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悲歌似乎回到了那个时候,“却仿佛是在昨日,我的梦里,我的眼前总会浮现那些日子......”
悲歌依靠在赤玉冰棺上,冰棺里的女子笑容甜美,看不出一点死亡的痕迹。
“圣天门的门规——宗主必须灭情绝爱。”
“可宗主也是人呐。”
“是人就会有七情六欲。”
“寻求赤玉冰棺的过程一定非常艰难,”如花接着说,“您愿意对我讲讲吗?”
“赤玉冰深埋雪山底,肉眼不可见。传说有赤红蛇的地方就有赤玉冰,于是我寻遍了世间的每一座雪山,终于在遥远的西部海外,我找到了传说中的赤红蛇。”
“昨天我在门口遇到的就是赤红蛇?”
悲歌点点头,“赤玉冰是大自然的一大神迹,非阳光、火焰所能融,非刀、斧所能凿。”
“那您是如何用赤玉冰做成了赤玉冰棺的呢?”
“天外的雷电。”
“天外的雷电?”
“没错,我先找到了千年不死的蜈蚣,迎来天外的雷电。可我确实低估了雷电的巨大能量。你瞧,我的双目......”
“莫非您已经瞎了。”
“不,我不但没瞎,而且还能看穿事物的本质。”
“您用天外的雷电凿开了赤玉冰。”
“那个场景依旧历历在目,天空聚集了有史以来最黑的乌云,那仿佛就是一座神的殿堂;乌云里也凝聚了有史以来最多的雷电,一次倾下,仿佛天在怒吼。”
“雷电没有将赤玉冰击个粉碎,这似乎没什么道理。”
“不知你相不相信这世间有神灵,总之我信,而且还信得虔诚。无数道闪电倾下,原本我以为在那样的强大力量之下,什么都不会留下,但是让我震惊的是,赤玉冰化作了赤玉冰棺,我见证了神迹。”
“听起来匪夷所思,但我愿意相信。”
如花接着说,“您得到冰棺之后呢?”
“进亡陵,再没出去过。”
***
黄昏,花满楼。
“你来向我讨债吗?你说说,你凭什么?你有什么资格再过问蝴蝶门的事?”
入云冷笑,喝光杯中酒,“其他的事我不跟你计较,但是你必须放了无柯师兄和钟灵师姐。”
“‘必须’,”风三郎学着入云的口吻说,“你这算求我,还是威胁我呢?”
“三师兄,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为什么?到底为什么呢?”
“不,是你看错了我,云师弟,我一直都是这样的。”风三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而后将酒杯轻轻放下。风三郎接着说,“你不是想知道原因吗,那我今天就告诉你。”
风三郎将酒杯倒满,一饮而尽,双眼倏地布满阴云。
“想当年二师兄无痕公子,泪无痕是多么的风光,凭借一柄檀木剑赢得天下第一剑的名头。”
“你也不差,以剑二十二初境的修为打败了剑二十三上境的青子衿。”
“那又怎样,世人吹捧的依旧只是剑圣、剑神、剑痴、还有什么狗屁天下第一剑......”
“你为这些虚名?”
“你真以为我在乎这些?”
“你不在乎?”
“我在乎的自始至终都只有钟灵师妹。”
“你爱她?”
“我爱她你今天才知道吗?”
“爱——不该成为堕落的理由。”
“你们都看轻我,你们从来都看轻我,可现在呢?你们都被我踩在脚底下,别那么看着我,云师弟,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我曾经也有过这种心情,我对自己说,谁再敢藐视我,我酒让他付出惨痛的代价。”
“还有,”风三郎接着说,“你以为泪无痕是怎么死的。”
入云手中的酒杯顿在嘴边,“别告诉我,无痕师兄的死跟你有关。”
“真是凑巧了,无痕公子的死是我的杰作。”
入云喝光杯中酒,眼中闪过一抹黑影,“哦?介意对我这个曾经的云师弟说说你的杰作吗?”
“当然,我求之不得,这么多年了,没有人倾听我内心的独白,更没有人懂我。好好,我知道你不想听这些,那我说点你想听的吧。你可还记得我是何时打败剑圣青子衿的?”
“记不清了。”
“可我记得清清楚楚,那是在浪无花赢得天下第一剑后的第三天。”
“哼!你想告诉全天下你才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剑’。”
“泪无痕何德何能......何德何能,你告诉我啊。”
“你根本就是在嫉妒,别在堂而皇之的用爱的名义为自己抬高身段,你只是一只被嫉妒腐蚀了心肠的可怜虫。”
“这话要是从别人的口中说出,我已经拧掉了他的脑袋,但是你......我原谅你。”
“跑题了,还是先回到你害死无痕师兄的事上吧。”
“杀他的是竹林。”
“竹叶山庄庄主竹林?”
