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张桂兰嗔怒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哪有;你咋不把你的那些风流韵事讲出来,我们听听。”
“我没有,我讲啥。”梁静容降低了嗓门,讪笑道。
“喂,说正经事,”张桂兰轻声说“你真的要去帝都。”
“嗯是,”梁静容点下头:“咋啦。”
“我也要去帝都,你啥时候去?”
“我晚上回去买票,明天就走。”
“你等等我,我们一路?”
“这个……好吧,你后天能走吗?”
“后天能走,”张桂兰转身问问张建民,再问问张桂香,都说后天能走。几个人就决定后天去北京。
“咚咚锵,咚咚锵,咚咚弄咚咚咚锵,”敲锣打鼓的人,随着舞狮的队伍,走下庙前台阶,来到坝中心。坝子里站满了人,舞狮的人在人群里慢慢舞动狮头,摆动狮尾,站在中心的人,唯恐狮子碰伤自己,纷纷退让,随着舞狮的人加大力度,狮子慢慢跑将开来。人群避让的速度更快,纷纷退让到坝子的边沿。
四个灯柱由四个年轻人扶着,站立在坝子的四角,跑累了的狮子,随着鼓点声,跟着挑逗狮子的花脸小丑,绕着四个灯柱,慢步逍遥,或点头,或摆尾,或舔自己的狮身,或翻滚。博得看客们的一阵阵掌声。
接着登台的是戏曲《秦香莲》,张建民听着咿咿呀呀的唱曲,实在弄不懂啥意思,便挤出人群,走入林中,看是否能碰上漂亮的锦鸡,可爱的黄麂;夏天野猪到山下偷吃玉米时,张建民吼过几次,野猪一见到人,就四散奔逃,因此张建民不怕野猪,就怕碰见豹子,听别人说远远地看见过豹子。张建民对此言似信非信,怎么自己就没碰见过?
踩在松软的小草上,树上落下斑斑点点的碎阳,洒在张建民的脸上,肩上,身上;缠绕在林间的藤蔓,没有了翠叶,失去了夏日遮天蔽日的观感;有时候荊刺挡路,张建民不得不绕过。
“嘎嘎嘎,”树林深处传来鸟叫声,张建民忙上前探寻,“不好,”心中暗叫。只见一颗柏树下,一头四尺来长,一身黑毛的野猪,嘴里咬着锦鸡那蓝色羽毛的长尾巴,锦鸡黄色的头冠,颈部红黑相间的披肩,背部着黄色的羽毛,腹部被红色的羽毛覆盖,只见锦鸡扇动着蓝色的翅膀,急切地想要挣脱野猪的大嘴。
可惜,这么漂亮的锦鸡落在了野猪的嘴里,即将成为野猪的美食;不行,一定要救救锦鸡。张建民寻找到一块石头,对着野猪就扔了过去,野猪来不及躲闪,背部被石头狠狠砸中,野猪一哆嗦,睁大眼打量来人,只见张建民又拣起了石头。说时迟,那时快,野猪站起身,扭头就跑。张建民情急之下,朝着野猪把石头猛劲扔去。“呯”地一声正好砸中猪鼻上,猪疼的尖叫一声,锦鸡趁着野猪张开嘴巴的一刹那,“扑楞”一下蓝色羽毛的翅膀,飞走了。野猪见到嘴的美食,飞远了,不见了,气得猪大眼园睁,一低头,撒开四蹄,迎面向张建民撞了过来。张建民傻眼了,寻思猪想干什么?以前野猪见了张建民就吓得屁滚尿流,怎么今天还敢向自己冲过来,怎么办?如果掉头就跑,那也跑不过有着四蹄的野猪。
张建民挥舞双手,意欲吓退野猪,可这猪不是吃素的,对张开的双手,竞然毫不理会,还没等张建民想明白,早已把张建民拱了个倒栽葱,“哎哟”一声,张建民应声倒地。
野猪倒退几步,又要发起冲锋,张建民想不到,昔日的败将,今日却斗志昂扬,还没爬起,猪已经撒开了四蹄。张建民来不及多想,几个翻滚,躲开了猪的撞击;野猪用劲过猛,一下收不住脚步,野猪直接撞到了前面一颗柏树上,只听得几声嚎叫,野猪倒地不起。爬起来的张建民,虽有了几分幸灾乐祸的得意,但也不敢贸然前去查看野猪的生死。
