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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妈妈,我看家里现在什么都好,就是弟弟的婚姻大事还令人悬着一颗心。”沈玲瞅准时机,趁着父母高兴的时候准备开始和沈斌演一出双簧。

“可不是嘛,我天天为这件事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这个话题果然引起宋翠芬的共鸣。

“我真是不孝,看把妈急的。”沈斌看了姐姐一眼,心领神会,“妈,咱别说那些虚的,你倒说说,如果我要结婚,家里赞助多少钱?”

“要多少给多少。”宋翠芬听出了儿子的弦外之音,一下子来了精神,饶有兴致地问:“是不是有好消息要宣布?”

“我倒觉得是好消息,也不知道你们是什么想法。”

“对我们来说更是特大喜讯!快,快说来听听。”

“说出来你们就偷着乐吧,对方是非常优秀的一个人,我好不容易才追到的。”

宋翠芬的眼睛都笑得眯成了一条缝:“那还用说,我儿子看上的人肯定错不了。”

“妈,我真是特别满意她,想交往一段时间后就结婚的,过两天我打算带她回家,你和爸爸可得对人家好点。”

“一定,一定,你最好明天就带她回来,我让家里的阿姨做一桌子好吃的。”宋翠芬乐呵呵地问,“有几岁了,是做什么的?”

“在一家上市公司做会计,年龄和我差不多。”沈斌避重就轻。

“那么说,你俩一个属相了?那她是几月份的?”偏偏宋翠芬要问个清楚。

“她11月份的。”沈斌还在笑,笑容已有些勉强,但是他也不想糊弄父母,还是老老实实地说了出来,“前几个月才过了34岁的生日。”

“什么?比你大?”宋翠芬望了望坐在旁边看报纸的丈夫沈学勇,脸色变得很难看,后者在此时也拿下了老花镜,表情严肃。

“大一点点,不过表面上完全看不出来。”沈斌努力维持着嬉皮笑脸,希望气氛不要那么紧张。

“结过婚没有?”宋翠芬换了一副口气,原来的热忱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挑剔。

“没结过。”

“这个年纪了还一次婚都没结过,也是少见。”

“那么如果我说结过呢?”

“那就更不行了,我儿子怎么能找个二婚的。”

“结过也有错,没结过也有错,妈妈,你知不知道这样子很不公平?”

“你妈妈不是不公平,而是不喜欢。”沈学勇直截了当地说,“我也觉得很意外,但还是想听听你有什么要说的。”

“我和她认识只有短短半年的时间,要说有多强烈的感情那倒也不至于。”面对父母,沈斌不介意袒露心迹,“可是我却一天比一天更在意她,在她面前可以放下所有的伪装和防备,莫名就有一种亲切感,非常舒服。小时候,我有事总喜欢同你和妈妈说,长大了,更愿意告诉姐姐,可现在,我只想与她分享。要找一个一起吃喝玩乐的朋友很简单,但是要找一个谈得来的人真的不容易,所以我完全没有介意过她的年龄,我只关心今后几十年,和自己的伴侣是否都能有话说。”

“我赞同你的观点,小斌,你想清楚了就好,改天带回家来,爸爸会欢迎她的。”沈学勇认可了儿子这番客观而坦率的说辞,他确定儿子这次没有乱来,是经过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定。

“如果你在24、5岁的时候说交了一个27、8岁的女朋友,那完全没问题。”宋翠芬一看丈夫妥协了,急得语无伦次,“可她都34了,生不生得出小孩都是一个未知数。”

“妈妈,别人这样说我还可以理解,可妈妈当年不也是快40岁了才生下的弟弟吗?”沈玲在一旁帮腔,“小斌的女朋友我接触过,真的很不错,好的对象可遇不可求,要是仅仅因为年龄的问题就此错过,将来大家都会后悔。”

“那怎么一样?我生你的时候才20出头。”宋翠芬发现家里其他3个人结成了统一战线,只剩下她一人孤军奋战,越发恼羞成怒,“你觉得不错我就更担心了,你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眼光,找了个那样的老公!”

宋翠芬的几句话令沈斌和沈学勇瞠目结舌,这些话即便是放在平时说都太过于伤人,何况此时程益涛刚刚过世不久,这样的语言无疑是在沈玲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

沈玲的笑容瞬间凝固了,她迅速把头低下,眼泪很快涌了出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宋翠芬懊悔不已,却又不知该如何解释。

沈玲用手背擦去泪水,吸了吸鼻子,重新抬起头,她看见母亲惊慌失措,反倒安慰道:“妈妈,我没有怪你,你说的是事实。”

她又看了看沈斌,接着说:“我的婚姻确实是十分失败,当初不顾家里人的反对,一意孤行地选择和程益涛在一起,现在自食苦果,你们一定以为我很后悔。可实际上,如果时光倒流,让我再选一次,我仍然会义无反顾地跟他走。倒不是因为我天生犯贱,想要再一次被抛弃背叛,而是我想试一试,换一种方式和他相处,幸福会不会维持得久一点。”

沈玲沉浸在回忆里,继续述说着往事:“如若不是我太想向你们证明我的选择没有错,就不会把益涛逼得那么急,我当时只想要他成功、成功、再成功,变得咄咄逼人、喋喋不休,并没发现这样做等于是将他往外推,我也不知道他是何时开始变得害怕与我相处,不再愿意回家。如果说他天性风流,可这些年来,他在外面也只有楚红玉一个女人,如果说他对楚红玉是真心实意,却也不曾留下任何类似遗嘱的证明文件或信函资料保他们母子一生无忧。益涛过世的这些天,我一直在想,这么多年了,他从未提过离婚,是不是对我依然还存有一丝感情,我真的很想知道答案,可惜如今已是无据可查。爸爸、妈妈,当年若是我能够再耐心一点,争取到你们的认可,等到你们同意了再和益涛结婚,或许我们也能成为一对普通的夫妻,平平淡淡地过日子,柴米油盐,简单而满足。”

“姐姐……”沈斌和父母从来没有听沈玲评价过自己的婚姻,他们以为她不同程益涛离婚是心有不甘,未曾想却是余情未了,这段关系耗尽了2人最美好的青春和时光,注定没有赢家。

沈玲转过头来望住父母,郑重地说:“正因为我走错了路,过了20年不开心的日子,所以更希望弟弟能够得到幸福。弟弟现在交往的对象,我诚心希望你们接触一段时间后,再给出评价。判断一个女孩是否适合娶回家,确实是需要很多考量,但年龄应该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是不是把重点放在人品、智商、家世、健康等等方面更现实一些?不要轻易地将人否定,因为你们的反对意见,不管最终有没有被采纳,对当事人来说,都至关重要。”

沈玲的一番话令在坐的每一个人都是百感交集,众人皆陷入沉默,也许在回忆,也许在感慨。良久,沈学勇对儿子说:“刚才你好像没说过对方叫什么名字。”

沈斌认真地回答:“她叫徐蔓。”

沈学勇将目光投向妻子,示意接下来的话由她来说。宋翠芬打量着一双儿女,嘴角泛起笑容:“以后吃饭应该不会总是我们两个老古董面面相觑了吧,我现在发愁的是众口难调,你们姐弟俩喜欢吃辣,小全又口味清淡,还有徐蔓,也不知道她爱吃什么。哈哈,以后一大家人围在一起吃饭,肯定是热闹极了,想想都开心呢。”

沈玲回到家后,情绪低落。刚才在父母家里,她既为弟弟的事感到开心,又不想被人发现自己内心的惆怅,所以努力维持着一个笑容。只是笑了那么久,那份伤感依然挥之不去。她在这一刻,很想念程益涛,很想问问他,自己的猜想到底对不对。

她坐在漆黑的房间里,不想开灯,周围是那样的安静,静得好像可以听到花开的声音。她轻声地呼唤:“益涛,益涛。”得不到任何回应,沈玲怆然泪下。

她在黑暗中摸索着走到床边,点亮台灯,从床头柜的最下面拿出一个盒子,里面有一个10寸大小相框,框里的照片已有些陈旧,但仍然可以看出照片中的两个人,笑得很甜。这是20多年前的照片了,背景老套,颜色失真,但对于沈玲来说却是无价之宝。

沈玲将照片凑在眼前,还是觉得看不真切,她想把照片从相框里取出来,仔细端详。相框打开后,随着照片一起掉出来的还有一张颜色发黄的纸,沈玲满腹疑惑,谁会把东西放在相框里面,她努力辨认着上面的字,等看清楚这张纸的内容后,沈玲大为震惊。

