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行发生在声名远扬的皇帝街，这里是超级企业总部驻扎的地方，也是联邦金融、教育、商贸以中心的汇合地，堪称全球经济命脉。
游行的人员包括接受高等教育的年轻大学生，失业工人，小部分的商人以及知识分子，以及一小部分地球联邦议会的政务人员和退伍军人。
抗议的内容则是关于地球联邦议会的议员选举制度对星河帝国人的优待条件，以及对本土居民的官员政策一贯有的考核歧视，还有就是那些跨星的超级企业的政策问题。
（星河帝国人：星河联邦的核心种族，星河联邦的创建者，一般被称作星河民、星河人、灰发民、灰发人、灰人、灰鬼、灰土民、天龍人、灰龍人、灰皮人、灰皮猴、灰皮猪、灰皮狗、灰发崽、冷民、冷手民，想怎么称呼取决于联邦本地居民们的个人心情）
目前的一部分人认为，地球联邦议会的高层中，有些星河帝国委任过来的灰发民官员和超级企业联合勾结，大肆出卖地球的利益，并因此引发一系列经济结构失衡的问题。
在早先时候，游行活动可没有如今这么声势浩大和规模宏伟，但自从五年前星河联邦孤立战争胜利以后，地球联邦的经济就陷入停滞发展的阶段，失业率和犯罪率暴增，财政赤字大幅上升，仿佛一切似乎都在原地打转，而这一切都被大部分人归结于地球联邦政府对待灰发民与超级企业的优惠政策上。
关于这个问题，天下经常听她的高中老师在课堂在多次点评过，可惜她也不太理解如今的状况，只知道地球联邦的经济发展指数已经五年没有显著增长了。
看来今天还是不要去街上乱逛，皇帝街和少女街相邻不算太远，如果真有什么混乱发生，难保不会波及到此处。
天下想着想着，便打定主意今天一天都在家里宅着。她打开腕式手机，找到《末日废墟》的论坛，随手注册了一个数字名字，然后便点开论坛。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条红字讯息：天启教团与钢铁工会于大都会站在争夺一枚c级首领晶核，目前两家均有十数人损伤，现阶段还没有和解的迹象，且每家的官方公众账号都在向其他人诉说自己在这次纷争中受到的委屈，力求争取到多数人的舆论优势。
先前女神刚说到大都会站，这儿就提到了这个车站，为此，天下打开这个帖子，好好了解个清楚。
大都会站是为数不多的幸存者多达数千人的二阶大型车站，周遭连接着已探明的十一个小站点。
综合起来，以它为核心的车站体系内的本土居民足足有两千多人，其中各种设施齐全，包括充沛的矿场，水厂，电力，食物来源，军械制造，以及一支足够震慑周遭，守卫自己领土的大都会警卫队。
在大都会站以及其附近所聚集的玩家更是多至千余人，并且，时至今日，玩家人数仍在上升。
这些玩家中，除开普通散人玩家，还驻扎着大大小小的工作室与游戏公会的成员，包括先前的天启教团，钢铁工会，第四神圣帝国，黄金右手，前布什维尔联盟，菲兹，皇族，星零，万界娱乐棋牌会所等几个还算有名气的工作室，战队以及游戏公会。
这些公会和工作室中有几个只是开设在大都会站的分部，还有的干脆就是总部驻扎于此。
而统领整个大都会车站体系的乃是地下世界最大的幸存者组织之一----“红色联合”的残存机构。
该机构前身是地面世界的一个大国度，也是整个地下铁影响力最大的几个政治组织。
可自打上次黑暗浪潮之后，红色联合的版图被异种隔绝，整个组织早已分崩离析，大都会站也无法联系上其他隶属红色联合的大型车站。
明面上，大都会及其周边车站都效忠于红色联合，并接受它的管理与指导，实质上，各个车站早已各自划分地盘，玩家势力也是如此，红色联合只是维持着名义上的统一。
这个帖子上所说的天启教团和钢铁工会便是在争夺其中一个小车站的任务代理权和巢穴清剿的分配权，而晶核则是双方争端的导火索。
天下一个字一个字地看完这则讯息，单从文章的叙述来看，这些游戏工作室和战队公会的装备并不比她们的要好到哪里去，他们没有最高级vip的赠礼，但经过提前一周的优势，这些公会和工作室聚集了很大一部分降生在大都会车站群内的玩家。
这些大型工作室和公会中，哪怕稍小一点的，都有比她们多两倍以上的人数，且在游戏这方面有着足够充沛的时间。
天下随手翻看着后面的资讯，其中有一条涉及到了火油，这玩意比想象的要难弄，黑色寻猎者的巢穴难找程度堪比g级异种，而附近可以制作贩卖火油的车站只有一个地处偏僻地方的运输站点油井站，那边离大都会站的距离恐怕不比大都会站离这儿的距离近，其中更是有重重巢穴阻隔。
漢纳应该早就知道了这条讯息，天下一边想着，一边翻看下一条资讯。
“收购首领怪晶核，不论级别，不限数量.......价格从优，支持电子联邦币交易和现金交易，人傻钱多，速来......”
