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方烟雨和夜莺忙凑了小脑袋过来。
阿徊略一沉吟,组织了下语言后道:
“血战的目的是什么?”
“为了回家呗,血战选出童子侍,童子侍有资格回家。”
“那俩人的目的呢?教了我们三年有什么好处,行善积德吗?”
方烟雨和夜莺对视一眼,表情古怪,夜莺拍了拍她的肩膀:“你爷们不错嘛。”
方烟雨怒道:“你爷们!”
夜莺哈哈大笑:“小徊子,这个问题我们也意识到了......”,她将蛊的比喻对又阿徊说了一遍。
小乞儿点了点头:“好,现在我们达成共识,即使成为童子侍,也够呛回得去家,而且长生道人和黑袍的目的不明,对此你们可有猜测?”
夜莺略一思索:
“童子侍!长生骗我们说可以回家,其实血战结束后,就会以某种方式把活下来的人控制住,做他们的走狗!这样就说得通了!黑袍救了申屠,因为那个蛮子很强,要不是烟雨小妹已成凝神境,根本不是对手,他们一直以来对有天分的孩子爱护有加,必然是想组织一支有潜力的修士队伍,搞不好是要开宗立派!”
方烟雨和阿徊同时摇了摇头。
阿徊反问:“那为何不救光头?”
“发生的太快,来不及啊!”
“那为何只留三人?培养势力也好,开宗立派也好,只保留天分高的孩子,数量太少,哪年能成规模?”
“...所以呢?”
阿徊正色道:“所以他们要的不是数量,而是质量,他们需要最强的几个孩子去做什么事情,这也是救申屠的原因,血战大概率能活下来的三人中......我并不强!关键在于,他们想利用我们做什么?”
夜莺翻了个白眼:“废话,我用你说么!你俩一个乞丐,一个大家闺秀,姐姐我一个耕田插秧的务农少女,咱们这个阵容对修士一无所知,要怎么猜他们的目的啊!”
阿徊说:“可以蒙一蒙,你们想,我们中最强的是烟雨,烟雨对上黑袍或者长生,有几成胜算?”
方烟雨:“没有胜算。”
“那就是了,这两人仍然大费周章的培养了我们,说明有件事,修为高深的他们做不到,而我们做得到!”
夜莺眉头紧皱:“还是猜不到,可能性也太多了,给哪个大人物选弟子?培养继承者?这手段也太血腥了,又有哪个弟子会忠心.....要么是有什么地方只有孩子能去?”
阿徊闻言猛然一惊,好像想明白了极重要的部分,可越想抓住那灵光一现,反而越不得其解,他苦苦沉思:“或者说,什么是我们有的,而他们没有......”
夜莺:“啥?大哥你看看这长生洞!看看这天高地阔的洞!还有那些人型傀儡!还有这两杀神有持无恐的样子!他们啥没有?你这小屁孩又有啥?有勇气?要不你小子是皇帝老儿的血脉?”
始终一言不发的方烟雨终于抬头,她说:
“我们年纪小。”
夜莺:“......?”
阿徊终于被点醒:“没错,就这是个!长生道人那么高的修为,完全掩饰不住老态,时间!或者说寿命!还有......天赋和潜力!”
夜莺毛骨悚然。
*****
血战用的石室一眼望不到头,但黑袍提溜着小两百斤的申屠赶到出口,也不过用了几息时间,他手上亮起绿芒稳定了申屠的伤势,便将他随手丢给了一具人型傀儡。
黑袍突然抬头,似有所感,他闭眼略一沉吟,飞身向通道深处奔去。
当他停步之时,长生道人刚好睁开双眼,老道士赤身裸体,悬空躺在一个土黄色的光茧中,如琥珀中的古兽。
“大人,您醒了。”
光茧表面缓缓裂成了蜘蛛网,随着一声脆响,由真元和不明液体组成的琥珀凭空炸碎,点点星芒向着长生道人汇聚而去。
“快两个时辰了,血战如何?”
黑袍单膝跪地,全然不在意从光茧里漫开的液体沾染衣服,他恭敬的回答:“方烟雨和夜莺联手,申屠重伤被我救回,火行光头被杀,我拦之不及,大人赎罪。”
长生道人终日惨白的脸上难得有了血色:“‘山中境’太大,来得及护住一个已然不易,况且我这‘夺舍’太难控制,测试三个孩子已经非常吃力,你救回一个也不一定用得上。”
黑袍点头道:“四个准童子侍在同期中,拥有压倒性战力,自方烟雨和夜莺联手,血战已无悬念。”
“‘夺舍’大阵准备的如何?”
