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冷气真的能把人冻到骨子里，每次在键盘上写稿，一篇下来她的手都会冻得哆嗦，要在热水袋里面捂很久才能缓过来。
萧曼正在被子里继续奋战着，手机里忽然弹出的消息却让她一下子坐了起来。
自己的第一笔工资到账了！
萧曼看着银行卡上的数字，决心给自己来顿大餐庆祝一下，这还是自己正式工作的第一笔工资，虽然钱不多，但很有成就感。
新开的店并没有多少人，她找了一个角落的隔间坐下，点了一个麻辣小火锅，从服务员端着锅上来的时候，她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那个锅。
等待的过程太过煎熬，好不容易看见锅冒了泡，她正准备下料，注意力却被那边的争执声吸引了过去。
“我真不是想要赖账，我钱包被人偷了也不是我能控制的啊。”一个看起来大学生样子的男生在收银台那里。
萧曼看了一眼那边，又将目光转回了锅里。
“对不起先生，没有钱能不能让您的朋友先垫一下，本店不能赊账。”店员的语气很严肃。
“我是想啊，但是我手机也被偷了啊，怎么打电话？”男生在极力地解释，脸色有些窘迫。
店员递过去他的手机，“你打吧。”明显已经在压制火气了。
男生接过手机正想要打电话，又忽然还了回去。“我记不清我哥们的电话了，要不这样行不行，我给你们打一天工，刷盘子刷碗，抵饭钱行不行？”
“对不起先生，我们这里不缺勤杂工了，而且您刚刚消费了五百多，刷一天盘子也抵不了饭钱。”
男生明显被刚刚她说的吓到了，“就点了那么点东西就五百多？你们是黑店吗？”
“我们菜单明码标价的先生，可能您刚才没注意。”店员明显有些压着火了。
店里越来越多的人被吵声吸引了过去，可是却没有一个人出面。
萧曼实在是不想再听他们争执，放下了手中的牛肉便走了过去。
“好了好了，我帮他把这次付了吧，也不为难你们了。”店员听到这话自然是很开心，她也不想再争执。
男孩子见她付了钱，立刻变成了笑嘻嘻的模样。
萧曼打量了一下他，看着他的身高，眼睛，就觉得这人很眼熟。他的打扮有些嘻哈风，穿得松松垮垮的。
是谁呢？萧曼一时没有想起来。
男孩见有人帮他付了饭钱，连连鞠躬表示感谢。他找店员要了纸笔，记下了萧曼的电话，也给了一张他的电话。
“谢谢你啊，我回去就给你。”萧曼一听见这有点奶声奶气的声音，忽然一个身影就从自己的脑袋里面冒出来，这不就是那天在广场弹吉他那个男孩吗？他的琴声让萧曼很久都忘不了，萧曼也从未听过如此难听的吉他声。
萧曼接过那张纸条，“你记着就好了。”
上面的字歪歪扭扭，像是小学生的字。
男孩将她的电话揣进兜里走了，走的时候身上还有点点淡淡的肥皂香味。
在这顿饭快吃完的时候，萧曼的手机上有了好友请求。是那个男生。
“谢谢你啦，520一分不少还给你啦。你看看这数字，多吉利是不是。”
手机这边的萧曼翻了个白眼，“你少嘴贫，下次记得看好手机。”
“我说你就不担心我不还钱？”
“担心，但是我还是相信好人多，如果你真的是个骗子，就当我买个教训了。”萧曼大学的时候有一次出去兼职，后被人骗了押金，自己也身无分文了，最后还是求助路人才帮她回了家，当时她也问过那人同样的话，那人的回答现在她给了司程。
“姐，你别说，你跟我哥说的话还真是相似。”
他哥哥？那不就是那天那个带他走的那个人，就是那个长得特别好看的那个人？
萧曼瞬间有些激动，她犹豫半天想要问男孩他哥的情况，可是又觉得这样是不是不太矜持，正犹豫着，那边发来了消息。
“对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司程，叫我小程就行。”
“你刚说我跟你哥说话很相似，你哥叫什么？”很显然，萧曼对于他哥哥更感兴趣。
“我哥啊，他叫司航，我们哥俩的名字连起来就是航程。”司程迅速回了回去。
萧曼“哦”了一声，又切换了话题。“你手机钱包都丢了怎么回的家？”
“走回去的呗，我哥家就在附近。”
“你哥家在附近？”萧曼一听到这话不知怎的瞬间兴趣就上来了，他家要是在附近是不是说明以后还可能碰见他哥哥，来个不经意间的偶遇？
男孩好像感觉出她对他哥哥有兴趣的样子，“对啊对啊，要不要上我哥家玩玩？”