那是一份医院的检查报告单,上面显示着被检查对象男性结扎手术成功,各项指标正常,术后无不良反应。报告单上明明白白的写着,接受手术的人是程益涛,手术时间在楚红玉怀孕之前半年。

这小小的纸片,轻如鸿毛,沈玲拿在手上,又似有千斤重,她仿佛不堪重负,双手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事过境迁,物是人非,程益涛当年为什么这样做,现在去追寻原因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沈玲紧握住报告单,默默地看着那张20多年前的结婚照片,眼泪再次汹涌而出。

果然几天以后,楚红玉拿到的亲子鉴定报告书写明她所生育的儿子与程全没有任何生物学上的亲缘关系。楚红玉不服,叫嚣着鉴定结果被造了假,又说不是程益涛亲骨肉的那个人是程全,要求重新同程益涛的其他亲戚再做鉴定。

沈玲看着楚红玉,完全没有了之前的憎恨,只剩下厌恶和一点点同情,她居高临下地站在她面前,冷冷地说:“反正我一直都很有时间,以前有很多时间等益涛回家,现在也会有很多时间和你打官司。你放心,益涛走了,我们两个还可以玩下去,不论你想做几份亲子鉴定,我都会奉陪到底。”

楚红玉被沈玲胸有成竹的气势所震慑,她当初坚信笑到最后的那个人会是自己,没想到最终一败涂地。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每个人的生活似乎都展开了一个全新的篇章。

徐蔓最喜欢西明的春天,而今年的春天她感到尤其惬意——天气不冷不热,工作不慌不忙,父母不病不痛,沈斌不离不弃。

2月,沈斌带着徐蔓和各自的父母,再加上沈玲与程前,到周边城市自驾游,度过了一个愉快的春节假期。两边的老人都对对方的子女赞不绝口,双方相谈两悦,走动日渐频繁。

3月,徐建国做了一个痔疮手术,沈斌鞍前马后,尽心尽力地陪护、照看。同病房的人都以为沈斌是儿子,徐蔓是儿媳,大赞徐建国有福气,令他笑得合不扰嘴,恢复起来也是格外顺利。

4月,沈斌的生日,他在一众亲友面前,大声地宣布今年的生日愿望是要结束单身,争取早日过上“三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美满生活,几句玩笑似的话,令得徐蔓在众人的起哄声中羞红了脸。

5月,有一个特殊的日子,那就是520。

月初的时候,徐蔓就发现沈斌整天鬼鬼崇崇的,似乎是有所谋划,徐蔓的心里常常犹如小鹿乱撞,怦怦直跳,就像一个不谙世事的懵懂少女,紧张又期待。

12日,沈斌有一个好朋友结婚,他一大早就赶过去帮忙,说好徐蔓下班后直接去酒店同他汇合。不巧徐蔓公司那天临时有事,等处理妥当已近晚上7点,她匆忙赶到酒店,婚宴已经正式开始,一对迎宾的新人也早已入席。幸好徐蔓还在路上时就打过电话给沈斌,所以沈斌一直站在门口翘首以待,两人一见面,马上很自然地手挽手,说笑着就准备往里走。

“沈斌!”一个女子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两人同时转过身去,徐蔓一脸茫然,沈斌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

“晴晴。”沈斌很快恢复了正常,含笑问道,“你几时回来的?”

晴晴,毕婉晴,徐蔓听过这个名字,那是沈斌的前女友。

毕婉晴答非所问:“没想到3年过去了,西明市的交通状况更加糟糕,车子堵在路上竟然1个多小时都动弹不得。”

沈斌固执地问:“你回来多久了?”

毕婉晴眼波流转,望住他嫣然一笑:“春节后回来的,前段时间一直有事在忙,没顾得上和你们联系。上星期刚好在路上遇到大华,他说今天结婚,让我一定要来参加婚礼。”

也许是3年前被毕婉晴伤害得太深太重,沈斌见到她都会下意识地攥紧拳头,此刻方才放松下来,暗笑自己太紧张,人家是为大华而来,并非在跟踪他。沈斌放下戒备、坦然地为她和徐蔓做了介绍,并漫不经心地问道:“参加完大华的婚礼,你差不多就会回江阳市了吧?”

“不,我哪儿也不去。”不料毕婉晴却答,“我年前已经办好了离婚手续,所以江阳那个地方应该不会再去了。”

走在前面的徐蔓莫名打了个寒颤,她转过头来盯住毕婉晴,突然有种预感,春天要提前结束了。

酒席结束后,一群人又去KTV胡闹,等到曲终人散,已近深夜,沈斌喝了点酒,徐蔓开车送他回家,一路上,两个异常安静。

“你今天在KTV发挥失常啊,唱出来的歌都跑调了。”徐蔓打破沉默,努力想要调节气氛。

“有吗?”沈斌故作轻松,笑容却不自然,“我怎么觉得还是一样的动听。”

“新娘子今天很漂亮。”徐蔓无话找话说。

“是啊,大华好福气。”

两人自认识以来,还从未如此尴尬别扭过,徐蔓不想这样,这完全不像曾经的自己——率性而洒脱。她深吸一口气,直截了当地说:“你和毕婉晴的事,从来没同我详细讲过。”

沈斌有意逃避:“没什么好说的,都是过去的事。”

徐蔓没有继续追问,她很清楚再说下去争吵在所难免,不如多留点时间给沈斌消化一下整件事。她默默地将沈斌送到住所楼下,轻声叮嘱:“你早点休息。”

沈斌下车后站在原地不动,过了半晌,他转过身来,透过车窗对着徐蔓说:“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过去的事你不去想它,它就不会对现在的生活产生任何影响。”

徐蔓凝视着沈斌的眼睛,像是要看穿他的内心:“希望一切如你所言。”

沈斌回到家后,泡了一杯咖啡,浓郁的香味令他渐渐平静下来,他看着从咖啡杯里袅袅升腾而出的烟气,仿似从中看到了3年前那个像傻瓜一样的自己。

毕婉晴脚踏两只船他是知道的,可那时候自信心爆棚,相信胜出的那个人只会是他,对方不对是一条备胎而已。甚至认为这样子才好玩,充满挑战,令人热血沸腾。

直到毕婉晴远嫁江阳市,他才如梦初醒,明白过来真正的备胎原来一直都是他沈斌。名利双损、颜面尽失,很长时间在人前都抬不起头来,跌得那样惨,如今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

幸好毕婉晴嫁得远,3年来都没再见过,行凶的人不在身边,就不会有人时刻提醒你受过伤,自己也就慢慢地淡忘了。沈斌摸摸胸口,他感觉不到痛,毕婉晴在那里留下的伤口应该已经愈合,可是说不清为什么,20号打算向徐蔓求婚的念头却没有当初那么强烈了。

而徐蔓发现沈斌比以前更加殷勤,这并不是什么好的兆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徐蔓指望一切不过是她多心。

5月20日,郭蕾专门邀请徐蔓和沈斌到她租住的小屋里吃饭,并透露到时候会介绍一个新朋友给他们认识。徐蔓也听郭蕾说过有一个各方面条件都很不错的男士对她表示过好感,可她犹豫不决,毕竟有过一次失败的婚姻,不得不特别慎重。如今她有意要将对方公开,说明心里已有了决定,这是一个勇敢的选择,徐蔓由衷地替好朋友高兴。

徐蔓和沈斌如约而来,见到了郭蕾口中的神秘人,经过短暂的交谈后,徐蔓真是忍不住要妒嫉郭蕾的好运了,这位叫曾永昌的男士,虽然年纪稍长一些,但用风度翩翩、温文尔雅8个字来形容他仍然很合适。他让郭蕾在客厅里陪徐蔓他们聊天,自己钻进厨房准备晚餐,不一会儿,香味四溢,徐蔓贪婪地嗅了半天,严肃地说:“我不相信里面只有他一个人,除非他会魔法。”

“哎呀,别说那么夸张了,家常便饭而已。”郭蕾故意说得轻描淡写,可脸上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

沈斌打趣道:“我本来还感到奇怪,你最近的体型就像充了气一样,眼看着一天比一天膨胀,原来是天天躲在家里吃曾大哥做的美食,真是羡煞旁人啊。”

郭蕾听沈斌这样说,慌忙向徐蔓求证:“我真的长胖了很多吗?最近确实是感觉裤子有点紧。看来应该控制饮食了,我可不想变肥婆。”

曾永昌此时正端菜出来,看到郭蕾愁眉苦脸的样子,忍俊不禁:“你尽管放开来吃,以后每天早晚,我们走路上下班,强身又减肥,这样才是健康的生活方式。”

“走路上班?那差不多要一个小时呢。”郭蕾撅着嘴。

曾永昌耐心地安抚:“你放心,一个人走路,路在脚下,两个人走路,路就在嘴里。我们一路上说说话,很快就会到达目的地,到时候说不定你还会嫌路程短。”

郭蕾心满意足地笑了,他们这样微小而简单的幸福,感染了屋里的另外一对情侣,沈斌对着徐蔓眨眨眼睛:“干脆我们也走路。”

“神经,你在北边我在东边,不堵的情况下开车都要20多分钟,等咱俩汇合了,恐怕也该吃中午饭了吧。”

“不一定哦。”沈斌促狭地笑,“也许过不了多久,我们就住同一个方向了。”

徐蔓心跳加速,520,事情会在今天发生质变吗?