后面是一排类似于收购的讯息和留名，都是些大公会和工作室在寻求收购。
应该没人能拿出用于交易的晶核罢，天下思考着如果那枚g级地龙王的晶核拿出来卖的话，能有多少钱的进账。
但想想也不太可能，这种级别的晶核在现在都是无价之宝，且很多车站都没接通，根本没法交易。
下一页资讯里，天下翻到了一个她稍觉有趣的文字情报。
有人发现了一条疑似通往地面的道路。那人自称自己在一堆碎石后面发现了一道手扶梯。
他只是通过手扶梯向上里走了很久，然后就莫名其妙地虚弱，呕吐，倒地，最后稀里糊涂地死了，但在濒死前他看到一个通向上面的电梯卡在电梯墙中间，这很可能意味着通往上面的道路能抵达地面。
但马上有人猜测他是怎么死的。
有人说是病毒，有人说是有害细菌，还有人或是辐射之类的玩意都有可能致人死地。
最扯的一个玩家认为那是神乎其神的巫术，他似乎把这个游戏当作魔幻游戏。
可这个游戏没办法发录像，没人能证实这个帖子的真实性。
天下还注意到了一条官方最新发布的消息：
有一些游戏方面的主播和视频制作者希望能在游戏里加入直播和录制功能，方便他们进行游戏直播和视频录制。
而官方目前也给出了正在考虑的回应。
她并不关注这方面的内容，便继续往下翻越资讯。
每天都有人在这个论坛上发一些他们自认为惊天动地的发现，以至于游戏发行至今，这个成立不过一周的新论坛已经积攒了上百万的信息，在确定没有任何足够“惊天动地”的信息值得翻阅后，她感觉到无聊，便关掉了它。
联邦银行账户里，女神打过来的钱已经到账，这是预先支付的这个假期的薪资，多到让天下很难去接受它。
是呀，谁会给陌生人一个月十万的薪资，她既没有技术，也没有名声，只是一个普通的未成年学生而已。
不过一想到女神在短短两天时间里就已经花掉了数千万联邦币，她又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甚至预期她会在下次发工资时给她涨个十倍。
不该渴求更多，她默默盯着账号上那生平所见的数字，又重复数了一遍“1”后面的“0”，然后收下这笔钱，先把欠波浪卷的钱都还清，欠女神的.......天下不知道夏天欠了女神多少钱，也不敢多问。
抛开夏天对女神的负债，即便还完欠款，余下的钱也足够她支付接下来的费用。
她还一度为钱的事情发愁，甚至预估过自己打算同时兼职几份工作才能攒够之后半年的生活开支。
可现在一下子就实现了目标，这让她心里反而有些空落落的。
莫非我天生就该是忙碌赚钱的命？
她捏了捏脸颊，又拍打了几下，清醒过后，她打开通讯软件，把钱给波浪卷转了过去。
片刻之后，通讯软件传来一声“滴”的一声，是波浪卷的回复。
“？？？”
天下犹豫了一下，回复到：“？？？”
“？？？？？？”
“你的钱，”天下面无表情地用语音回应，“包括我哥借你闺蜜的钱，以后别来我家了。”
那边回了个愤怒尖叫的表情，“死三无，我帮你找到这么好的工作，你打算就这样把我撇清？回扣呢？中介费呢？利息呢？我的名誉损失费呢？”
“你想要多少？”
那边等了很久，才回到，“等你哥回来，我需要他亲自跪下向我道歉，然后让他把钱还给我。”
“不论他回不回来，舔不舔你的臭脚丫子，波浪卷，你都不用来我家了。”
“你管我？”
“擅闯民宅是犯法的，”天下吧唧吧唧地开始用虚拟键盘打字，随后还附上一行好心的文字：“联邦警察局贴心提醒您，根据地球联邦最新修正刑法9.79版第245条第二款规定：不遵循法律，未经他人同意进行搜查他人住宅的行为；或不遵循法律，未经过房主同意，私自闯入房主住宅的行为，构成私闯民宅罪，应当追究其法律责任，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
大约过了十个喘气的功夫，那边要求视频通话，天下想了想，挂断了视频通话，又按照联邦银行标准利息给她发了一份金额，顺便把她拉黑了，至于那些钱，她爱收不收。
第二天，她上了线，结果发现除了女神一伙外，环岛站有多了几个陌生男人。
他们看起来都好年轻，长得也不算难看，为首的是个同样灰发灰眸的星河帝国人，不止是他，总共五个男人，有三个都是看起来十分纯正的星河人，两个是地球联邦人。