“你别贫了，我要回家了。”萧曼打算结束这个话题，再聊些去她怕司程发现什么东西。
“姐，你真的不想见见我哥吗？”司程发了一个好像看穿一切的表情。
“你再说我要把你拉黑了。”
司程也是个识趣的人，便不再开她的玩笑。
长期打字，脖子总是酸疼不已，为此，萧曼去报了一个舞蹈班。
舞蹈班里其她小姑娘多半都是十几岁的样子，练舞蹈的多半都比较瘦，为了追求身子轻盈，这些女孩子也都比较瘦弱，看起来身子很单薄。那些年纪相近的女孩子自然地在一起聊天，班上除了她一个二十几岁的人，也没什么其它同龄人，不过她就在一旁听着歌，倒也自在得很。
过了一会，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孩走进来，她走路过来的时候都听不到脚步声，脑袋后面的高马尾随着她的脚步轻轻摆动着。刚一进来，就能感受到她浑身就散发出优雅的气质，贴身的舞蹈服将她优美的轮廓线条完全展现了出来。
萧曼放下手机，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人，看年纪应该比她小一点，但是比那些女孩子还是大一些。
她走到人群面前，轻轻地鞠了一躬。
“大家好，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你们的舞蹈老师，我叫简思清，你们可以叫我简老师。”
她说话的时候嘴角自然带着微笑，那种自信散发出一种天然光芒。
大家很快自觉排好了队，“简老师好！”
萧曼个子比较高，站在了最后一排，在一堆女孩子中间稍微有一些突出，不过老师并没有因此将更多的目光投射到她的身上，这也让她放松了不少。
简思清一看就像是那种江南女子一样，声音也是温柔如春风，笑起来眼眸如绽放的桃花。她身上那种气质，让萧曼想起了那句诗：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老师，你能先跳个舞给我们看一下吗，我们想看你跳。”有个孩子大声说。
“对啊对啊，老师你这么漂亮，我们想看你跳。”一边有孩子在附和。
简思清微笑着走到音响旁边，调试了一下，就走了过来。
“好吧，你们向四周站一站，等一会别碰着你们。”
音乐慢慢响起，人群自然围了一个圈，以她为半径散开。
简思清轻轻披上水袖舞衣，在踩着节拍婆娑起舞。她的脚尖在音乐中旋转，跳跃。忽而音乐激烈起来，她的身子一下子腾空，倒挂，紧接着是快速的转动，裙子随着她速度的增快逐渐飞动起来。
萧曼实在不知该怎样形容，她脑袋中只闪过了一句诗：飘然转旋回雪轻，嫣然纵送游龙惊。要是在古代，绝对是一舞动京城。
也许是因为动作幅度过大，她的头绳不知道什么时候随着她的舞动飘落下来。
音乐又忽而慢了，她的脚步变得轻盈起来，小碎步上前，最后音乐停下的时候，她的衣袖半遮着脸，脸上还有些娇羞，这样的姿态，萧曼看入了迷。
“大家见笑了。”她轻轻地鞠了一躬。
经久不息的掌声在舞蹈室中回荡。
“好了，我们开始上课吧。”简思清走到镜子前面，开始了今天的课程。
一个小时过后，萧曼躺在了地上。没想到刚开始的基本功一下来就瘫在了地上，头上的汗不停地往下滴。她看向那些小女孩，好像都是有基础的，一个劈叉轻轻松松的，对比起来，她就像个木头。
简思清好像看出了她有些困难，走到她面前，轻轻压了一下她的背，萧曼瞬间表情有了变化，汗滴得更猛了。
“疼吗？”她轻声问道。
废话，这表情不是说明了一切吗，但是化成语言，“还可以。”
“如果坚持不了可以先休息一会，舞蹈越早学越好，现在学可能是有些难度。”她又轻轻地往下压了一下，萧曼紧咬嘴唇，恨不能被她咬出血，可是她告诉自己，忍着，不能丢人。
简思清看出来了她的痛苦，手抬了起来。
“好了，我们先休息一会吧，大家都很棒。”
说完之后那帮小孩高高兴兴地又在一边说话聊天去了。简思清就坐在了萧曼的旁边。
“你应该已经工作了吧，怎么想到现在来学舞蹈了？”
萧曼艰难地坐起身来，“对啊，刚毕业，写东西太费脖子了，就想报个舞蹈班放松一下，谁知道练一次比我原来的脖子还疼了。”