她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是一个推销的电话,徐蔓生气地挂断了,而此时,郭蕾已经在招呼着开饭。

晚餐非常丰盛,味道也出奇的好,曾永昌知识渊博,在餐桌上讲了不少有意思的典故,众人嘻嘻哈哈,一餐饭足足吃了2个小时,宾主尽欢。

两人又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主人需要单独相处的空间,而他们两个各自怀揣了一晚上的心事,似乎也到了解决的时候。

沈斌去地下车库取车前,问徐蔓:“我们,去喝点东西?”

徐蔓微笑着点点头,站在停车场出口处等他。

很快就看到沈斌的车驶了出来,可徐蔓坐上去后,沈斌却抱歉地说:“我先送你回去吧,有个朋友出了点事,我必须过去一下。”

徐蔓笑容僵硬:“很重要的事吗?”

沈斌没有立即回答,想了一想,方才说道:“是毕婉晴,她说肚子很痛,恐怕是阑尾炎。”

徐蔓咬了咬下嘴唇,轻轻吐出几个字:“可以打120,叫救护车。”

“我只当是在帮一个普通朋友,没有其他想法,你也别多想。”沈斌坚持要去,“如果我真的心里有鬼,撒个谎很容易,我不想欺骗你,所以也请你给我足够的信任。”

徐蔓沉默了,她不愿意为这个人与沈斌争执,他说了只当毕婉晴是普通朋友,姑且相信他,不然来日方长,这类事情防不胜防,她不想成为一个斤斤计较的女人。

“好的,你去吧。”徐蔓妥协了,“帮朋友是可以的,但凡事讲究适可而止,我想你明白。”

沈斌望住徐蔓的眼睛,郑重地说:“我明白。”

毕婉晴还真是急性阑尾炎,当晚就送进手术室做了切除阑尾的手术。毕婉晴的母亲身体一直不太好,父亲的血压又长期偏高,沈斌不想在深夜打扰老人家,所以没通知她的家人,独自守了一整夜,却未发现手机电池在不知不觉中耗尽,无声无息地自动了关机。

徐蔓整个晚上都联系不到他,心情跌至谷底,甚至有想找沈斌朋友要毕婉晴电话号码的冲动,总算是理智把这个念头压了下去,她在心里反复对自己说:保持冷静,相信沈斌。可依旧是坐立不安,彻夜未眠。

早上出门,厚重的粉底也盖不住黑眼圈,徐蔓越发悲哀,毕竟是年纪大了,一熬夜就疲态尽显,怎么和那些年轻人斗,还未交手,高下立分,真是心灰意冷。

车子才驶出大门,远远地就看到沈斌的车停在路边,徐蔓说不出是惊是喜,停好车后,走过去看个究竟。只见沈斌靠在椅子上打盹,完全没发现徐蔓在车外。

徐蔓敲了敲车窗,沈斌立刻睁开眼睛,可并未完全清醒,神情看上去还有些恍惚。

徐蔓问:“你为什么要在车上睡觉?”

沈斌揉揉眼睛,慢慢恢复了意识,他打开车门走出来,把手里的早餐递给徐蔓:“我直接从医院过来的,昨晚手机没电了。”

“毕婉晴怎么样?”

“去到医院的时候阑尾都穿孔了,直接就进了手术室。”

“听起来蛮凶险的,她父母吓坏了吧?”

沈斌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三更半夜的,没通知她爸妈,我帮着照看了一下。”

徐蔓妒火中烧:“照看的意思是整个晚上陪在她身边吗?”

“她在西明也没几个朋友,怪可怜的……”

徐蔓嘲讽:“她还要什么朋友?有你不就够了!”

“你不要这样,昨晚的情况十分危急,我不可能见死不救。”沈斌哑着嗓子争辩,想是昨天一夜没休息,喉咙发炎了。

徐蔓不禁一阵心痛,再看看他双眼通红、蓬头垢面的样子,再也不忍心此时同他争吵了,于是放低声音:“你先回家好好睡一觉吧,我下班后给你打电话。”

沈斌打了个呵欠,点点头:“确实是有点累,你别再胡思乱想了,我晚上和你好好解释,你开车小心一些。”

徐蔓目送着他的车走远,又看看手里他送来的早餐,心里五味杂陈。

沈斌送毕婉晴去医院的事,他和徐蔓都不再提起。徐蔓因为重视这段感情,所以宁愿相信沈斌纯粹是热心,帮助毕婉晴就像在泰国帮助史青一样,不过是助人为乐而已。沈斌这边也理所当然的这样认为,他觉得自己问心无愧,毕婉晴虽说是他的前女友,但并不妨碍现在做他的普通朋友,他坚信,和前女友做朋友丝毫不会影响他和现女友的关系,而5月20日的那个计划,他想重新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去实施。

沈斌正是抱着这种心态,才会在毕婉晴向他求助时,一次次地放下手中的事,赶过去帮忙。下水道堵塞、天花板渗水、遥控器失灵、电脑开不了机……统统成了毕婉晴找沈斌的理由。

有一回沈斌和徐蔓去郊外爬山,才出发没多久,毕婉晴的电话又来了,说厨房的水龙头拧不紧,会一滴一滴地往下漏水,让沈斌去帮她看看。沈斌听到后想马上调头回去,徐蔓坚决不答应,还说了许多不好听的话。两人在车里几乎要吵了起来,最后是沈斌看徐蔓真的生气了,才就此作罢,告诉毕婉晴今天不方便。

“嗯,没关系的。”毕婉晴没有表现出一丝不开心,电话里的声音清晰明快“我先拿个小桶接住漏的水,呆会儿让我爸爸过来一趟,不然我一个人在家里,实在不敢让外面的维修工进屋,担心遇到坏人,有爸爸在,就不怕了。你忙你的事吧,这段时间老是麻烦你,真是不好意思。”

她这么一说,反而让沈斌感到不安,他看了看坐在身旁的徐蔓,后者兀自冷笑不止,脸上一副不屑的表情。徐蔓的蛮不讲理更加衬托出了毕婉晴的善解人意,沈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不过,只要毕婉晴不来打扰,两人依然是很甜蜜的。沈斌向曾永昌请教,学了他的好几个拿手菜,一有空就到徐蔓父母家去大显厨艺,让徐家3人是吃在嘴里,甜在心头。徐蔓也真心诚意地将沈斌的家人当作自己的亲人,对宋翠芬和沈学勇嘘寒问暖、对沈玲推心置腹、对程全关怀备至。

这本来是一个特别美好的夜晚。徐蔓和沈斌在白天合力完成了一次大扫除,吃过晚饭后半躺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吃冰淇淋,时不时的针对剧情交谈两句。自然的居家氛围让他们感到内心安宁,这是他们想要的生活,两人默契地对望一眼,满心欢喜。

徐蔓已经明确地告诉沈斌不喜欢毕婉晴这个人,希望他不要主动同对方联系,即使是毕婉晴找他,也应该尽量回避。沈斌为了让徐蔓心安,虽然觉得完全没有必要,但还是勉强答应了,并且执行的还不错。徐蔓很满意这个结果,此时为前段时间的强势感到些许内疚,在心里暗暗决定,以后要多给沈斌一些私人空间,因为他是值得信任的,她不想让他有被束缚的感觉。

尖锐的电话铃声将她从美好的幻想拉回现实,听筒里传来毕婉晴急促而惊慌的声音:“沈斌,你能来我家一下吗?不知道什么原因,家里的灯全部不会亮了。”