片刻之间,野猪爬了起来,脑袋开始转动,并且望向自己,张建民心想不妙,野猪是在寻找对手。后退几步,扭身就跑;野猪见状,嘶叫一声,张开长嘴,卯足劲,朝着张建民逃跑的方向,追奔过来。
眼见红了眼的野猪就要追上,张建民跃起身,双手抓住了柏树的树枝,一缩脚,野猪从脚下冲撞过去。张建民趁机迅速爬上柏树,喘着粗气,打量树下的野猪。
野猪收住脚,回身前来,啃咬柏树。
这时锦锦鸡飞了回来,落在旁边的柏树上,见野猪不停地啃咬柏树,拍打几下着翅膀,飞下树枝,去啄野猪的猪背。啄了两下,野猪不为所动,依旧不停地啃咬柏树。锦鸡飞回到树上,歇息几妙,扇动着蓝色的翅膀,恰似挥舞着一面旗帜,冲向野猪。
树枝上的张建民,看着眼前发生的事,被掠得目瞪口呆,想不到小小的野鸡,会飞回来救自己,会一次次不屈不挠地奋勇向前。
一个一米七高的血性男儿,竞被一个野猪打得落花流水,一败涂地。一只不过两斤重的,差点成了野猪口中餐的小小野鸡,却能大胆地飞回来,义无反顾,一次次扑向野猪,来拯救自己。
野猪终于停下了啃咬,仰头望向空中,看着又要飞来啄自己的锦鸡,怯懦地向后退了几步,野鸡不依不饶,追上猛啄两嘴,再飞上树枝,旋即又飞下树枝;扑向野猪,野猪被野鸡的连环打击,弄得不知所措,不禁又退几步,终于反身,溃败而逃。
张建民含泪向野鸡,轻轻挥手,野鸡扇了一下蓝色的翅膀,似乎在向张建民致意,然后张开翅膀,飞向空中,“嘎嘎”几声高叫,飞向远方的树林。
张建民回到山顶的庙会的坝子边,挤到人群里边,此时戏曲中的秦香莲,花白头发,带着小孩,正在上京寻找夫君的路上,似乎是盘缠用尽,手拄拐杖,凄凉哀怨,走路颤颤巍巍,趔趔趄趄,弱不经风。秦香莲唱了两句,拿出一个破旧的盆子,放在坝中央,弯腰弓身,开始乞讨。
“各位大叔大妈哥哥姐姐们,行行好,我们都已经三天三夜没吃饭了,求你们发发慈悲吧,可怜可怜我们吧,”说得情真意切,忽然一下双膝跪地,弄得看戏的大妈大姐纷纷落泪。
这时,看戏的村书记大步上前,走向跪在地上的秦香莲。
书记为什么离开了观众位置,为什么走进了坝中。
围观的群众睁大了眼睛,注视着这位身材高大,统领着全村老百姓的书记要干什么?
众目睽睽之下,书记掏出两百元钱。
噢,钱,彰显财富的实力,彰显为人慷慨大方,尤其在这众人的凝视之下,它的效益会被成信放大。
书记弯腰把钱放进盆里,秦香莲与孩子忙叩头,大声喊:“谢谢恩人,”
众人释然,为书记这扶贫济困的善举,感到欣慰;为这跪地的可怜人,得到恩惠,而高兴。
“不用谢。”书记一个漂亮的挥手,一个恣意的转身,在人们的目送之下,迈起瀟洒的脚步,大步离场。
看戏村长组长,老头,妇女都觉得这是个炫耀自己的大好机会,提升自己的社会地位的绝佳良机,谁错过了,谁就是白痴,谁错过了,谁就是傻瓜。
于是乎,争先恐后,纷纷登场,掏钱捐钱,不一会儿,捐了满满的一盆钞票。虽然每年正月初七,都要上演这么一出剧情,但还是看得张建民眼睛发直,眸子发亮。
跪地的叫化子,一个破盆子,满盒花花绿的票子,定格在张建民的面前。
跪地的叫化子,千思万谢,脸上的愁苦一扫而光,把满满的一盆子钱,端去后台,自己回到台前谢幕。
张建民寻思,这钱,归谁呢?是归唱戏乞讨的这两个人所有?还是归整个剧团所有?还是归庙会所有?
张建民愣着脑袋,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