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她从来没有问过自己为什么,父亲惨死的画面她记得,沈惊鸿的模样她也记得,可是她又有什么能力杀了宁西洛?因为自知不可能,所以选择了这种办法。
乱世,女子想要拿到兵权又谈何容易?她是画溪,她有一个武将的父亲,一个爱她如命的父亲,她自然可以于战场之上立战功,画家军的兵权越来越大,越来越多。二十万军权,即便放在北渊也是无可匹敌的存在。
但云家呢?军权是夺了画家的,云震天恨她入骨,为书烨商会,多少人容不下她。若非依靠北渊,她又如何重新拿回军权,如何杀了宁西洛!
云溪脸色微白,轻轻摇头:“你说杀宁西洛的办法那么多,有多少?就凭我的身手,杀了宁西洛?还是下毒?刺杀?我皆试过!”
颜冥凝看云溪,轻声道:“你可以让青鸾嫁给龙子卿。”
这一语,却让云溪再度愣住了……
颜冥笑笑:“你认真了吗?”
他思量着什么,却始终没有开口,如此模样却让云溪狐疑不解。
云溪顿了顿,似是明白了些什么,轻声道:“让画凉立战功,有了军权,自然也能帮我……的确是没必要非要嫁给龙子卿,对吗?”
颜冥点了点头:“你同他讲讲。”
那认真的表情却让云溪笑出了声,他抚乱了颜冥的头发,轻声道:“报仇是我的事情,又怎能将其他人拉进来?”
“所以你经常自个儿舍身危险之中,再被人抓了去。”颜冥冷哼,声音确是极小。
云溪没有听清,轻声问道:“什么?”
颜冥翻过身不再理她:“睡觉。”
瞧着颜冥如此般模样,云溪却轻轻笑了笑,或许于她眼中颜冥只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罢了,他的容貌虽生的极好,个头也很高,可那稚嫩的眸色却掩盖不住他的孩子气。
云溪将柴换了新的,看着寥寥火焰的气息,阖眸沉沉睡了去。
自是到了夜半,山洞之外微微细响动,云溪未曾听见。
少年紧闭的眸子微微启开了,那一抹星疏之色掠至山洞之外,那里有一高大的黑影正静静地等着他。
自是一只睡蛊萦在云溪手边,颜冥起身而出。
黑夜连绵,地上的尸体层层叠叠,而颜冥站至尸体中间抬眸凝着罗桑:“回来了?”
罗桑拘礼:“一切办妥。”
颜冥踢了一脚地上的尸体,微微按了按衣襟,只是思虑着这咸祖小国。国虽不大,兵也不多,可是却个个身怀轻功,竟能从那悬崖峭壁之上追寻而来,倒也不错。
颜冥凝看月色,又问:“这些人,你倒是杀的痛快。”
罗桑握紧了佩剑,斜看山洞之内沉睡之人,轻声道:“以王爷的身手本不该受伤,今日这伤可是故意?王爷一心想要接近她,倒是不妥。”
颜冥轻哼,微微叹气:“这伤,值。”
罗桑不解:“她既了解了王爷的身手,又看明白了王爷并非个姑娘……”
说至此处,罗桑脸色微红,这模样却是第一次。
颜冥略微怒气,却是忍了些:“不该看的,你倒是看的多。”
“卑职不敢。”
颜冥弯下了身子,轻轻触碰那尸体之上的血渍,悠悠叹息:“哦对了,画溪的身体偷来之后,你想放于何处?”
“王爷想放置何处?”罗桑反问,却是协了笑。
颜冥伸长了双臂,看着那星空辰月之色,悠悠道:“东宫,是一个好地方。”
罗桑身子一僵,拘礼:“卑职明白。”
说罢,罗桑转身掠至悬崖之上,悠悠失了身影。而颜冥却轻轻按着上身的伤口,虫蛊爬过之处,那伤却以最快的速度止了血。
他一步步朝着山洞而去,手指轻触云溪的软耳,缓缓道:“乱世之子,便是你未来的夫君,战神画溪。”
那一抹笑意,点缀了他眼底的冷冽。
云溪睡的沉缓,这一切皆无从知晓。而自罗桑走后,山洞之外寻至这里的咸祖兵却越来越多,颜冥背对着他们,只是笑道:“人还挺多。”
最先寻到他的那些咸祖兵已被罗桑处理的干干净净,只是罗桑走后,又有如此多的咸祖兵寻至而下。
悬崖峭壁之上皆是绳索,成千上百的咸祖兵络绎不绝地朝着山洞而来。
而颜冥堵在山洞口,懒散地从地上捡起了一把刀刃:“如何死,自己选?”
少年轻扬着微笑,墨发飞扬于风中……
“杀了他,为主将报仇!”
“里面还有一个,不能放过!”
“将他杀了,将尸体挂至北渊邓州城楼之上!”
……
无数喧嚣于外,少年飞舞着手中的短刀,身形却未动一步,无数尸体落在脚边,无数尸体被他一掌击飞出去。
山洞之前的尸体越来越多,而他唇角洋溢的皆是散漫的微笑。
——睡吧,自你明日醒来,一切都会便好。
——睡吧,那些累的,麻烦的,我都会替你处理的干干净净。
上千尸体落在河中,湛蓝池碧的溪水染成了血水缓缓流淌,上面的尸体却未曾断过。咸祖兵越来越多,而他却没有任何疲乏之色,眼底杀意未曾显现,更多的是厌恶。
于云溪身前,他隐藏了太多,无法施展的太多。可是她只要睡着,他便依旧是那个可以被云溪保护的人。只要她心中心痛一分,可怜他一下,那么他离云溪的心便能更近一步。杀一千是杀,杀一万也是杀,他只是想云溪多看他一眼,哪怕被她发现了自己并非女子,又如何?
手中的刀不知何时砍碎了谁的骨,不知何时断裂而开。
颜冥悠悠弯下了身,重新捡起了一把短刀:“怎么不上了?不是要杀我吗?”
这一声冷漠却犹如地狱之声,那些咸祖兵再也不敢靠前,纷纷朝着悬崖之上而去。而他却觉得麻烦,笑道:“既然来了,便留下吧。”
他吮吸着琼花的香味,轻轻拍了手。
刹那间,上千虫蛊自四方而来,那些悬崖峭壁之上的咸祖兵于瞬间落下,或摔死,或突然没了气息,血如雨水般泼洒而下。
四万咸祖兵,在营地死了将近一万多,而在这里,接近全军覆没……
而那少年一身白色里衫,行至血雨之中,皱着眉梢凝看那些尸体:“若她醒来,会不会觉得太吓人?”
他弯下-身,将那一具具死相难看的尸体拖入了河中。
那瘦弱的身子背对着山洞,惹了一身的血。
许久之后,颜冥停下了身子,将手中的血于身上擦了擦,可身上很脏,河水中也很脏,只能在峭壁上蹭了蹭。
……
自是云溪醒来之时,凝看这身前一身血的人,不停后退。
颜冥眉眼皆弯成了月亮,笑的格外好看:“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