沈斌看了徐蔓一眼,发现徐蔓也在盯着他,他坐直身子,将电视机的音量调小,平淡地说:“停电是很正常的事,你不要太紧张。”

“不,没有停电,我从窗子里望出去,别人家都好好的。”毕婉晴的语气近乎哀求,“拜托你过来帮我看看,我真的很害怕。”

沈斌顾忌徐蔓,轻声说:“太晚了,我离你也远,或者你打物业公司的电话,让他们派人过来检查。”

“我不敢,刚才还好好的,突然之间整个屋子都黑了。说不定是有坏人发现我独居,故意剪断我的电线,然后守在外面等待作案的机会。”毕婉晴声音颤抖,“我怎么知道电话打出去后,来的人是物业公司的工作人员还是歹徒,我不能拿自身的安全来冒险,我只相信你。”

沈斌听了她的推断,觉得不无道理,他再次看看徐蔓,徐蔓的脸上已经冷若冰霜,可是毕婉晴的处境听起来这么危险,他又怎能置之不理,最后他做了决定:“好吧,我马上过来,你小心一点,千万不要开门,有任何异常情况,就大声呼救。”

沈斌挂断电话就去穿外衣,徐蔓盘腿坐在沙发上,冷眼旁观,直到看见他换鞋,才问道:“你什么意思?”

“她一个女人,确实很不安全,我去看一看,很快回来。”沈斌自认为理由很充分。

徐蔓质疑:“你认为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吗?”

“她何必来骗我?一个独居的女人,难免会遇到一些麻烦事,找朋友帮忙也是很正常的,你不要总是把事情想复杂了。”沈斌希望徐蔓能够客观地看待毕婉晴。

徐蔓坚持毕婉晴另有所谋:“今天没电、明天没水,我佩服她的想像力。”

徐蔓这样说毕婉晴,沈斌感到很刺耳:“徐蔓,我要和哪个朋友来往、怎么来往,这是我的的权利,不论我们两个发展到什么程度,都不应该剥夺对方的人身自由。”

徐蔓也不想激怒沈斌,她心平气和地说:“人类是群居动物,所以每个人都会有朋友,可是毕婉晴她不同,你和她有过长达4年的感情纠葛,注定你们俩不可能成为一对普通朋友。坦白来讲,她是你前女友这个身份让我一开始就对她有所忌惮,因为你们有过亲密的关系,所以更容易擦出火花。我不是剥夺你交朋友的权利,我只是不愿意你和前女友继续保持来往。”

“你的思想太狭隘了,男女之间难道不可以有纯洁的友谊吗?”

“或许你确实只想发展一段纯洁的友谊,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找借口让你过去,她心里的目的真的纯洁吗?”

“你真是越说越难听了,她会有什么肮脏的念头?你老是把别人想得那么坏,是不是因为你的思想一直不单纯?不如你试着把心态放平和一点,现实生活中其实并没有多少阴谋。”

沈斌对毕婉晴的维护终于激怒了徐蔓,她压抑多时的情绪爆发了:“没错,我就是一个龌龊的人,不过我足够真实,不会像某些人,明明心里想着见不得人的勾当,还找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来骗别人、骗自己,搞得有多伟大一样。”

沈斌目瞪口呆,一时间无言以对。

徐蔓口不择言,继续说道:“你就是贱,好了伤疤忘了痛,当初被人家耍得团团转,现在又厚着脸皮主动贴上去,你说她不找你找谁啊,送上门的傻子不用白不用!”

徐蔓的话让沈斌犹如万箭穿心,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是他的死穴,是他人生中的一个污点。他这么帮毕婉晴,其实也是想证明给别人看,终究是她错了,当年的选择让她人财两空,如今还不是一样得放下架子来求他,仿佛这样就可以将过往的失利一笔勾销,以胜利者的姿态来昭告天下,一洗前耻。

可是徐蔓,她怎么可以这样?毫不留情地将他的遮羞布一把扯掉,用最直接的语言把他形容得一文不值,让他情何以堪。沈斌被说中了痛处,恼羞成怒,脱口而出:“你这个不可理喻的老女人!”

空气瞬间凝固,徐蔓怔怔地望住他,两人就这样无言地对视着,目光中流露出来的难以置信深深刺痛了彼此。为什么会这样?还没有爱到刻骨铭心,就被伤得体无完肤。太惨痛的经历,徐蔓悲愤交加,她以最快速度冲到门口,一把推开站在那里的沈斌,迅速换好鞋,抓起手袋,夺门而出。身后并未传来沈斌挽留的声音,他保持站立的姿势纹丝不动,眼前发生的一切好似与他无关。

电话响了,铃声此起彼伏,一遍又一遍,执着地发出提醒。沈斌看了看屏幕,是毕婉晴,他突然间意兴阑珊,关掉了手机,扑倒在沙发上,一丝疼痛从心脏开始向全身蔓延。徐蔓走了,沈斌此时终于反应过来,绝望地闭上眼睛。

沈斌不再接毕婉晴的电话,不是赌气,也没有怨恨,这一次是真正的漠不关心。从徐蔓摔门而出的那一刻,沈斌就明白了,他并非毕婉晴的救世主,没了他,她遇到的问题依然会得到解决,可是没了徐蔓,沈斌的每一天都过得不完整。

电话拿在手里,那几个熟悉的数字不断出现在屏幕上,沈斌却始终按不下绿色的确认键。他带给徐蔓的伤害,不是一句简单的对不起可以交待。但是,如果连对不起三个字都说不出口,又有什么资格去乞求她的原谅。

时间在沈斌的犹豫和矛盾中一天天过去,悔恨渗入他的五脏六腑,痛不欲生。他缺乏道歉的勇气,是因为知道徐蔓的痛苦犹胜于他,越在意就越害怕,实在是担心不经意间会对徐蔓造成二次伤害。

沈斌不敢草率地采取行动,患得患失地熬到了第5天,思念就要成疾,终于是忍不住跑到徐蔓公司楼下留连,即使不能来个偶遇,偷偷摸摸看上一眼也是好的。只是他从下午等到傍晚,徐蔓公司里眼见是人去楼空,也没瞧见那个魂牵梦萦的身影,他急忙跑到地下停车场去看,徐蔓的车并不在那里。

难道是生病请假了?这么一想,沈斌更是心急如焚,匆匆赶到徐蔓住的小区。这次学乖了,先去看车在不在,直到看见车好好的停在那里,心里的大石才落下了一半。可是当他抬头往楼上看,却发现徐蔓的房间窗户紧闭、一片漆黑,并不像有人在家的样子。沈斌顿时有种呼吸不畅的感觉,心脏就想要跳到嗓子眼里,他此刻什么也不管不顾了,拿出手机就拨了徐蔓的号码,在等待接通的那短短几秒时间,沈斌直冒冷汗,自己的号码会不会已经被拉入黑名单?徐蔓看到这个号码会不会接听?无数个问题萦绕在心头,沈斌的双手不禁微微颤抖。

“喂。”电话通了,听到徐蔓的声音,沈斌几乎热泪盈眶。

“徐蔓,徐蔓……”他不知道说什么好,不停地呼唤着她的名字。

“你有什么事吗?”语气冷漠,完全不带任何感情。

“我找不到你了,你在哪里?”沈斌声音哽咽。

徐蔓不说话。

“是不是在你父母那边?我马上过来。”沈斌追问。

徐蔓没有回答。

“你在哪里?拜托你告诉我。”沈斌苦苦哀求。

徐蔓平静地说:“我不在西明。”

“你不在西明!”沈斌慌了神,这个答案太出乎意料。

徐蔓补充道:“公司派我到外地进修,已经出来3天了。”

“进修?”沈斌十分沮丧,“去哪里进修?”

“滨江市。”

滨江和西明,一个在南一个在北,两座城市之间甚至没有直飞的航班,从西明去到滨江,不是转机就是经停其它城市,经过这样的折腾,最短也需要7个小时左右。徐蔓不辞而别,竟然还去得那么远。

“要呆多久?”

