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东灵穿着一条粗布长裤，上身穿着的单衣只系了一个结，脚上踩了双黑短靴，埋着脑袋双手背在身后，在两个大通铺中间的空地上来回打转，嘴里还小声嘀咕着什么
“老沈，你转够了没有？”万定军坐在大通铺的床沿上抱着双手问道，“你不睡觉我们可还要休息啊！不可能都等着你吧”说完伸手指了指坐在几根长条凳上的柳威他们几个，郭顺都已经趴在桌子上快睡着了
“啊？我这一想事情，把时间都给忘了”用手拍了拍脑门，“大家快睡觉吧！别耽搁了休息，这几天也没睡上好觉”说完就站到另一个大通铺边上去了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万定军说道，“要是真如那文正康所说的，大人染了风寒卧床不起，也是王大夫他们的事，你替孙大人担心又有什么用”
“我才不关心什么风寒，柳威刚才的话有道理，孙大人怎的就突然倒了呢？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估计你们还不知道吧，东市那边，就是那家卖蒸饼那家附近，都有好几家人都染了风寒死了人，棺材铺的生意一直做到了晚上呢，我看孙大人会不会是···”镇门梁一边吃着蒸饼一边飞快的说道
“这样啊！”沈东灵感叹了一句，看向万把总，发现他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那我们先睡觉，明日一早咱们都去县衙看看到底怎么回事，也算咱们关心大人的身体嘛”说完朝万把总眨了一下眼睛，万把总也出来说道“都休息吧！天亮了再去县衙看一下便是”
众人上了床没一会儿就是鼾声如雷，柳威却睡不着，用脚踢了一下林奎，小声问道“林老板？你没睡吧？”
“没呢，我在想会不会真的被你这乌鸦嘴说对了，万一孙大人嗝儿屁了，估计这县城里要变天”
“我也是这么想的，要是这一个没了下一个不知道该谁来顶缺，到时候咱们是继续干还是怎么的，都是问题”
“估计报上去再过一下朝廷那边，再等下一个人来都是数九寒天了”林奎压低嗓子继续说道“你发现没，这个县城就只有孙大人一个一把手，按理说一个县城怎么也得有些什么县太爷知县啥的，还得有几个副职吧，咱们都来了几个月了一个都没见着，难道这家丁真就成了他的私兵不成？”
柳威也回答不上来这个问题，只得叹了口气说道，“咱们明日去见见便知道了，先睡觉吧”
“也是，大不了见招拆招”
天一亮万定军就叫醒了众人，又去厨房那边取来杂粮粥早饭，三两下吃完了一行人便穿着常服，也不拿什么兵器就排成两队往县衙去了
沈东灵走在前面几步，先过去跟那小厮打了招呼，这次直接就没怎么等，刚进去里面没一两口气的时间，文正康带着那个刘管事就黑着眼圈从孙大人卧室里出来了，一见家丁队伍十几个人都站在下面，先是愣了一下，马上就恢复了平静，朝万定军招了招手，等万把总上了台阶，一把把他拉到边上小声问了起来，“万把总啊，你带这一大群人过来作甚？”
万定军把眼睛眯成一条缝，“兄弟我也是担心大人安危，听说东市那边因为风寒死了不少人，手下这些兄弟们多少有些议论，我也是无法便带着他们过来给大人请安，也顺带着安一下他们的心”
“人多嘴杂，你带这许多人过来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出什么大事了，哎，还好你们不是满身披挂而来”
“那文先生，大人到底怎么样了？”
“随我来！”文正康也不管那个刘管事，扯着万定军就进了孙大人的卧室，挥退了里面的闲杂人等，文正康直接走到床前，“你自己看吧”
