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边环顾边思忖着,如果动作快,再用身体遮挡,真正惊动的也就算命先生和老郎中两个人,其他人即使听到声响,也能趁他们还没反应过来迅速脱身。但正面这两个人是无论如何避不开的。若是普通百姓,要脱身不难;或许就是蓝漪那边的人,露了行藏也没关系。但最坏的情形就是金风堂或毒花谷的高手,一旦被他们缠住,方妍筠又因回避蓝漪拉开了距离,玉儿就危险了。片刻之间他脑子转过多少念头,蓝漪该不是和金风堂一伙的,为了争取她援手,不如赌一把。
他靠近那张方桌,突然提起酒罐,使出柔劲用内力把罐子拧碎,以极迅速的手法被碎片放进酒碗。可就在这时,一只手扣向他腕上脉门。
是算命先生。叶星寒早有防备,并掌反切对方手腕,不料又有一只肘子卡住他臂弯,竟使他被迫缩手。那将肘子横插进来的决不是算命先生本人,因为他在对面,可他无法判断是什么人。奇怪的是,算命先生并未趁机攻击,插过来的手缩回后也没有下一步动作。忽听得一个嘶哑低沉的声音:“先生要等的人早来了,就在里边。”
那个满脸皱纹的江湖老郎中站在身后,低声道:“先生,请跟我来。”拖着一条瘸腿朝楼道走去。刚才用肘子挡自己的就是他,那这两人必是蓝漪的帮手。
叶星寒默默起身,朝楼道走过去。看着老郎中一瘸一拐,走得很是费劲,心中不忍,便伸手去扶他。刚要触到他衣袖,他身子一晃,差点摔倒,叶星寒赶忙俯身去搀,他却又自己站起,结果扶没扶到,搀又没搀到。叶星寒惊异地看看他,郎中也似笑非笑看看他。
郎中回看四下无人,一抹脸,长须皱纹尽去,露出清丽的本色,原来正是蓝漪!她把长衫随手一扔,里面是一身天水碧罗衫。
叶星寒终于松了口气:“你差点把我逼疯了。”
蓝漪俏皮地说:“我只道你是金身罗汉,哪会这么容易就疯了。”
蓝漪随叶星寒进韩玉房去,见方妍筠不在,心中大快:“你果然守承诺。”当下给韩玉把脉。只见她眉尖微蹙,说声:“奇怪。”从瓷瓶中倒出药粉,让叶星寒喂韩玉服下。
韩玉虽然不能想起以前的事,还是很听话,叶星寒给她喂药,她很顺从地服下了。
蓝漪让她闭目做几下呼吸,然后躺下。又对叶星寒说:“等一盏茶工夫,再看看有没有效果。”
叶星寒见她神色凝重,全不似平时漫不经心的样子,不安地问:“这药可能解?”
蓝漪道:“单是摄魂散的毒不难解,我用的正是摄魂散的解药,照理服下便可无事。但刚才看她脉象,在中毒三个时辰内又中了第二种毒,所以有些麻烦,要等会看情形才知道。”
“第二种毒?”叶星寒瞪大双目。
“是的,这毒只是大麻、洋金花、川乌等几味极平常的麻醉药,若平时,只会暂时麻痹,于身体并无大碍。只消几个时辰,药力就自行散去。但现在因为和摄魂散毒性合为一体,造成这等怪异之状,若非玄冰珠,早已变成木头人了。施药之人精通药理,用最简捷的手法借助摄魂散达到了目的。”
叶星寒觉得实在想不通,第一次下药的定是毒花金无伤无疑,之后自己已经倍加小心,又会有谁来下第二次药,这人又是什么目的?
蓝漪看出他的疑惑,道:“先别想太多,下药的人总有他的目的,有目的就会有下一步的行动,只要你留心,总会真相大白的。让玉儿恢复神志才是最要紧的。”
“是啊,可这药要该如何解?”
“药虽说成分简单,但配比不清楚,而且毒素渗入肌骨,恐怕要些时日。”
叶星寒有些为难,追问道:“有几成把握?到底要多久?”
“难说,最好带她去碧桃谷。如果你不放心,同去也无妨。”
叶星寒大惊:“碧桃谷,毒花谷!你果然是毒花谷的人!”
“那又怎样?”蓝漪傲然昂着头。
这时,方妍筠撞门而入:“妖女!你究竟想对玉儿做什么!”
蓝漪脸色攸变:“好啊,你们不守信用,居然合谋算计我!”
方妍筠突然闯入,叶星寒虽感意外,但此刻也对蓝漪的企图大大起疑:“你要带玉儿去毒花谷是什么用心?”
蓝漪气得脸色刷白,眉宇间淡淡的忧郁化作一团怒气:“叶星寒,你不知好歹!天下还没有值得我去窥探的秘密!”
见她如此狂妄,叶星寒也来气:“是我不知好歹,才引狼入室。你走吧,不敢劳你大架了。”
蓝漪紧咬嘴唇,眼中噙着泪花。叶星寒见她楚楚可怜,几乎软下心来,但想到她几度欺骗自己,怒气又起:“瞪着我做什么?难道冤了你不成?”
蓝漪突然仰天大笑,笑声中透出一种凉意,令叶星寒浑身不自在。笑声戛然而止,只见她双眼射出阴冷的目光:“冤了又怎样?不错,毒是我下的,天下的坏事都是我一个人干的!叶星寒,遇上我这个毒女人算你倒霉!”
方妍筠喝道:“你休要耍泼,今天我倒要斗你一斗!”
“好呀,好得很!你们假夫假妻并肩上吧。”
叶星寒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方妍筠也气得发颤。
“怎么,不玩啦?我总不能白来一趟吧。”说着把韩玉揽在怀里,“人我带走了,你们都给我乖乖别动,我可是毒魔,不讲什么仁义道德的,谁敢轻举妄动,我先毙了她!”
叶星寒与方妍筠对视一眼,齐喝:“妖女!快放下她!”
“哈哈,妖女怎么会放人呢,岂不立地成佛了?”蓝漪话音转厉,“若要她活命,你们最好别缠着我,开春三月十八到碧桃谷去领人。恕不奉陪!”一言甫毕,已挟着玉儿从窗口跃下。
叶星寒生怕激怒了蓝漪,后果不堪设想,只能眼睁睁看韩玉被掳走,不敢追赶,喟然长叹一声。
方妍筠扶着窗看着远去的蓝漪,道:“果然不出我所料,她和毒花是一伙的。”
叶星寒怅然若失:“我都已经防范了,怎么让她轻易就得手,我真没用。”
“叶大哥不必过分自责,妖女处心积虑,自然防不胜防。为今之计,还是先去金风堂应毒花之约,取得解药,再救玉儿。如果不铲除金风堂,我们处处受干扰。玉儿在蓝漪手上,既以三月十八为期,我想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她难道就不怕我们联手捣了毒花谷?所以她在三月十八前会留住玉儿性命,这是绝对的。我们不如趁此放手一搏,先铲除金风堂。这样反而比带着玉儿去冒险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