“3个月。”

3个月,时间并不算太长,如果他们仍在热恋,短暂的分离或许能让他们之间的感情更加深刻。可是现在这种情况,3个月显得遥遥无期,两人分处天南地北,空间的距离很快会变成心中的障碍,千山万水,再也跨不过去了。

沈斌当即做了决定:“我马上订机票,明天过去与你会合。”

徐蔓果断拒绝:“你别来,我并不想见到你。”

“你不要这样。”沈斌试图解释,“由始至终都是我错了,那天冲动之下,说出一些伤人的话,真的对不起。”

“对不起?”徐蔓嗤之以鼻,“有人对着你的心脏狠狠插入一刀,然后再说声对不起,你觉得还有意义吗?”

“没有意义。”沈斌也不得不承认这句道谦是多么的苍白无力,“可是这把尖刀插在你的身上,我的心里也同样疼痛难耐,你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沈斌,我倒觉得你不用这么着急地请求我原谅,你那天讲的话可能并非偶然。人们的潜意识虽然平时无法觉察,但在关键时刻做出的判断却是最真实的。你如何看待我?如何看待我们这份感情?可能连你自己都不确定。”徐蔓是那样的冷静,“你不要来找我,也无需说对不起,不如趁这段时间大家都好好考虑一下,是不是还适合在一起。”

这段推心置腹的话让沈斌悲喜交加。悲的是他发现自己那天的话对徐蔓造成的伤害远比想像中要严重,他能感受到徐蔓的万念俱灰,并为此否定了他们之间的一切;喜的是徐蔓还没有坚决地说要分手,只是让双方静下心来思考,认清最终的方向,这样或许代表着事情还有转机。

是听徐蔓的,不要去找她,等彻底冷静下来再做出判断,还是一意孤行,明天就冲到滨江市去跪地求饶,沈斌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我到了滨江以后,每天早睡早起,在教室里上课、到食堂吃饭,仿佛回到学生时代,回到了那段最单纯、快乐的时光,我很珍惜这个机会,所以请你不要来打扰我,让我享受这份难得的安宁。”徐蔓准备挂电话了,“我喜欢的生活你未必感兴趣,用3个月来问清楚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不是很好吗?”

沈斌从徐蔓的语气里听出了坚决,只好妥协道:“好的,3个月,我等你。”

徐蔓不置可否,同他道别:“再见。”

沈斌依依不舍:“再见。”

徐蔓不在西明的日子里,王玉芳依然会打电话让他到家里吃饭,郭蕾对他的态度也一如往常,何平和程全埋怨他们两个过河拆桥,好长时间不带他们去打牙祭。看来他同徐蔓争吵的事,徐蔓并没有告诉第三者,这是故意留有余地,还是根本不屑与他人提起?沈斌不能确定。不过,至少在外人看来,他现在仍旧是徐蔓的男友,这一点令他无比欣慰。

既然同意了徐蔓的方案,沈斌就决心说到做到,他试着调整心态,不再急于求得一个结果,他想在3个月后,让徐蔓看到一个更好的自己。

他记住了徐蔓在电话里说的每一句话,也逐渐认同她的观点——两个人要在一起长久的相处下去,靠的不是激情,更不是山盟海誓,而是要看各自的生活习惯和人生价值观能不能互相融合。他坚持早睡早起,减少应酬,尽量在家自己做饭吃,周末步行去离家6公里远的图书馆……沈斌保持着与徐蔓一样的生活节奏和方式,这让他的内心越来越平和,而和徐蔓之间那千山万水的距离也变得不再遥不可及了。

他每天和徐蔓的父母通电话,聊聊家常,周末从图书馆出来后,都是买一大堆菜到徐蔓父母家里做,然后会一直陪着两位长辈看完冗长的连续剧。他们越来越像一家人,互相依赖、完全信任,3人心里都盼着徐蔓早些回来,让这个温馨的家庭更加圆满。

虽然少了很多交际,沈斌却感觉更充实了,每天要做的事那么多,时间过得太快。毕婉晴找上门来的时候,他学做的第一个蛋糕刚好出炉,正准备带去何平和程全面前得瑟一下。

“有朋友过生日?”毕婉晴看到他手里拎着的蛋糕,好奇地问。

“不是。”沈斌并不多说,也不打算请她到屋里坐。

“是我们共同的朋友吗?”毕婉晴契而不舍,“或许我们可以一起过去。”

沈斌只得说:“是要拿去给我外甥他们吃的。”

毕婉晴很自然地说:“小全是吧?我有好多年没见过他了,正好去看看。”

“你今天来找我是有重要的事吗?”沈斌不再同她兜圈子,直接问道。

毕婉晴没料到他会这样问,有些尴尬,不过很快恢复了自信:“前段时间打电话你总是不接,我来看看出了什么事。”

沈斌坦率地说:“没事,就是我突然发现自己其实很忙,没有那么多时间帮你跑腿,而且很多事情实际上专业人士来解决会更快捷方便,所以我决定不再逞能,让一切回归于正常状态。”

“你认为我们之前很不正常吗?”毕婉晴被沈斌的一席话激怒了,她径直走进房间,在沙发上坐下,扬起头挑衅地说,“我认为你和那个叫什么徐蔓的女人交往才不正常。”

沈斌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蛋糕,关上门,转身走到毕婉晴面前说道:“我希望你能尊重别人也尊重自己,不要随便去评价一件你不了解的事。”

毕婉晴扯了扯嘴角,不以为然:“那个女人比你大对吧?没想到几年不见,你的口味变得那么重。不过,这个事说不定怪我,你被我伤得太重,自暴自弃做一些傻事也是可以理解的。”

沈斌被她的自以为是逗乐了,露出一抺揶揄的笑容:“随便你怎么说,如果你能从这种幻想中获得满足我真的无所谓。”

毕婉晴改变战术,主动示好:“沈斌,以前是我年轻不懂事,做出了错误的选择,说实话,我很后悔。今天过来也是踌躇了很久才下定决心,趁着现在你还未娶,而我又恢复了单身,或者你可以认真考虑一下,我们之间会不会还有重新开始的可能。”

沈斌怔住,他想不到一贯骄傲的毕婉晴会说出这些话。

毕婉晴望住他,脸上的表情十分诚恳:“我知道你有女朋友,只是听说你们在年龄上不太合适,而且之前只要我有需要,你都会第一时间赶过来帮我,所以我心存侥幸,想着你们之间也许并没有多么要好,那么我可能会有机会,再次回到你的身边。”

毕婉晴把姿态放得这么低,话又说得如此直接,是沈斌万万没有想到的,他在她对面坐了下来,审视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女子。

毕婉晴坦然接受沈斌投来的目光,猜想着他此刻的心思,成败在此一举,她继续加重砝码:“失去后才懂得珍惜,多少人为此遗憾终生,不过如果能重新走在一起,一定会是一个更加美好的开始,我希望一切不算太晚,我希望能成为那个幸运的人——失而复得。”

沈斌的内心一片澄明,毕婉晴的话让他坚定了自己的信念,那遥远的思念在此刻变得甜蜜,他笑了,有种豁然开朗的轻松。

毕婉晴眼睛一亮,带着几份惊喜和期待问道:“你想通了对吗?”

沈斌点点头:“我不妨老实跟你说,就在不久前,我和徐蔓为了你,发生过激烈的争吵,她一气之下避走他乡,我们差不多有1个月没见过面了。”

毕婉晴有点激动,她不禁握紧拳头,暗叹天助我也。

“晴晴。”沈斌柔声唤她的名字,“你说的很对,人们总是在失去后才懂得珍惜,你为了弥补这个遗憾,勇敢地表白,令我很感动。而我,也决定要为弥补遗憾而做出努力。”

“沈斌,我们……”毕婉晴双颊绯红,眼里闪烁着喜悦的光芒。

“不,你听我说完。”沈斌打断她的话,“和你分开后,我很长一段时间都郁郁寡欢,起初我以为是用情太深,对你念念不忘,可是后来才发现,我每天几乎不怎么想你,大多数的时候是在寻思着如何去报复。我不开心原来不是因为失去你,而是心有不甘,我不甘心受你愚弄,不甘心成为被抛弃的那一个。那天在大华的婚礼上听说你婚姻失败,我确实心里跃跃欲试,想要重新证明我并不是那个失败者,所以对你的求助呼之即去。我好傻,用感情来开玩笑,只是为了满足那缥缈的虚荣心。”

“不是这样的。”毕婉晴摇着头,脸色灰白。

“如果没有对比,我也分不清什么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沈斌肯定地说,“我现在明白了,和一个相爱的人分开,不会是那种感觉。我见不到徐蔓,整颗心都变得空荡荡的,脑海里浮现出来的全部都是她的身影,我为那天的出言不逊深深自责,每天虔诚地祈祷,希望能早日重见她的笑靥。我很清楚的知道,想要她回到我身边不是为了面子,而是因为真的喜欢。”

毕婉晴闭上眼睛,她一个字都不想再听,沈斌却固执地说下去:“我回忆过和你在一起的那段时光,好像每天都很新奇、刺激,但是要我说出一两件特别难忘的事,我绞尽脑汁,竟然说不出。那是一段喧嚣而空虚的日子,走过却留不下痕迹。以前我可能会对那种生活趋之若鹜,可是到了今天,我想要的是那种犹如涓涓的细水,安静平缓却又长流不息的感情。”

毕婉晴站了起来,到离开的时候了,她凝望着沈斌,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世间这么多女子,难道只有徐蔓一个人能给你这种感情吗?而且,她大你3岁,从世俗的眼光来看,你们实际并不那么合适,你如何能确定这一次是终点?”

