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一天,光头郎拷机我:大反转!市长亲临席子街,召集现场会议。听取群众诉求,问责有关部门拖拉作风。
又一天:已定,解决全市家居卫生设施问题,列为市政府为民办实事重点工程。由点及面分批实施,三年端掉全市一万八千只马桶!席子街作为苏城“掀马桶盖”试点工程,即日动工,一月内竣工向国庆献礼。
这个“即日”我记住了,让我如释重负一身轻。从此滴酒不沾,闷头栽进工作里。我在台历上做记号,过一天打个红勾。一段日子里,我每天晚上几乎点完了红勾才蒙头大睡。大约廿七八个红勾了,光头郎拷我见面,且加了个“急”字。
好在我的差事也告一段落,就如约在咖啡馆与他碰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他容光焕发,“不毛之地”愈显油亮。
“没想到剧情兜底大翻转,据说‘洗脚水官司’上了‘内参’,不知真假。但确切消息是席子街一百八十八户,提前告别马桶用上抽水马桶。这期间,我们老大前后板了三次脸,荣升副台长了。我呢,也借光提拔为副总编审,饮水思源,我不能忘了你老弟。”感激之情溢于言表,“还有一个好消息,席子街的居民准备聚餐一顿以示庆祝。我们也‘趁汤下面’,做一档现场实况报道。台里赞助了一半餐费,他们也就挑了城里最有名的五星级酒店。我想你也该到场助兴……”
“不去,我算那根葱,去凑热闹?再说,现场这么多人做节目,缺我一个不嫌冷清,多我一个也不会更热闹……”
“不,你是主角,少了你就等于缺了台柱成不了大戏。”见我一个劲地直摇头,他忽然诡异地咪笑。“我不会是唯一想邀请你的人。”
“还有谁?”
“记得吗,我说过‘阴谋与爱情’的话。”
我这下懂了:“我去图书馆借了?阴谋与爱情?,也认真拜读了这本书。自知之明,她不是平民琴师的女儿,我更不是宰相的儿子。”
光头郎心有不甘,临别再三关照说,三天后某某酒店见。
三天后的前两天,我把自己关在家中,几乎又‘泡在酒缸’里。那天,记得好像是中饭后不久,瞌睡中依稀听到敲门声。打开门,沈阿姨的出现,着实让我倍感意外,酒性吓去大半。
“沈阿姨,您怎么……”像被她猛击一掌,我瘫坐在木椅上。
“我怎么来你家,是吗?我为什么就不能来?”她还是扯着大嗓门,大大咧咧就像出门刚回自家中。走到窗前一把推开窗户,“满屋的酒气,要不了三天,我敢保证这饭桌上的米饭会发酵成酒酿。”
不容我开口,她自顾自拉过一张椅子坐我对面。
“当然欢迎,我的意思是……沈阿姨,您怎么找上门?”
“还用打锣敲鼓找吗,这上面写着呢。”她从手提包里取出几页纸的文件,扔在我面前。不用看我就知道是自己的“杰作”,法院下达的原告诉状的副本。我一眼就注意到,文本被一撕二又粘上。
“撕了算,留着伤人心。”
“就是,我撕了要扔掉,招娣却捡了起来。”
“沈阿姨,对不起,我伤害了你们。”
“不要跟我说,要说就自己去跟招娣说。”
“招娣……我,她……”
“什么我了她的!要不是招娣放话了,我才不会踏进你家门。明天席子街聚餐,招娣邀请你去,不得回绝。”大有不去也得去,去也得去的气势。
“招娣请我,真没想到。到你家几次,她从没和我搭过腔。”
“她耳朵不好,听力有障碍。”
我愕然。
“你也注意到我的大嗓门,猜测是不是纺织女工。其实,我是厂里的会计,工作时需要安静的环境。同事们进出办公室都轻手轻脚,说话细声细语。就我做不到,压着嗓子说着说着声调上去了。后来,知道了招娣的情况,同事也就谅解了。没办法,不扯着大嗓门,招娣听不见哪。所以,不知情的人,听到我在家说话,总以为我在同谁吵架。”
她说着嗓门又大了起来,当然主要的是她的情绪跟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