床上的孙大人眼睛微微睁开着，但瞳仁已经没了生气，万把总赶紧伸出手指放在鼻孔前，等了一阵才收回手来，看样子是真的死了
“昨晚你刚走不久，大人便开始咳嗽了起来，越来越厉害，最后都咳出了血都停不下来，当时只有我和大人家眷在此处，等寻来那王大夫，大人都已经···”文正康长长的叹了口气，也不在边上站着了，一屁股坐在边上的小圆凳上，“万把总也不是我说你，你这大清早的就带着各位家丁兄弟来，也不跟我通个气，让我如何做？”
看了看已经冰凉的孙大人，万定军对这个东家倒是没有多少惋惜的意思，抱着双手想了想才说道“现如今有几个问题，一，大人的死讯上报过后，等其他人过来顶缺还要些时候，城里不能乱了，得有人出来主持大局，要不把那几个县丞啥的找来想想办法？”吞了一口口水继续说道“二，现在要是直接发丧，会不会引起民心不稳，若是让流贼得了消息，我怕到时候不好收拾局面；最后嘛，就是如何安定这些家丁兄弟的心了”
文正康看了一下万把总，点了点头“县丞那些就不必了，早就寻不到那些狗材人了，咱们这县城你又不是不知道，看着官吏不少实则能拿主意的就这几个；朝廷那边是少不了上报，公开发丧倒的确有点不适宜，依我看咱们···”文正康眼珠一阵乱转，压低声音对万把总说道“咱们俩就可以把这些个事情先接过来，文的武的咱一人一样，等朝廷派的其他大人过来咱们再交卸差事”文正康见万把总也是一副心领神会的表情，轻轻点了一下头，便赶紧把声音恢复正常“外面这些家丁兄弟还得万把总您去弹压一下，家丁嘛，多给几钱银子还不是一样干事，给谁干不是干”
万把总眼角跳了一下，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对着还坐着的文正康拱了拱手，“那咱们得好好配合一番了”说完就出门去
文正康还是继续坐在凳子上，转过头看了看床上的孙大人，行了一礼“多谢大人了”
万定军从里面一出来，就哭丧着脸，众人一看就知道孙大人凶多吉少，等他走近了也不急着问话，这可不是小事自然要详细给大家讲一下
“孙大人是染了风寒，昨晚咳了不少血，天没亮就去了，等文先生写好了书信，等会儿楚壮你便双马往府城那边送去，剩下的兄弟们最近就不必出门游击，先稳定一下城区里面的情况再说，我和文先生都担心流贼要是知道大人去世的消息，趁城里无人主持大局的时候，跑来滋事甚至偷城攻城，到时候可就不好玩，总之，你们就不必出去给别人说大人不在了，记住，管住自己的嘴”
众人纷纷称是，眼看事情也弄得明白了，万定军便让沈东灵带着家丁们回去了，自己则回去继续跟文正康好生沟通一下
柳威他们回了屋里，几个人都在桌子边上坐下开始互相八卦起来，镇门梁抱着个腿靠在墙上，歪着脑袋看着门外面
等了一会儿沈东灵终于也进来了，看着屋子里这一群人嘀嘀咕咕的，赶紧拍了一下手，“大家都不需担心，孙大人没了，咱们都有些本事，新来的大人也用得着咱们，不会少了这个饭碗的”
金四儿和周寅生抬起头看着沈队长，心里一副吃了定心丸的样子，郭顺则嘀咕了起来“我其实不是多想当家丁的，要不是万把总···”
“现在后悔晚了，你和赵兄弟去割了多少脑袋回来了，我记得刚遇到你的时候你哪像现在这么健壮，那时候你和那个···”镇门梁脸上一副贱笑
“王哥，都说了不提那事了，哎！要不是这个年月，哪至于整日里去做这些刀口舔血的买卖”
“我不管做什么买卖，只要能养活自己和家里人就行，要说不脏手的买卖，你看看孙大人做着官，还不是说没了就没了”林奎也加入了进来
“我觉着吧，孙大人这个也真是没得不明不白的，也不过刚到五十的人，说染上风寒就立马没了性命，病去如抽丝，病来如山倒啊”柳威一边感叹，脸上却是一副笑脸，“倒是便宜了有些人了，不知道他们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