“生命消逝的那一刻才能称之为终点,我和徐蔓要开启的不过是人生当中的一个起点。”沈斌不介意毕婉晴的质疑,“徐蔓或许不是最完美的那一个,但我不想做一只贪心的猴子,盲目地去掰玉米,到头来两手空空,我只要找到那个最适合的,后面的玉米再大再甜,也与我无关了。”

毕婉晴走了,心里多多少少带着一丝怨恨,不过沈斌无所谓,通过今日的对话,他更加肯定了自己在意那个人是远在滨江市的徐蔓。

滨江和西明,相距近4000公里,可是那个城市的天气、交通等等日常情况,沈斌了如指掌,他通过电视、网络、报刊各种途径密切关注着与滨江市有关的新闻。因为徐蔓在那里,这个陌生的城市在沈斌心目中慢慢变得亲切起来,只要想到他们虽然身各一方,却依然生活在同一片蓝天下,呼吸着同样的空气,这3个月不能同徐蔓见面和联系的日子就不再那么难熬了。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已近中秋,徐蔓的归期越来越近。王玉芳打算找个时间帮徐蔓打扫屋子、换洗一下床单,沈斌自告奋勇地表示要一起去。到了约定的那一天,他精心选购了一些装饰品,准备开车去接王玉芳,路上接到了一个奇怪的电话。

“您好,请问是沈斌沈先生吗?”

“我是。”

“我是西明市商业银行的客户经理,徐建国老先生您认识吧?”

“我认识,出什么事了吗?”沈斌听清楚对方的来历后,十分意外,他连忙把车停靠在路边,认真询问。

“是这样的,徐老先生提交了一笔转账业务,但是我们初步断定他要转入款项的这个账户存在异常,应该是一起诈骗行为,可不管我们怎么解释,徐老先生都不听,执意要将钱汇出。”

“他是一个人吗?”

“身边还有一位王女士,好像是他的老伴。可是王女士也不听劝说,非常着急地要将这笔款汇出,我们说涉及金额较大,需要子女来确认,他们才勉强说出了您的电话号码。”

“我立刻过来,你们的具体位置在哪里?”

沈斌赶到的时候,徐建国和王玉芳正坐在银行的贵宾厅和工作人员大声理论,又急又气的样子。

“叔叔,阿姨,这是怎么了?”沈斌大步冲上前,握住他们的手。

王玉芳看到沈斌,眼眶一红,过度的紧张使她声音显得有些颤抖:“快,快让他们把钱汇出去,再晚蔓蔓就有危险了。”

听到徐蔓有危险,沈斌一时也是心头大乱,可看到王玉芳和徐建国已近崩溃,只得强自镇定,沉声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你慢慢说。”

银行的工作人员看到来了个年轻人,如释重负,随即将方才发生的事情简明扼要地讲了一遍。

原来一大早,徐建国和王玉芳就来到银行,要求将10万块钱转到指定账户,由于他们在填单过程中,频繁地接听电话,这个举动引起了银行柜员的注意。这个柜员当即以交易金额较大,需要上级主管授权为借口,暂缓了这笔业务的办理,然后详细询问了他们汇款的目的和用途。当听说是要给身在外地却已失联的女儿汇住院费押金时,工作人员认为受骗的可能性很大,耐心地向他们说明了几种常见的诈骗手段,希望他们确认无疑后再将款汇出。但两位老人什么也听不进去,只吵闹着要汇款,后来干脆想把存折拿回去,打算到其他银行去办理。

听完银行工作人员的叙述,沈斌又问徐建国:“叔叔,打电话给你的人是怎么说的?”

“他自称是滨江市人民医院的急症科医生,说蔓蔓在当地出了车祸,现已陷入深度昏迷状态,要即刻做开颅手术,如果不尽快将医药费汇过去,耽误了时间,就凶多吉少了。”徐建国急得满面通红,“你快把我们的存折要回来,咱们换个银行,这件事刻不容缓啊!”

沈斌听得心惊胆战,第一反应也是想赶紧汇款,不能让徐蔓有意外。客户经理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适时提醒道:“沈先生,这些都是骗子惯用的技俩,医院是不可能打这种电话的。”

对方的话让沈斌恢复了一丝理智,他深吸一口气,迅速整理了一下思路,终于冷静地说:“你们先别着急,给我5分钟,我打几个电话。”

他第一个电话打给徐蔓,果然无法接通。接着马上打给李梅,请她帮忙查找这次进修班主办单位联系人的号码。然后通过这个联系人找到了其中的一个任课教师,最后由任课教师将正在上课的徐蔓从教室喊了出来,用学校的电话回拨给徐建国。

“好,好,我们知道了。这次多亏了银行的工作人员,不然一定上了那骗子的当。对了,还有沈斌,若不是他想方设法联系上你,我们也放不下这颗心,我把电话给他,你们说两句。”徐建国听到徐蔓的声音后,终于舒了一口气,他不知道两个年轻人之间有间隙,还想着他们必定有许多话要说,因此不由分说地将电话塞进沈斌手里。

“喂?”沈斌接过电话,好久没有听到徐蔓的声音了,心跳不禁比平时快了几拍。

“谢谢你。”徐蔓的语气还是淡淡的。

“你的电话怎么会打不通?”

“可能是出去吃早餐的时候被人偷了手机,我也是上课时想看时间才发现不见了,本来计划中午去买新的手机顺便补卡,没想到短短几个小时就发生了这么多事。”

“家里都好,你别担心,一切有我。”想说的话有很多,可王玉芳和徐建国眼巴巴地站在面前,千言万语只能化做廖廖几个字。

“嗯。”

“你订了哪天的机票?到时候我去机场接你。”沈斌抓住机会问出关键问题。

“再说吧,我要上课了。”徐蔓似乎还不打算原谅他,不愿意多说。

“哦,那你自己小心点。”沈斌依依不舍地挂断电话。

“你别这样,过不了几天蔓蔓就回来了。”王玉芳看出了他的惆怅,打趣道,“年轻人偶尔分开一段时间其实不是坏事,短暂的离别通常会让感情更牢固。”

沈斌有苦难言,唯有咧开嘴傻笑。是啊,徐蔓的归期近在咫尺,3个月过去了,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将彻底结束还是会迎来一个全新的开始?答案即将揭晓。他的心里七上八下,抬头看看徐蔓的父母,两位老人也正望着他,眼里满是信任和慈爱,沈斌不禁有些伤感,也不知道徐蔓回来以后,还能不能像今天这般从容坦荡地面对徐建国和王玉芳。

徐建国夫妇没发现他心事重重,递过来一张纸巾,关切地说:“你看你,满头大汗,快擦一擦。”

沈斌此时才感觉到背上的衣服都湿透了,衬衫黏呼呼地粘在身上。原来自己竟然这般的胆小,一进门听到徐蔓出了事,几乎魂飞魄散,倘若今天是他先接到骗子的电话,汇钱的速度只怕比徐建国还快。其实他并不傻,王玉芳和徐建国也比同龄人要精明些,只是当事情关系到身边至亲至爱的人时,智商往往会在瞬间直线下降,这就是所谓的当局者迷。

徐蔓对于他,比想像中更加重要,他不愿意也不能够失去她,这件事让沈斌再次确认了这一点。

农历八月十五,中秋节。按照计划,徐蔓应该在中秋节前一天回到西明,可在出发当天,她才搭上机场大巴没多久,前方路口就发生了非常严重的交通事故。为了保证其他车辆的安全,机场高速临时封闭了近1个小时,等道路恢复通行,徐蔓赶到机场的时候,她要搭乘的航班已经起飞了。

