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溪愣了半刻,起身便将那血衣捡起直接冲至洞外的溪水之侧洗涤着,发着愣,溪干净后又回了山洞,架在火堆一侧烤着。
而身侧,颜冥那带笑的眸子却早已失了耐性:“你故意洗了这衣,不让我穿的?”
云溪摇头:“并非如此,你有伤,这衣服不干净。”
颜冥再道:“你刚刚回头看了我好几眼。”
云溪又摇头:“这里只有你我,我不看你,又能看谁?”
颜冥忍怒而笑:“于理不合。”
云溪回过身,却对着颜冥嫣然一笑:“我以为你是个姑娘,你却因此跟我同眠了多日,若是这事传了出去,东宫岂能留我?”
这表情看上去并非恼怒。
颜冥听此,反倒是眉梢扬了好看的弧度:“所以,你在报复我。”
云溪轻轻摇头,却不想与他在闹下去,将那烤干的衣服拿在手中轻轻披在了他的身上,缓缓道:“你——是谁?”
那眸内琉璃微动,少年凝着云溪的疑问,沉了声:“很重要吗?”
云溪微微摇头,将他的衣服替他穿好后便凝着颜冥的容颜,沉浸了许久,清声道:“若非是你,今日我定要被那咸祖兵抓了去,如今我还在这里好好活着,皆是因为你。所以,你的秘密我不问,我想说的是,你待我好,我也会待你好。”
颜冥微愣:“如何待?”
云溪轻侧于颜冥身侧,将眸投向了那山洞之外的夜空:“你用性命待我,我记得你的好。你想要什么,我皆会给你,哪怕是画凉。”
她突然笑出了声,喃喃道:“画凉若知你不是女子,定然会伤心。”
身侧之人无声无息地阖了眸。
云溪转身凝看颜冥的模样,本也想休息一瞬,可是他却突然握住了她的肩膀。
山洞之内火苗冉冉。
他的手微热,于瞬间握紧,她吃痛却也不躲避,只是狐疑地凝着那越来越近的绝美眸子,他的吻逐而落在了云溪的唇上。
这一落的冰凉,让云溪如何也没想到。
她瞪大双眸凝看身前之人,刚要推开他,却不知如何下手,他的肩膀,他的后背,他的手臂皆有伤,而他不顾伤势,紧贴着她的唇角。
那一抹清澈的眸,映着云溪的慌张。
再然后,颜冥便松开了手,脸色微微苍白:“为什么不躲?”
“你受伤了。”
颜冥眼底晦暗,轻声道:“你在可怜我?”
那晨光微熹的眼眸落了黯然,云溪凝他,却是微微摇头:“如画凉所言,你喜欢我?”
颜冥不语。
云溪又问:“所以,你武功之高本不会被人劫持买卖,斗奴场时你是故意接近我的?你故意入了那斗奴场?若是如此,你定然早就发现烈阳府安排于将军府的人……”
颜冥颔首凝看她,反笑:“你怒了?”
心中不知何处有了裂痕,却并非难过,云溪只是凝着身前的人,再道:“你从未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情,为何要怒?”
听此,颜冥却是背过了云溪的凝看,许久不再答话。
云溪起身,再走至他身前,看着他:“为什么接近我?就凭这张并非漂亮的脸,值得你喜欢?”
她的手轻轻触碰于自己的脸颊之上,反笑。
于那反复明暗的火光之中,颜冥微微颔首,浓密的睫毛于眼睑之下落了些许阴影:“为什么不值得?”
他话语轻轻,却是落寞之色。
云溪被这一问,反倒是哑然,或许颜冥喜欢的是原主,所以才故意跟着她的?就像当初的江枫一般……
云溪不再问,却对上了颜冥的笑。
他说:“你厌恶我?”
云溪愕然:“我没有!”
他笑:“你恨我欺你瞒你?”
云溪握紧了拳头:“我说过你救了我,我是有心待你好的。”
颜冥轻轻摇头,本想起身,却被腿上的伤累了身子,跌坐于那火堆之侧,他轻声道:“睡吧。”那本是邪气的眸子掠了苍凉与黯然。
洞外依旧是星淡云稀,微光薄凉的夜凉这片空气。
云溪坐于颜冥的对面却是辗转,只是看着他那满身的伤,看着他发上已经干的血渍,超前蹭了几步,依偎于颜冥身侧:“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颜冥不理她。
云溪看着他,反倒是小声道:“自你跟了我后,我所有的事情都告诉过你。画凉的身份,我的身份,我的过往,我皆告诉过你。而我只是问了你是谁,你便恼了,为什么?”
颜冥依旧不理她。
云溪叹气,想着他受了伤定然身上皆痛,跪坐于地上,距离他极近。
她看着颜冥的背影:“自知我要嫁到东宫,自知我与西州水火不容,自知我那些不大好看的过往,为什么还要喜欢我?我从未问过别人为什么喜欢我,我只是想知道——”
“没有问过沈惊鸿吗?”他打断了云溪的话。
看着颜冥的背影,云溪愣了愣:“对于你而言,他只是故事里的人。”
颜冥回过了身,盯着云溪:“可对于你而言,他是命。”
他脸色苍白,并非好看。
明明认识不久,可颜冥却在意她到了极致,那种在意让云溪也觉得诧异。而看着如今的颜冥,云溪咬了咬下唇,狠心道:“我会杀了宁西洛,我说过的,惊鸿不会白死。”
颜冥扬手微抚了云溪的发:“嫁到东宫,有了战功,有了军权,然后呢?杀了宁西洛之后呢?依旧当太子妃?这并非是你该有的人生,你自己也是知道的。”
他很认真,说的每一句话皆刺痛了云溪。
看着颜冥的手落下,云溪却缓缓道:“我曾想过,一切结束后跟惊鸿成婚。”
颜冥嘲弄地凝着云溪:“你嫁给别人,他还会接受你吗?或许他会,或许他能接受你的自私,可是你把他当成什么了?你凭什么让他如此待你?还是说在他死后你才后悔的?云溪,我问你为什么?”
所有的质问,所有的话皆让云溪不知如何回答。
她凭什么如此?她又为何能如此?
若非她,又怎会有沈惊鸿的死。
若非她,白医女与木荣也不会死。
她只是埋着头,扣紧了衣裳,苦笑道:“我自知是我的错。”
颜冥伸出了手,抚了云溪的发,轻声道:“所以,不要嫁给龙子卿,杀宁西洛的办法那么多,为什么要选择一个牺牲自己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