“对。”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当然,就凭竹林连泪无痕的毛发也触不到,但是如果有人事先重伤了他,那结果就大不一样了。”
“江湖上能重伤无痕师兄的不出五人,但是这五人全都绝迹江湖了,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能重伤无痕师兄。”
“真的就没有吗?”
“天山酒鬼。”
“准确的说是武魁天命。”
“我明白了,全明白了,当年钟灵师姐莫名的中了毒,而你则怂恿无痕师兄去天山找什么神医不死,原来这一切都是你计划好的。”
“如果你想听,我可以把每个细节一点点的毫无保留的都告诉你。”
“你的良心他妈被狗吃了?”
“这样就动怒了,你真是越来越让我失望了。其实这么些年你一直躲在大漠上的天涯客栈里,我一直都知道,可你知道为什么我始终没对你下手吗?别误会,真不是因为我们那点微末的同门之谊。”
“那是因为什么?”
“在我眼中你就是废物,跟一条狗没什么差别。而你对自己的评价似乎过高了,今天我不给你难堪,我也不愿多加杀戮,滚吧,以后我出现的地方就躲着点,因为下次再见我绝对不会再仁慈。”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我会用我的余生毁掉你煞费苦心缔造的一切。”
“滚。”
***
黄昏,天涯客栈。
夕阳衬出天边的云朵金灿灿的,一只孤鸟飞向大漠的深处。风微起,刺骨的寒。
醉醺醺的酒客高呼着,抬起酒杯相碰咣当响。三教九流、达官显贵在这里无不集中。兜的是干羊肉,喝的是苦烈酒,谁也不比谁高贵。
但今天,靠近门口的酒桌上坐了一人。他与别不同,吃的是自带的干粮,喝的是自带的清水,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穿的那身青色捕快服,还有腰间挂着的那柄绣春刀。
他吃得很慢,咀嚼粗糙的干粮,似在享受山珍海味。他吃东西的时候很专心,周围的嘈杂对他半点影响也没有。当他吃掉了最后一口干粮,喝尽了最后一滴水后,扔下两个铜板走到客栈对面的马厩旁睡觉了。
天上的雪喝光杯中酒,抬着酒桌上的酒坛子向捕快走去。他观察了很久,那捕快年约四十出头,身强力壮,走起路来虎虎生威。浓密的眉毛,宽长的脸,黝黑的肤色,倒也有几分健硕美。
“我请你喝一杯,”天上的雪说。
捕快睁开眼,仰天躺着,“我不喝酒。”
“你是铁面神捕天仇。”
“若是想交朋友,那你找错人了,我们不兴这个。”
“哦?交朋友不该是按照自己的意愿吗?”
天仇闭上眼,不再言语。
“我知道你是来找入云三剑的。”
天仇猛地睁眼,定定地看着天上的雪。
“尚方宝剑,”天上的雪接着说,“代表了皇帝,而丢失了尚方宝剑是否也就意味着丢失了皇帝的尊严?”
“你是什么人?”
“入云三剑的朋友。”
“是他叫你来的。”
“不,是我自己要来。”
“告诉我入云三剑在哪里?”
天上的雪轻笑,不言语。
“知情不报也是要受牵连的,你可明白?”
“别拿你们那套来压我,江湖自有江湖的规矩。”
绣春刀出鞘一寸,铁片剑露出了剑身。“干什么,干什么,要死了,”凤仙嬉笑着走出客栈门,“雪少侠,你的菜还吃不吃了,不吃我喂狗了。”
凤仙拽住天上的雪的胳膊,向客栈里走去。
“站住,”天仇冷冷地说。
“什么事,客官。”
“天涯客栈老板娘凤仙,可是你?”
“是,我就是老板娘凤仙,捕快大哥,您有......”
“你包庇朝廷玄字一号通缉犯入云五年,你可知罪。”
还没等凤仙开口,天上的雪说,“朝堂的事与江湖无关,江湖的事朝堂也管不了,你最好想清楚,既然有人能从深宫锁院轻而易举的盗走尚方宝剑,那么我绝对相信,也有人能从深宫锁院里轻而易举的拿走当今皇上的项上人头。”
“大胆。”
“收起朝堂里那套狐假虎威的把式吧,江湖是一个公平的决斗场,这里没有官衔、身份的高低之分,只有实力的强弱之别。”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江湖规矩再大大不过王法,今天凤仙我是拿定了,谁敢阻拦,就以阻碍公务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