滨江到西明,航班本来就少,偏偏又赶上中秋假期,出游的人数激增,徐蔓与航空公司交涉了很久,还是只改签到2天后的机票。这意味着她将孤零零的一个人,在滨江度过这个中秋节。

中秋节的这一天,徐蔓呆在酒店的房间里看电视,外面处处张灯结彩,人声鼎沸,热闹的氛围把她衬托得越发孤独。昨天在机场打电话给母亲,告诉她赶不上回家过中秋节,王玉芳在电话那头当场哭出声来,电话这头的徐蔓也是咬紧牙关,才忍住了眼泪,虽然回家只是晚了两天,可中间隔着一个中秋节,就显得格外凄凉。

眼看暮色一点点降临,徐蔓终于坐不住了,她揉了揉因久坐而有些发僵的双腿,又看看窗外,决定还是出去走走,即使不想感受一下异乡过节的气氛,也得找点吃的将肚子填饱。

徐蔓所住的酒店,毗邻滨江市的母亲河——凤仪江。很多城市都会有这样一条江河,贯穿东西或者南北,承载了千百年的历史,孕育着世间的万物,静静地和这无尽的岁月一起悠悠流淌。

徐蔓沿着江边慢慢行走,思绪万千。这3个月来,虽然她不再与沈斌联系,但对方的消息仍然不断传入耳中。父母总是会在电话里向她夸赞沈斌的孝顺细心,郭蕾也常常感叹沈斌现在转变得更加成熟可靠。所以,即便她远在滨江市,也清楚地知道沈斌越来越好,沉稳、内敛,实在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男人。徐蔓心里明白,沈斌是在用他的实际行动对她表明心迹、示好致歉,或许应该放下芥蒂,接受他这份苦心,可每当想起他那天咬牙切齿地说自己是一个不可理喻的老女人时,那种万箭穿心般的痛苦就会将她吞噬。

既然始终无法释怀,只能彻底做个了断,徐蔓思前想后,在进修班结束的那一天,做出了与沈斌分手的决定。

此刻走在滨江的街头,再次想起此事,徐蔓嘴角不禁泛起一抹苦笑。如果不是误了航班,此时已在西明同沈斌摊牌,如今却冷冷清清地走在异乡的路上,看着别人欢笑团聚。这个中秋节,不管回到西明还是留在滨江,都注定是毕生难忘的一天。

远处飘来一阵糖炒板栗的香味,徐蔓四处张望,看到了那个路边小摊,她加快脚步,跑过去买了一包栗子来吃。栗子还未剥开,身旁的酒吧突然传出歌声,徐蔓只听了第一句,就鼻子一酸,落下泪来。这首歌正是她和沈斌第一次在KTV里合唱的那首《那么爱你为什么》。

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徐蔓木然地站在街上,越想越难过,哭得肝肠寸断,路人纷纷投来异样的眼光,她也全然不顾。这个自以为可以轻松接受的分手决定,竟然在此时此刻令她痛不欲生。

皓月当空,徐蔓抬头用朦胧的泪眼望向天边那一轮明月,心中的思念再也不受控制,无限地放大、漫延。

徐蔓跌跌撞撞地回到酒店,为了掩饰因哭泣而红肿的双眼,她把头垂得很低,可才一走进酒店大堂,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徐蔓。”

转身一看,唤她的人正是方才为之落泪的沈斌,一切恍若在梦中,徐蔓呆住了。

沈斌站在她的对面,尽量笑得自然:“滨江的月饼偏甜,我怕你吃不惯,特意从西明带了一些家乡的月饼过来。”

徐蔓还是不太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表情木然。

沈斌尴尬地笑笑,极力解释:“是叔叔阿姨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外过中秋节,让我来看看。”

徐蔓回过神来,大厅里人来人往,不是说话的地方,只好请沈斌上楼去她的房间。

“你来了也好,我正巧有事要和你说。”徐蔓恢复镇定,用下巴指指房间里的椅子,示意沈斌坐下。

看到徐蔓面若冰霜的样子,沈斌知道不会有什么好事,试图将话题岔开:“今天的月亮又大又圆,你刚才出去有没有看到?”

“你应该知道我想说什么。”徐蔓不给他继续插科打诨的机会,直视着他的眼睛,“你不会以为发生过的事可以一笔勾销吧?”

沈斌惶恐不安:“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不妨听听我的意思。”徐蔓走到窗边,不再看他,“既然你嫌我老,我们就不要再交往下去了。”

“不要!”沈斌拼命摇头,奔到她面前,恳求道:“我那天鬼迷心窍,说话口不择言,你要怎么惩罚我都行,可是千万别提分手。”

“你也没什么错,我确实是比你老,你不过是说出真心话而已。”徐蔓心平气和地说,“与其留待以后互相伤害,不如趁着尚存一丝美好的时候说再见,往后的日子里,回忆起这段感情,才有可能保留住几分甜蜜。真的,沈斌,这对我们两个来说,都是最好的选择。”

“这样不痛不痒的道个歉确实是没什么诚意。”沈斌坚决不同意,“来滨江之前我已经考虑好了,回到西明后,把旅行社的股份全部转到你名下,房子也过户给你,如果以后我再乱说话,你分分钟可以让我一无所有。”

徐蔓冷笑:“谁希罕!”

“我不管你希罕不希罕,反正做错事就要付出代价,我能承受的最大惩罚是缴出所有的财产,而不是失去你。”沈斌眼珠一转,使出杀手锏,“对了,叔叔阿姨还让我带句话。”

“什么话?”

“他们说你现在住的那套房子,还有7、8成新,租出去万一遇到不良租客,把房子弄得污七八糟,到时候就得不偿失了,不如先空着,等过两年行情好转了直接卖掉。”

徐蔓莫名其妙:“谁说我要出租房子?”

“我说的。”沈斌赔笑道,“我告诉他们我俩谈得差不多了,已经有了结婚的打算,你马上会搬来和我一起住。叔叔阿姨高兴极了,当天就跑去家具城订了一套卧室的家具说要送给我们,还付了1万块钱的订金。你对我的伤心欲绝可以不屑一顾,但是让叔叔阿姨失望就不太好了。”

徐蔓气结:“你这个无赖!”

“无赖就无赖罢。”沈斌嘻皮笑脸,“说我卑鄙无耻也好、胡搅蛮缠也罢,只要能够留住你,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徐蔓表面上气得咬牙切齿,心里却是欢喜的。在江边听到那首《那么爱你为什么》的时候,徐蔓就明白她舍不得离开沈斌,从那一刻起,她产生了另外一种担忧,害怕回到了西明,沈斌不来上门主动求和,那么她反而骑虎难下。如今沈斌姿态放得这般低,谦卑地乞求她的原谅,算是给足了面子,自己再执拗下去,无疑是作茧自缚。

徐蔓脸还板着,眼睛里却已有了笑意,她问道:“真的把公司和房子都转给我?”

刚才还一筹莫展的沈斌听到这句话,知道事情有了转寰的余地,喜出望外,忙不迭地说:“车子和存款也全部给你。”

徐蔓瞪他一眼:“哼,说得自己好像是个土豪似的。”

“我这点资产实在是不值一提。”沈斌连忙摆摆手,“可你别嫌少,就勉为其难地笑纳了吧。”

徐蔓发现他的脸皮在这3个月里又长厚了不少。

沈斌走上前,试探着拉起徐蔓的手,见她没有挣脱,便趁势将她揽入怀中,认真地承诺:“你心上的裂痕,我负责在今后的日子里一点一点补起来。”

徐蔓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算是接受了他的道歉,嘴里却还不依不饶:“以后不准再说那个‘老’字,我本来就比你大,你说出这个字等于是往我心口捅刀子。”

沈斌眉开眼笑,大声地回答:“遵命,老婆!”

从滨江市回来后,沈斌拉着徐蔓去办过户手续,徐蔓有意推脱,找各种借口搪塞。沈斌不肯做一个言而无信的人,锲而不舍地一次次提起这件事,在他的坚持下,终究还是将旅行社一半的股权登记到了徐蔓名下。两人开始一起看装修、逛家具,似乎一切顺理成章,可沈斌并未正式求婚,徐蔓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而何平和程全发现沈斌最近奇奇怪怪的,几乎每天晚上都会跑到他们的小屋来,然后一个人躲在房间里捣鼓,不仅弄到很晚才离开,还会留下一个带锁的箱子。

“老舅,你搞什么鬼?每天这么晚跑来做什么?”程全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问他。

沈斌不耐烦地挥挥手:“大人的事小孩别管,我又没吃你的、住你的,占用一小点空间怎么了?”

