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这是张希望工程的电话磁卡,面值30元。票面上大眼睛姑娘,手握铅笔大声呐喊“我要读书!”
我把磁卡还给他:“谢谢。我们很少打电话。”
“不,你先收下,姑且留作纪念品也好。我想要告诉你的是这个———”他递来一份打印材料,“正在筹备中的一个销售项目,我们打前站做准备工作。”
“陈主任是筹备组长。”小李子补充道。
我读着手上的?希望工程彩票销售大纲?,小李子探过头来用方言介绍,讲到一些专有名词反应不过来,仍用普通话解释。
“不夸张地说,提出这个项目是我们陈主任的一大创举。前所未有的奖项设置,摈弃那些草纸肥皂牙刷的小打小闹。要么楼上楼,要么楼下搬砖头。不是见光光,就是中大奖100万。100万,够刺激的吧?”
何止是刺激,简直是要把人的贪婪之心一把抓出胸膛。要知道,当时普通百姓的年收入只有四五千来块,100万相当于200年不吃不喝的积蓄。
“按国家规定彩票发行,50%返奖,35%用于公益金,15%用于发行费……”陈少卿把手伸向烟盒,又猛地缩回,用眼角瞥了下六妹。“初步框定发行一个亿的话,5000万作为奖金,票面10元,能中100万的会是50个,中奖概率是五百万之一。王兄,您看,我们是否有点儿野心勃勃?作为一个“老土地”,你熟知本地的消费环境,可操作性几何?”
我把文本还他:“陈主任,我是外行,不懂。但你说到的中奖率五百万之一,作为招揽生意的夸夸之声,难以振聋发聩重槌敲响鼓。五百万是个天文数字,一般人听到都会吓退200步。”我故意夸大说200步,也对应他的200年之说。
“嗯,有道理……依你看呢?”
“倒不如白天说亮话,五十个100万,五十个中或许就有你一个。”
“五百万个化简为五十个,好比地球引力之于宇宙黑洞,更直观,更具吸引力。绝,实在是绝。王兄,刚才我夸奖助理小李,现在看来你比他更胜一筹。”陈少卿激动得一拍大腿。
“哪里,哪里,不值一谈,我只是瞎说说。”瞎猫拖死老鼠。我倒被他的激动弄得不知所措。
“一个金点子,胜过千军万马,高估价值连城。”陈少卿还是点了支烟,狠狠吸了口,“说个经典的案例。美国有个兰德咨询公司,朝鲜战争爆发前,向政府出售一份有关中国态度的研讨成果。一句话七个字,索价500万,政府以‘疯了’拒之。几年后在朝鲜战争上惨败后,政府不得已再以280万美元买下,结论是‘中国将出兵朝鲜’。回头算笔账,舍不得一架战斗机的咨询费,却在整个朝鲜战场上付出了830万亿美元和十几万名士兵的生命。还是一个字,绝。王兄,一言为定,三个月,快的话要不了,我们再相会。”
他双手递给我名片:省民政厅彩票管理处副主任,希望工程彩票发行筹备组负责人,高级经济师。接着他转身对六妹:
“计小妹,不是有句话‘不打不相识’,我们今天算是不碰不相识。收益多多,多多益善。”
陈少卿兑现了自己的承诺,把我们送回了家。后备箱里横躺着一辆崭新的自行车,还有几大纸箱的奖品。临走,陈少卿还拿出相机,对着六妹家门口拍了几张照。用他的话说,照片为其日后再来的识别标记。而他赠送的奖品,我和六妹两家平分。结果,肥皂够用了一年,毛巾三、五年尽用,牙刷十年用不完。我的准丈母娘,六妹妈乐得合不拢嘴。湖北佬真大方!
鸟枪换炮,我骑着新自行车,感激之余,时常牵挂起陈少卿。那天,在我的“小爱爱”处,我对六妹说昨天梦见了陈少卿。我俩刚作过爱,六妹或许还没从兴奋中解脱。她有点儿扫兴地说,你太天真,当真那个100万大奖的彩票会给人带来好运。会有人拿大奖,但不是你和我。说到那个“九头鸟”,我不信他再会找上门。他只是逢场作戏,人走茶也跟着冷到湖北了。
听六妹的口气,她对陈少卿不怀好意。情有可原,改革开放后农村人口大量涌入城市,本地人对外地人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排他情绪。
“六妹,我这几天苦思冥想,真的想入非非。或许能发点财,改变我们的命运。说白了我想做一次‘黄牛’,炒作彩票赚取差价。有炒月饼券的‘黄牛’,还记得我们买微波炉?六妹你在听吗……”
“在听……”她很享受地闭着眼睛,“跟戴红帽子的没下巴‘黄牛’杀价,等天黑黑。”
“是啊,月饼券也好,微波炉也好,随着特定时间的临近,越来越不值钱。假如时光倒流,反过来呢?能不能让彩票越接近截止时间,票面值像乘火箭似越蹿越高。”
“怎么会呢,捏鼻子做梦?”六妹睁开了眼。
“我的好小妹,给个鼓励好吧。就说希望工程彩票吧,假设它会来发行销售。最后一张中奖券迟迟没人擒获,随着彩票越卖越少,额骨头碰天花板的中奖几率也会水涨船高。10块一张的彩票会怎样?价格翻个跟头,再翻个跟头。”
六妹坐了起来,鼓掌,说:“木根,故事编得很精彩。我没文化,但也懂中奖与否都是随机的,有公证监督。谁有本事控制那最后一张中奖券,留给你时间炒作彩票?你想过没有?”
“想过,陈少卿。”
六妹摇头:“九头鸟?他早不知飞哪去了。”
“他会来。我跟你赌一把?”
“赌什么?”
“赌你人!”我一把抱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