“已妥当,只是...除了方烟雨和夜莺这两个极具天赋的种子,还有一个名额,几乎确定是小乞丐。”
长生道人拿起一件道袍,盖住了自己苍老嶙峋的身体,老道在光茧中温养的频率越来越高,从最初的一月一次,到现在恨不得一日一次,他长叹一声:“修道一途,天赋不是一切,实力不佳,也能在血战中活下来,他就合格。”
这点黑袍倒是认同,光头天资极佳,但过于锋芒毕露,杂念颇多,而小乞丐的狠辣和识时务已初见倪端,身上也基本没有同龄孩子的天真。
“大人,还有一事......方烟雨似乎有点法相的意思。”
“哦?细说。”
为了最大限度激发童子侍的潜力,不到万不得已,黑袍不想插手,他起先只是远远感应着战场,直到四位种子齐聚一处,他才动身。
在黑袍看来,三位种子侍对上一个方烟雨,是五五之数,他赶过去也只是确保这几位不会同归于尽,可没想过,方烟雨犹如凭神的一战让他又喜又疑。
听完黑袍的描述,长生道人极淡的眉皱起又舒展,他笑道:“看来方烟雨的潜力远远超出了你我眼界,若能在她身上完成夺舍,自是好极,但夺舍只能用一次,究竟谁最合适,就得看造化了。”
“大人放心!夺舍大法失传百年,既被大人无意寻到,定是三清天佑!”
长生道人淡淡一笑,没有接话。
另一边,阿徊举目远眺,终于能看到战场边缘的光壁了,“山中境”收缩的速度越来越来,估计用不了多久,便成寻常对练室一般大小。
阿徊三人没有分头行动,他们沿着“山中境”一方的边缘稳步飞奔,与身后不断收缩的光壁,始终保持着几丈的距离。
不知运气好还是不好,这一路只战了一场,对手是个思路清奇的四人组,显然各怀心思,双方对峙时,对方四位的主要精力还用在争论谁先打头阵。
夜莺可没脾气等他们讨论出头绪,毕竟身后被光壁犁过的地方,尽成焦土。
片刻过后,方烟雨和夜莺手底下毫无悬念的多了四条人命,三人不敢多做停留,但前行时还是不约而同的回头望了望。
光壁无情,行进速度不会因为触到花草或是触到死尸,而收到一丁点影响,看着四具瞬间碳化的同龄人,阿徊只能安慰自己,非你死即我亡,两个姑娘身手利落,那四位没多少痛苦。
等山中境小到可爱,血战,也只剩下了四个人。
阿徊看着他们最后的对手,颇为意外,这是个身材修长的少女,头发凌乱,衣衫破烂不堪,两条让人口干舌燥的双腿白得耀眼。
方烟雨没来由的哼了一声。
阿徊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向少女抱拳道:“对不住了。”
他叫不上少女的名字,甚至对她没什么印象,想必也是资质平平,既没有方烟雨等人的耀眼,也不如阿徊这般垫底得让人印象深刻。
其实除了一个凝神,三个筑基外,十八个孩子里还是有几个好手的,谁能想到生死相搏后,竟是一个毫无存在感的少女站在了决赛圈里。
阿徊微不可察的叹了一声,拔剑在手,还是自己来做最后的坏人吧,万一要对上长生和黑袍,方烟雨加上夜莺便是一搏的唯一希望,苍蝇腿也是肉,留点真元总不是坏事,何况这少女阿徊自信足够应付。
可没待他出手,那少女已经弃了手里的剑,扑通一声跪倒。
“放过我,我不想死!”
阿徊和方烟雨约莫都是吃软不吃硬的主儿,不约而同都皱起了眉头。
这一跪仿佛卸掉了外壳,少女压抑许久的心事都灌进了嚎啕大哭里:
“三年了,我走的时候爹娘都还病着,弟弟妹妹们还没吃晚饭,没了我,他们怎么活啊!”
“三年啊!我拼命,拼命的活,拼命地练!我不像你们!我没有天分,只有拼命!我都记不清上次睡觉是什么时候!”
“血战......狗娘养的血战!你们知道我是怎么活下来的吗!我打不过,我只能任由...任由他们...”
“但我还是活下来了......我都走到这一步了!你们...你们怎么会是三个人啊!”
“求你们...我求你们了,恩人,大爷!你看啊,我生的不差.....姑奶奶!你给我一条活路,我什么都愿意做!我做牛做马!我只要回家,我家人离了我活不了啊...”
“为什么...凭什么啊,我没吃过一口肉,没穿过一件新衣服,我记事起就要养弟弟妹妹,就要照顾爹娘...凭什么?凭什么我一天好日子都没过!凭什么我要死在这个鬼地方!凭什么!凭什......”
少女已经说不出话了,她还在呜咽着,哭诉着,但发不出一个音节,只有血沫从喉咙的伤口无声喷涌。
夜莺收刀,天生媚意的脸上少见的没有表情,她只说:
“光壁要过来了。”
少女的哭诉已熄,眼睛里也没了神采,仍在收拢的光壁猛然停住,继而缓缓淡去。
阿徊吸了吸鼻子,狠狠地吸了吸这股血的味道。
同时,他闻到微弱的熟悉气息,又冷又腥。
他知道,黑袍来了。
血战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