，谈钱不好。”
秦钦低着头不说话，她看了看奥斯卡，奥斯卡闭着眼睛仿佛累坏了，孩子们挤着她，也都像是睡着了。
她突然抬起头直直地看着邓展能：“我说，你还是要吧，你看你，跟着折腾到这么晚，太辛苦了，我都不知道怎么谢谢你，你、你开个价吧。”
邓展能有点儿认真，说：“这有什么，你敲开了我的门，我还能看着她难产死掉吗，帮个忙而已，你随时可以带他们走。”
秦钦又想了想，说：“那我，那我也要向你表达感谢，不管怎么样，就是要谢，反正，就是要谢，你、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秦钦自己都没发现，因为着急，她下意识地离他更近了些。
邓展能看着秦钦，发现她眼睛挺大，嘴唇有点小性感，肤质一般，她刚才应该什么护肤都没做，脸看起来干干的。
邓展能轻轻地说：“好……”
秦钦听到这个“好”字，兴致更高涨了，她凑得更近，眼睛里放着异常的光芒，甚至还笑了笑，说：
“那我把狗给你，1大5小都给你！”
邓展能这才反应过来，他稍稍往后仰了仰，收起了刚才放松又惬意的姿态，表情严肃，用俯视的角度，好像法官在看一名罪犯说：
“你要遗弃他们？”
秦钦马上说：“不！是无偿送给你，报答你的，你看他们多可爱，是刚生出来的，你可以卖掉他们赚钱，你们宠物店不是也做这种生意的吗？但一定得是善良的人！一定得对他们好！”
她最后两句说的很郑重，像一个母亲。
邓展能说：“我们不做这样的生意。”
秦钦说：“我刚才洗澡的时候，看见隔壁还睡着两只，那不是要出售的吗？”
邓展能说：“他们以前都是流浪狗，别人送到我这儿来的，生过病，现在出院了，暂时还没找到领养。”
秦钦说：“那、那、那你也可以给他们找领养。”
邓展能说：“那你这不还是要遗弃他们吗？”
秦钦前倾的身体收了回来，低着头，又回到了之前的那个姿态。
她说：“我养不了他们，我不是想遗弃，但是我真的养不了他们。”
邓展能没说话。
秦钦接着说：“如果就奥斯卡一只狗还行，现在又多了五只，我既不会伺候月子，又不会照顾孩子……”
秦钦抬起眼睛，又看着邓展能，说：“我现在连住的地方都没有，真的，我只有那辆车，就刚才你看到的，然后我还不会开。”
邓展能问：“你不会开你买车？”
秦钦说：“这本来是买给我男朋友的，当初说好了他出房子我出车，但是他走了……”
秦钦又不说话了，邓展能起身拿柜子上的烟盒和打火机，然后问秦钦：“可以抽烟吗？”
秦钦说：“可以。”
他点烟，坐下之前，顺手把空气净化器打开。
秦钦大着胆子问：“能给我一支吗？”
邓展能没说话，从烟盒里拿出一支递给秦钦，秦钦伸出五根手指一起捏住，像吹笛子那样。
邓展能举起打火机，轻轻一声响动，火苗窜了出来，吻住秦钦的烟头。
“我说。”
“什么？”
“你倒是吸啊？”
“现在就可以开始吸了吗，不是得先点着了才能吸吗？”秦钦把烟从嘴里拿下来问。
邓展能嗤嗤地笑，说：“你之前没抽过烟吗？”
秦钦说：“没有。”
她又把烟塞进嘴里，邓展能又把打火机凑上去。
“我说。”
“又怎么了？”
“不是吐气，是吸气，你以为你要点燃烤串炉子里的炭火吗？”
秦钦猛吸一口，然后使出全身的力气咳嗽，奥斯卡都被她咳醒了。
邓展能问：“还要吗？”
“要要要”秦秦说，她一边“咳咳咳”，一边“要要要”，仿佛在和自己较劲。
邓展能手里夹着自己的那支，然后把秦钦的那支放进嘴里，点燃了，又递给秦钦，说：“你慢点儿，这么大岁数了还这么叛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