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溪并未有丝毫迟疑,轻趴于龙撵之下。
这十五日,他的话便是圣旨,为了画凉,即便做那让人践踏的“凳子”又何妨?
一侧,顾生言急道:“这些一直都是奴才做的事情。”
让云溪未曾想过的是,顾生言随她于此刻,一同跪于龙撵之下。
那双冻的通红的双手平铺于雪地中,顾生言将身子撑的笔直,眉眼皆对准了那厚厚的积雪,却无任何表情。
云溪皱眉,刚想要推开顾生言,她便看到那龙靴踏着顾生言的背而下。那瘦小的身子下陷了一分,雪地中沉了一处痕迹。
随即,云溪便与顾生言一同起了身。
宁西洛立于她身前,一身锦白,与雪中冰寒相融,那凤眸凝望着云溪,却是冷淡:“你能活至今日,究竟是多少人在帮你?”
顾生言脸色有些苍白,本想张口,却还是缄默了。
云溪上前一步,却是笑道:“无人帮,也是要活着的。”
她垂着眸,并未看向宁西洛,却感受到了宁西洛周身风动之声,抬臂间便对上了他的掌心!
双袖荡然,她浅薄的内力对上了他的猛然一击,地上的积雪砰然碎裂,长风而起,她的发乱了,甚至是那面具也裂开了口……
而云溪却无后退一步,清眸对着他:“皇上,何意?”
所有侍卫于此瞬间,将佩剑拔起,指向了云溪!
宁西洛立于冰雪之中,一双凤眸以清冷之意凝望着身前之人:“无人帮,谈何活着?”
身体逐渐变的冰冷,而宁西洛的话入了她的心。
如今的她,无论是身手还是内力,又怎比的上曾经的画溪?一朝身力,并非朝夕而就,这幅身子本便孱弱,在如此短的时间,她又如何能与从前的她相比?
云溪沉了心,轻声道:“多谢皇上提点。”
当云溪收回手之时,所有侍卫皆将那剑重放于剑鞘之中,皆打量着她。
而此时,耳边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是在雪中奔跑的急促之声,一只兔子于瞬间掠向了龙撵,而此时,一个紫色的身影却以慌张之色朝着龙撵扑去。
当那女子将兔子抱于怀中的刹那,所有侍卫再度将佩剑抽出指向了那女子。
女子跌坐于雪中,头发散乱,抱着怀中的兔子瑟瑟发抖着,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今晚有饭吃了,你们谁也不能抢!”
她一双手抱的很紧,那兔子在她的怀中不停地挣扎。
只是恍惚间,那女子抬眸凝望着身前的景象,吓得有些慌乱,那兔子咬了她,她“惊”的一声便松开了手。
兔子窜出了龙撵,于雪地远方而去。
长剑飞出,直接斩杀了那兔子于雪地之中,血色渐染了远处的苍白,侍卫散开之时,那女子正巧对上了那双凤眸。
那俊美男子那带着血的兔子丢在了她的身前,且冷声道:“抬起头。”
女子慌乱,咬着下唇凝视着他,一双美眸中浸染了惶恐与泪水:“你是谁?”
抽气声从侍卫中传来。
云溪立于宁西洛身后,凝视着那跌于龙撵之前的她,袖中的手臂却不止地颤抖着。
那张脸,又岂能用词来形容?
一张曾经绝艳西州的容颜,此时被小刀画满了伤疤,层层落落,一刀又一刀,血水染了发脓的疤,整张脸,只有那双漂亮的眸带着惶恐之色凝视着宁西洛与她。
她,似乎失了心智。
所有侍卫皆于此时收起长剑,跪于女子身前:“公主恕罪!”
所有人无一再敢抬头望去,上百侍卫无一而站,皇帝于雪地之中静静地凝视着流烟,只是很久后,冷言问道:“谁做的?”
流烟依旧一副惶恐之色,将那带血的兔子抱紧入怀:“这兔子是我的!”
她躲在龙撵之下,偷偷地看向云溪,双目中的泪已经一滴一滴地落了下来。
“朕问你,谁做的。”他的声音已然冰寒到了极点,转而从流烟手中一把将那兔子拽出,直接扔了出去。
而流烟的眸却迎着那兔子,不停地哽咽着:“你扔了,我今晚就没有东西吃了……”
那泪,顺着脸上的伤疤落下,渲在那伤口上,流烟痛的突然捂着脸开始哭。那原本修长的身子此时蜷缩在地上,狠狠的抱着头。
所有侍卫皆跪着,不敢看向前方的一幕。
云溪直接握住了宁西洛的手臂,只道:“你若一直怒,她便会一直哭,一直痛。若是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不妨让她走。”
云溪的话清冷,于这一刻便松开了宁西洛的手臂。
这雪地寂静,而那镇内却热闹非凡,街道中的商贩延伸于南北两侧,两岸城楼高立,酒肆鳞次栉比。
宁西洛缄默,凤眸淡淡地掠了云溪一眼。
云溪轻步上前,轻轻地抚摸着流烟的发,一句温柔:“你很饿吗?”
突然,流烟松开了抱着身子的手,眼睛明亮地看着云溪:“你有吃的吗?”
云溪从袖兜中掏出了一枚银子,轻轻放于流烟的手心中,小声道:“拿着这些钱,去买你喜欢的东西,好不好?”
流烟握着手中的银子,懵懂的点头。只是很突然,流烟将眸转向了宁西洛,悄悄问道:“那兔子,我能带走吗?”
她很怕,却也很担忧。
顾生言将那兔子捡起,踱步于流烟身前,用了一层绢布包好了,重新放于流烟怀中,俯身而言:“公主,这兔子自然是您的。”
“我不叫公主,不要乱叫的!”流烟握紧了兔子,慌张地朝着镇内跑去,时不时回头看向龙撵之侧的宁西洛,转而跑的更快了。
凤眸中的阴鸷更盛了。
顾生言转而爬向龙撵,将那狐披自龙撵中拿出,轻披于皇帝身上,一身淡蓝掩盖住了那身龙纹白锦。
皇帝踏着雪,朝着流烟跑去的方向跟去。
而侍卫却预要跟上,他只是冷声道:“云溪。”
侍卫停驻脚步,皱着眉凝视着皇帝远去的背影。
而那带了面具的少女却从龙撵之侧拿了一把竹伞,轻轻撑开于瞬间,遮掩住了空中突然而来的雪。她踱步而去,为皇帝撑了伞,身影渐行渐远。
一侧,侍卫轻声道:“让皇上独行,倒是可行?”
顾生言立于龙撵之侧,眉眼皆带了笑意,他只是温声道:“那戴面具的姑娘,一人顶你百人,你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