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小老儿靠在荒漠的树干脚下打着盹儿,秋困引他昏昏欲睡,意志模糊到至于尚未注意那道传至千里之外的滚滚雷鸣。
深秋的九境山,浑身亮丽的乌鸦站在光秃秃的树干上,翅膀偶尔扑棱扑棱张起,歌颂着全天下最为悲哀凄婉的绝唱。
女子一袭紫衫,抬手置于双眼之上,挡着那热死人的毒辣日光。
她看着远处诡异的黑云笼罩,天边的毒辣日光在深秋又显得那么不同寻常,在心中微微叹了口气。
九境山不愧为九境山,果然这漫山遍野白骨的地方,一般人除非历飞升之劫,否则不会来这找罪受。毕竟天雷滚滚,一不小心被误伤了可要废好大的力气才能愈合伤口。
照这情景来看,凌霄隐隐约约觉得,她这飞升序神的劫,要废好一番力气才能渡了。
“走开。”凌霄开口,对不远处注视着她的红衣小娘子轻声吩咐。
“是。”红衣小娘子长宁生的灵气十足,一双杏眼好似要看尽人间疾苦似的。她点头,神情淡然地在离凌霄很远的地方,席地而坐,还不忘给自己周遭加了层透明的结界。
一瞬间,那团本只占天穹一半的黑云以排山倒海之势迅速吞并日光,整个天地间阴沉下来,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太真切。
长宁不禁握紧了手,她心下一沉,有些担心凌霄能否承受此浩劫。
不等她思考一番,只听遥远的天边劈下来一道银光,天地间又霎时明亮起来。银线明晃晃的刺得眼睛有些生疼,脸色都被映衬得苍白憔悴。
一道银光刚闪过,便见数十道银光自天穹的四年八方齐齐朝不远处劈去!
整个天地犹然新生!
凌霄站在荒漠的黄沙之上,脚下渐渐虚浮。彻骨的疼痛逐渐从头部蔓延到全身,只觉全身酸痛,痛苦到麻木。
她栽倒在地上,扬起的尘土沾染在绣着娇嫩杏花的裙摆上。
“噗——”
一出口,竟是鲜艳的红色。
天地间骤然大亮。
凌霄取下发间的青瑶簪,化作一把泛着青色光芒的利剑,挣扎着站起,用血流不止的右手擦了擦自己嘴角溢出来的鲜艳。
长宁收了结界,顿首祝贺:“恭喜殿下,飞升序神。”
她吐了口带血的唾沫星子,“走,去恒溪书院。”
——
秋高气爽的恒溪书院,再配上谈论诗词歌赋在诸多学子眼中无趣至极,因此那坐了一百多号人的课堂,十分凄凉。
对此,教诗词歌赋的凤半城凤夫子感到十分不解。
随后,他翻了一页诗词集,瞧见了一首写的极好的诗。
凤半城特地清了清嗓子,抬手将紧闭的门打开些,灌些冷风进来也能让打瞌睡的学生们清醒清醒。他微微抬眼皮,念道:“十年生死两——”
“夫子夫子,”一个刚刚从睡梦中醒来的学生举起了手,脸上跳动着喜悦的光芒,“之前你读的是君埋泉下泥销骨,现在你读的是十年生死两茫茫。我们一直都想问,你是母胎单身吗?”
整个大堂传来雷霆般的笑声,凤半城对于哄堂大笑早已习惯。他长长的眉毛微微上挑,笑起来只让人觉得,这人好看得像个妖孽。
他假笑:“何以说得?”
学生不怕死:“这两句诗如今大都用来形容男女情爱,凤夫子,您酸了。”
话音刚落,不怕死同学就听到从讲台上传来凤半城咬牙切齿的声音:“你,给我把这两句诗的原文,抄一万遍。”
就在众学生还没来得及狠狠嘲笑不怕死同学之时,从门外,传来一声笑。
是个女子的声音。
凤半城顿了一下,学生们也好奇外头是何许人也,便纷纷侧目。
随后他就看见半开着的门边,站着个一袭紫衫的小姑娘,眉眼生的极好,只是带着些凌厉的锋芒。美中不足便是,一身的血有点瘆人。
面对着这张倾国倾城的脸,凤半城很适时宜地看呆了。
“哟哟,”不怕死同学吹了口哨,继续秉承着自己的优良传统不作死不能活,“夫子看呆了!”
“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凤半城恶狠狠瞪了底下以搞事为生的学生们一眼,将手中的诗集收了收,在一片欢呼和尖叫声中,走向了凌霄。
他笑得令人心神俱荡:“姑娘拜访国子监有何要事吗?”
凌霄笑得人畜无害,露出一口白牙,不过牙上沾染着的血迹有些出戏:“没什么要事,就是听闻凤族三皇子凤半城最擅博弈,故来请教一番。”
“姑娘是?”
凌霄丝毫没有天族小公主该有的霸气风范,只让人觉得她是个一捏就碎的软骨头,“凌霄殿下。”
“只怕凌霄姑娘来得正不是时候,我现下正在给诸位学子们上课,还请您等一等。”
耳尖嘴快的不怕死同学忙对着门外大呼小叫:“可以,但是没必要,真的没必要!夫子,在您的终身大事面前,学生们真的没那么重要!大家说是不是?”
“对,没错!”恒溪书院混乱是混乱了些,但在起哄搞事的方面,不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上下都是一条心。他们十分统一地吹着口哨,课堂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很成功地引来了隔壁班的学子。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隔壁班的一个学生探出头来,看他一脸的墨水便知上课时候睡着了被捉弄了。他从侧门溜进来,戳了戳不怕死同学,“你们班的夫子要功德圆满了?”
“对对对!”
隔壁班的学生十分不要命地感叹道:“凤夫子终于不是凤大闺女了,知道主动出击了。”
不要命同学和不怕死同学望着外头说话的二人,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大家都从后门溜吧,别影响夫子相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