简思清笑出了声，“你要是想放松，应该去隔壁班的瑜伽，这个班大多都是一些有舞蹈基础的小孩子，应该是你报班的时候没有跟你说清楚。不过，看你应该比我大一点，你叫什么？”
“萧曼。”
“我可以叫你曼姐吗？”她甜甜的笑容像夏天的棉花糖一样，好像下一秒就融进了你的心里。
“可以啊，你看样子还是学生，怎么来这里当老师了？”
“我在国外的一所舞蹈学院念书，寒假回来了没什么事，就想给自己找点事情做，而且我很喜欢舞蹈，所以就来这里当老师了。”
“你学的舞蹈吗？”
她笑了笑，“我的主修是芭蕾，不过我还辅修了钢琴，其实音乐都是通的嘛，互相帮助。刚刚的古典舞需要一些舞蹈基础，可能不太适合你，如果你想学可以试试一些简单的要求不是太高的，当做放松就可以了，不要太勉强自己。”
“你还会别的吗？”萧曼有些好奇。
“会点爵士。”简思清笑着说。
“爵士你也会？”萧曼有些疑惑。“你看起来你这么文静，会喜欢这种热烈的舞蹈吗？”
“曼姐，你别看我外面这么文静的，其实骨子里还挺野的，比如除了乐器跳舞，我还喜欢蹦极，跳伞一些极限运动。”说到这些，简思清比刚刚跳舞的的热情还大。
萧曼心里竟有些佩服她了。
“曼姐，虽然我们是第一次见面，但是我觉得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为什么？”萧曼这还是第一次被人说亲切。
简思清摇了摇头，“我也说不清楚。”
萧曼笑了笑。
简思清若有所思的想了一会什么，忽然转过头来，“曼姐，你是做什么的？”
“我是一名自由撰稿人。”萧曼回答她。
“那你喜欢你的职业吗？”
萧曼一下子被这个问题问住了，她原本以为她会毫不犹豫地回答喜欢，可是她发现她犹豫了。“算是喜欢吧，怎么了？”
简思清双手托着下巴，陷入了沉思，“我现在觉得有点迷茫，不知道该做什么？”
“你说说看？”
“我从小学习音乐舞蹈，但其实并不是我自己的兴趣，父母这么安排我就好好去学，也没有什么太多的想法。可是后来我发现，身边的人都有着自己的规划，有自己的梦想。我的父母想让我以后成为一名舞蹈家，但是这好像并不是我的想法。”
“你想做什么？”萧曼问她。
“我想当演员。”简思清的眼里有了一瞬间的光亮，“可是父母想把我往名媛的方向培养，我也一直在他们为我铺设的轨道上走着。我所有的一切他们都给我安排好了，给我请老师，给我找学校，我只要按照他们的道路走，这一生可能也就是这样过了，但是。。。”
说到但是，简思清的目光暗淡了一些。“我感觉我找不到我自己想做的事情。”不过忽而她的眼睛又明亮了起来。“但是这个寒假，我刚刚回来的时候有次在街上看到了一个剧组在招募演员，我很想去试试，但是后来想到爸妈不想让我做这些，我没有去，但是我在那里站了好久，好想去，最后剧组走了。”
如果是以前，萧曼一定会鼓励她去追逐梦想，但是她工作之后发现，生存有的时候会限制你的梦想。
从简思清的描述中，萧曼能感受到她的家庭条件应该是很好，以她的才能将来在艺术行业也会有一席之地，加上父母的助力，将来也是前途一片光明。但是演员这个行业，除了天赋，还有很大部分的运气因素，有多少人一辈子也没能遇到很好的机会，也没有实现自己的梦想。
一条是顺风顺水的注定光明的路，一条是充满了漩涡暗潭，到最后不知结果会如何的路，无论是那条路，如果投入，都需要大把的时间去付出。这两条路，萧曼不敢替她做选择。
“曼姐。。。”她还想再问什么，上课的时间却到了。“曼姐，很高兴你能听我说这么多。我很久都没有这么跟人说过话了，在国外的时候大家都是各忙各的，在家爸妈也是各忙各的，所以谢谢你愿意听我说。”
“没事，我把电话给你，你如果以后想谈心也可以找我。”
简思清开心地点了点头。
上了一段时间的舞蹈课之后，萧曼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脖子落枕好了很多，而且，她跟简思清的交流也越来越频繁，在她看来，简思清就像一个被保护的特别好的公主一样，看什么事情都很简单，总在时时刻刻在思考自己的方向。
选择安稳的一生，还是不确定未来的梦想，萧曼知道，这只是简思清的问题，于她而言，没有选择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