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你不穿蓝衣,总不能叫你‘白衣’吧?”
“叫我蓝漪,不是衣服的衣,是涟漪的漪。”
“蓝漪,好名字。”叶星寒脱口而出。和方妍筠相处,从来没有这么亲昵。
他觉得有点奇怪,不知为什么心底总暗暗把她和方妍筠比较,要论容貌,同样清丽秀美,不相上下;要说为人举止,方妍筠温柔体贴,端庄贤淑,而且精明干练,宽厚老成;蓝漪才情虽高,却性情刁钻古怪,喜怒无常,行动诡异,可只要见到蓝漪,就把方妍筠丢到一边去了,此刻想来,不觉茫然。
叶星寒脸上神情的变化早被蓝漪看在眼里,把酒杯一推:“又惦记你的小情人了是不是?回去你怎么亲她疼她我不管,在这儿不许想她,更不许提她!”
叶星寒苦笑一下,心道什么心思都瞒不过这个鬼灵精,干脆什么都别去想,此番前去金风堂,步步陷阱,道道险关,日后的事生死难料,何必现在徒添烦恼。于是拿起杯子一饮而尽:“说定了今天交给你的,我谨守诺言。”
蓝漪笑了:“你倒见机。我是不是有点蛮不讲理?”
叶星寒不知该怎么回答,目光避开看向湖心。
“好了,不为难你了。我知道你记挂你的小朋友,说说她现在的情况吧。”
叶星寒舒了口气:“玉儿这的毒很奇怪,就是忘了往事,而且反应也日见迟钝,我怕日久之后沉疴难愈。”
“忘记往事,是中的摄魂散的毒,这毒有玄冰珠镇住该不致有危险。可为什么日见迟钝,我想不出来。待我看过再说吧。”
“世传芳草是解毒圣手,这毒连芳草的传人也解不了,好叫人费解。”
蓝漪冷笑一声:“你以为你的小情人很能是不是?”
叶星寒怕她生气,刚想解释,蓝漪又缓和语气说:“看你,心里一定骂我忒小气了。其实,下毒和解毒从来都是一对矛盾,除非当即毙命,没有所谓的天下奇毒,或者解毒的圣药,只是一门有一门的制法和解法。”
“对了,我看你的身法和毒花相似,难道你们是同门?”
“毒花?你说金无伤是毒花?”蓝漪仰天大笑,叶星寒被她笑得莫名其妙。
蓝漪稍稍收起笑容:“毒花?他配么?”那神情极是轻蔑。随即又道:“再说,毒花既非门派,又非名号,假如有人叫你玉箫你会应么?”
叶星寒心头大震。这蓝漪究竟是何来历,武林诸多秘密竟无所不晓,甚至自己在鬼屋的一段奇遇,自以为当世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她竟半当真半玩笑地点了出来。
叶星寒正发窘,蓝漪又笑道:“说笑嘛,何必这么认真。明日我去看韩玉,行了吧?”
叶星寒连连点头。
蓝漪又卖起关子来:“不过……”
“不过什么?,要我做什么,你只管说。”
“怕有些难。”
“你说,但凡我能做到的。”
她脸上挂着古怪的笑容:“我不想看见你的小情人。”话说得难听,叶星寒没奈何地皱皱眉。
玉儿的症状之奇,实属罕见,方妍筠查看了不少回,仍然无从发现其中奥秘,当然也就不敢胡乱用药。蓝漪神通广大,而且跟不管毒花是何瓜葛,总是精通药理的。但有几分把握,也未可知,只是一提到方妍筠,她话中就带刺,又不便多问。
回到客栈,叶星寒向方妍筠说了见蓝漪的经过,方妍筠并没有责怪,只是叫他小心意外。叶星寒知她心里想什么,也不多言。但有句话很难启齿。
方妍筠见他欲言又止,一副为难的神情,心下已经明白:“莫非蓝漪不想让我在场?”
叶星寒尴尬地应声是。
方妍筠坦然一笑:“这有何难,你说不出口,说明你很在乎我的感受。如果她果真能救玉儿,我忍耐些有什么关系,我才不怕她迷住你呢,这么容易被迷惑的还是我的叶大哥吗。你说是吗?”
叶星寒面红耳赤。
方妍筠又叮嘱道:“我不在场,你更松懈不得,我们毕竟不知道她的来历,万一她不怀好意,别让她做了手脚。”
叶星寒突然想起:“万一她要检查玉儿身体,我又不便在旁看,那该怎么办?不如你在隔壁墙上伺机而动,以防不测。”
方妍筠叹气道:“你想得细致,但想那蓝漪不比寻常,有人窥视她岂会不知。当真那样,我们拼着她撒手,还是到金风堂找毒花去!”
叶星寒听她如此说,甚感宽慰。
次日叶星寒早早下楼等候,店堂里人来人往,一般吃早点的都吃完便走,也有几个悠闲的,这一大早,居然慢慢坐着喝起小酒。这里比不得汴梁城里勾栏,没有唱雅词的歌妓,只有一对卖唱父女唱几段俚俗小词。过了辰时,依然不见蓝漪踪影,顾客大多已经离去,只剩下一个算命先生,一个江湖郎中,和几个穿短膀的民工。
叶星寒暗暗着急,想起金无伤易容装扮成老板娘,蓝漪和他武功相似,是否也精通易容之术,混在这些人中间?他仔细观察每个人的举止,却看不出端倪。
这时,有个小男孩跑到他跟前,递上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要见真神,先过三关。请对出下联:家冷酒,一点,两点,三点。”
到这种时候,蓝漪居然还玩这样的游戏。自从隋唐以后格律诗盛行,做对子是学诗的基本技巧训练,更有文人雅士以此为乐,出些古怪题目。即如这个上联,乍看不知所云,生手会觉得莫名其妙。但在叶星寒看来不过是雕虫小技。他微微一笑,向店家取过笔写道:“丁香花,百头,千头,万头。”
孩子拿过奔出去,不一会又回来,再递上一张纸,上面画了个大拇指。原来这是个简单的文字游戏,家、冷、酒,每个字起首分别是一点、二点、三点;叶星寒对得绝妙:百头是一横,千头是一撇一竖,萬头是一个草字头,正是丁香花的起笔。
赞誉来了,第二题也来了。还是对联:客寓富安,空守寒窗寂寞。
这个对子难度比第一个大得多。不仅仅是平仄、词性上相对,还有意思上要对应,更困难的是,这联句每个字都是“宀”,那下联也必须每个字的部首都相同。叶星寒苦思良久,才写下“渔游滨海,漫沽浊酒沉沦。”意境还不错,然而“渔游”两字拼凑用得太勉强,实际不甚恰当,但为了照应部首,只好牵强了。
这时客店里人又多起来,那小孩钻进人缝里不见了。稍过片刻,又钻了回来,递上纸条,上写道:“难得。最后一关:请将旁边桌上的酒罐子放进他们的酒碗!”
这样古怪的题目,亏她想得出来。叶星寒真是有点哭笑不得。他扫视四周,只有算命先生和老郎中在喝酒。对脑子转不过弯的人来说,大酒罐子怎么可能放进体积的小酒碗里去?这自然难不倒叶星寒。问题是引起别人惊诧如何收场?会不会是蓝漪故意捉弄自己?万一给旁人纠缠住,玉儿再出意外可怎么办?他犹豫一下,但不去做这件事,蓝漪就不出现,请她救玉儿的事也就没了指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