何平眼看程全被一句话就唬住,连忙挺身而出:“舅舅,话可不能这样说,你正大光明地来我们欢迎,可你每天都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出现,该不会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我看还是得和徐姐汇报一下,不然出了事,我们可担当不起。”

沈斌威胁道:“你敢?你们若是告诉徐蔓我晚上在这里,我能把你们的屋子弄成凶案现场!”

“那就更得说了,只有寻求到徐姐的保护,我们才能彻底安全。”何平吃软不吃硬,“程全,快打徐姐的电话,问她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好了,好了,算我怕了你们。”沈斌抢过程全的手机,无可奈何地说,“我就满足你们俩的好奇心,可是你们一定得为我保守这个秘密。”

何平奸笑:“舅舅,快说吧,我们嘴严着呢。”

沈斌和盘托出:“我要向徐蔓求婚,正在准备一个道具,为了当天给她一个惊喜,只能利用晚上的时间拿来你们这里做。”

“看来徐姐真的要做我们舅妈了。”何平看看程全,两人皆是满面喜色,“只是这件事你对徐姐保密是有道理的,何苦在我们两个面前也如此遮遮掩掩?”

程全很是同意何平的意见:“对啊,老舅,你有什么需要跑腿的事完全可以交给我们去做,再说我们做为亲友团,提前参与你的计划,到了求婚的那一天,说不定还能助你一臂之力呢。”

“不用了。”沈斌把头一扬,“到时候我并不打算邀请任何人。”

“为什么?”何平和程全异口同声地问道。

“因为我认为这是一个庄严和神圣的时刻,并不需要与人分享。”沈斌耸耸肩,“再说了,在那样的场合,但凡有第三者在场,当事两个人都难免会有些矫揉造作,不如只剩下彼此,让对方都将最真实的反应表现出来。”

何平不甘心:“我们好歹算得上你和徐姐的媒人了,这也不能例外吗?”

沈斌拍拍他的肩膀:“小朋友,这件事真的没有商量,你们如果诚心要帮我,就拜托从今天开始,对我视而不见,让我安安静静地在此做完这个重要的道具。”

“好吧。”何平妥协了,“我就再问最后一句:你选择在哪天采取行动?”

沈斌微微一笑:“11月11日,徐蔓生日那天。”

到了光棍节的这一天,沈斌绝口不提帮徐蔓庆祝生日的事,还说为了宣传旅行社针对双11特别策划的优惠活动,必须要加班,拉着她四处散发促销传单,从早忙到晚。

徐蔓委屈至极,可因为他说的理由太堂而皇之,故而也不好发作,只是一整天闷闷不乐,看什么都不顺眼。晚上在外面胡乱吃了点东西,沈斌就说要送徐蔓回家,送到楼下,也没任何表示,只说今天大家都累了,早点休息,就由着她自己一个人上了楼。

徐蔓回到家后,没有开灯,坐在黑暗中暗自感伤。不一会儿,听到沈斌在外面敲门,开门一看,只见他左手捧着一束玫瑰,右手提着一个硕大的蛋糕。徐蔓只得把灯打开,让他进来,脸上仍然没什么笑容。仅仅是蛋糕和鲜花,带不来任何惊喜,不过是聊胜于无,何况时间都这样晚了。

“你怎么了?好像不太高兴似的。”沈斌明知故问。

徐蔓摇摇头:“只是有点累,你没事就先回去吧,我要睡了。”

沈斌可怜巴巴地说:“还没吃蛋糕呢。”

“半个小时前才刚刚吃过晚饭,哪里还有胃口吃蛋糕。”徐蔓没好气地说,“拜你所赐,今年的生日过得很特别,我会好好记住的。”

“你不想吃我想吃。”沈斌装作听不懂,老实不客气地坐下来“该走的程序还是要走完,潦草点也没关系,你快把蛋糕打开,插上蜡烛许个愿,我也算交差了事。”

徐蔓火冒三丈,想着把蛋糕打开后,要将沈斌的整个头按进去,于是边骂边拆包装盒:“吃、吃、吃,简直像头猪一样,就两个人还买那么大一个蛋糕,真是病得不轻!”

把上面的盒子拿开后,徐蔓愣住了,里面装着的只是一个8英寸大小的普通生日蛋糕,之所以用那么大的盒子来包装,是因为蛋糕上站着一个人偶模型。

徐蔓看看沈斌,对方含笑不语,她又凑近蛋糕仔细看那个模型,终于看清楚了那是一个由一块块微小的零件拼装起来的黄金圣斗士。再留神一看,这个圣斗士手里还握着一根权杖,权杖的顶端套着一枚璀璨夺目的钻戒。

徐蔓瞬间明白了,不由得泪盈于睫,她想使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失态,努力控制着情绪,故意打击沈斌:“你还真是不伦不类,圣斗士怎么会有权杖?”

“圣斗士确实没有权杖,权杖属于女神雅典娜。”沈斌温柔地说,“这个是白羊座的黄金圣斗士穆先生,他手里的权杖是专门为你准备的,因为,你就是他的雅典娜。”

徐蔓被感动得一塌糊涂,眼泪再也忍不住了。

沈斌接着说:“你常常调侃自己是一个资深的‘剩斗士’,其实在我心目中,你一直都是我的女神,我愿意永远做你身边那个充满希望与勇气的少年战士,永远照顾你、保护你,乐你所乐,忧你所忧。我对你的心,矢志不渝。”

徐蔓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泪水不断地涌出,滑落到嘴边,却是甜甜的味道,因为里面只有一种元素,那就是幸福。

沈斌双手捧起那个由自己亲手切割、组合、上色、贴纸、渗线,历经一个多月拼装完成的黄金圣斗士,送到徐蔓面前,郑重地请求:“雅典娜女神,请嫁给穆先生,让这个白羊座的圣斗士陪着你一起度过以后的漫长岁月,好吗?”

徐蔓用力地点点头……

光阴荏苒、日月如梭,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又是1年,又是一个疯狂的双11。

沈斌在厨房里煮着夜宵,徐蔓坐在电脑前,不停地把商品放进购物车。不一会儿,沈斌将美味的食物端到客厅,扬声呼唤徐蔓:“老婆,快来趁热吃。”

徐蔓慢腾腾地走过来坐下,接过沈斌递到手里的筷子,指一指她刚才呆的那个房间,交待道:“我购物车里的那些东西,你赶快去付一下款。”

“好嘞。”沈斌毕恭毕敬,立马照办了。

等他出来,徐蔓已将桌上的美食一扫而光,她打了个饱嗝,又吩咐沈斌:“把热水器的温度调高一点,我想放点热水泡个脚。”

沈斌调好了水温,马上回到徐蔓的身旁坐下,将她的脚抬起来,放在自己腿上轻柔地按摩着:“我看你的脚这两天越发肿了,一定很不舒服吧,明天我们去医院请医生看看,有没有什么缓解的法子。”

“脚肿还在其次,关键是这两天走路的时候,总感觉肚子一阵阵地发紧,我打电话问医生,她说这是宫缩的现象,让我密切注意,随时有可能发动。”

沈斌大为紧张:“要发动了?可是到现在才只有37周+3天,会那么快吗?”

“过了36周后,胎儿基本发育完全,提前出生很正常。”徐蔓一手撑腰,一手抚摸着她的大肚,“确认怀孕仿佛还是昨天的事,怎么一眨眼就要生了。”

沈斌心疼地说:“他早些出来也好,省得你受罪,你晚上睡觉每次翻个身都艰苦异常,弄得大汗淋漓,早点把货卸了,你也轻松些。”

“老公,我害怕……”临近生产,徐蔓变得特别脆弱。

沈斌耐心地安抚:“别担心,从今天开始,我哪儿也不去,24小时陪在你身边。没事的,一切有我。”

“哎哟!”徐蔓轻呼,“他踢了我一下。”

“真是调皮,这么晚了还不睡。”

“是你今晚还没唱摇篮曲呢,他当然不肯睡。”

沈斌笑了,随即轻轻唱起这首传统的歌曲,浑厚的男中音宛转悠扬,伴随着浓浓的甜蜜和温暖,在房间里的每个角落回荡。两只紧握的手,连接起三颗跳动的心,注定要在今生同舟共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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