天下走近，为首的星河人转过头皱着眉头看了她一眼，随后撇过头，盯着女神，“我只是想加入您的工作室，我的朋友可都是一等一的游戏好手，星琪亚小姐，相信我，他们不会让你失望的。”
女神保持着女神一贯的微笑，应付他的自然是她的侏儒妹妹。
“我的工作室正好还缺些男模，”她半是揶揄，半是调侃，“你这些人能胜任男模不，可以的话我勉为其难地让他们加入。”
她的话让星河人身后的一名黑发黑眼的联邦二区人直翻白眼，还好，他总算只是撅着他肥厚如两条红润香肠的嘴唇，没有哼出来。
另一个来自一区的联邦白人则更为狂妄，“鄙人尤巴，曾在游戏《火岛狙击》中两度斩获过全联邦最高赛事的杀人王荣誉，在《火岛狙击》这个竞技游戏里，论狙击枪法，我虽不敢自称第一，却也是前三的行列。”
《火岛狙击》是一款寰宇银河发行的大作，各个星球的玩家不计其数。
侏儒哦了一声，她负着手来回踱步，随后戏谑地笑道，“我所知道的《火岛狙击》，联邦最强的三人不是百里，粒子束步枪，还有烈风.烈风.追豹.雀鼠.黑峡谷.冷湖嚒，恰巧我都见过，怎么，敢问阁下是那三位换了名字？还是换了张脸？”
这三人乃是《火岛狙击》星河联邦赛区的获得荣誉最多的三人。
为首的灰发青年赶忙解释道，“他拿到的冠军是地球联邦赛区的冠军，星赛缇小姐，即便如此，他也是这个地方数一数二的好手，很多人都抢着要他。”
侏儒冷哼了一声，学着黑眼睛亚夏人撅嘴的方式怪异地摆弄表情，“我这人啥优点都没有，但就是面子足，你信不信，只要一声令下，那些个什么百里，什么枪和那个什么什么豹子就会立马到我的工作室，为我当牛做马。”
“真会吹牛，”虽然没这么说出来，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位白人老兄弟就是这么想的。
年轻星河人咳嗽了一声，警告性地瞪了白人一眼，随后压低声音，“这不是为了方便吗，星赛缇......小姐何苦舍近求远，更何况，你们不是不想大张旗鼓嚒，我发誓，他们身手真的很不错，在联邦所有玩《火岛狙击》的游戏玩家里，没几个能胜过他们的。”
星赛缇哈哈大笑，“小白雀，你大费功夫找了这么几个人不就是想追我姐嘛，别浪费你宝贵的时间，还不如多花点功夫照顾照顾你养的那几只小白雀，你给它们扔玉米，它们至少还会叽叽喳喳地回应你，我姐可不会，谁叫她不是小白雀咧，你的玉米可满足不了她。”
这话把这位年轻人挤兑得面红耳赤，他委屈地喊道，“你想得太多了，星赛缇小姐，我真的只是想和你们一起玩这个游戏，”他板起身子拍拍胸脯，“我喜欢这款游戏，以星神的名义发誓，我没骗你。”
“我也时常对着星神发誓要把酒戒了，我看你是想在玩游戏的时候顺便把我姐姐泡到手。”
侏儒女孩仿佛洞察了真相，“你享受你的游戏和小白雀，要加入我们的工作室也行，在浪beach......喏，那个对你狂抛媚眼的小骚货旁边那几个，听她们的话，当她们的贴心小棉袄，做不到的话，就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小白雀僵硬着身体，看了眼远处正对他眨眼睛的浪beach，宛如被雷击了一样。
“她.......”年轻灰发民蠕动着嘴唇，最后干燥地说到，“若是星琪亚小姐的条件，我自当遵从。”
侏儒轻蔑地撅起嘴唇，踢了他一脚膝盖，“是我的条件，你可以选择离开。”
白雀始终是白雀，没有化身为白狮，他身后的那几个人则既愤怒又轻蔑，想来是对自己的老大面对女人如此软弱感到彻底的失望。
“看来知道老姐你在这里的人多了起来，”侏儒嬉笑着看着小白雀，“你最好问问他是从谁的口中知道你在这里。”
女神恬静地微笑着，歪着头打量着自己的妹妹，“总得有人告诉他，”她说道，“办法多的是，究根问底可不太妙。”
“哈哈，我倒想知道是哪个人出卖你。”
女神委婉地提醒自己的妹妹闭上嘴巴，随后将所有人都召集来，包括波浪卷，天下，漢纳以及他的天命工作室，侏儒女孩的男模工作室。
女神等着所有人都来齐后，才开始说道：“今天的任务只有一个，清理通往大都会站的隧道，各位有什么好的建议。”
这个团队大部分都是大手子，反应快的惊人，可就是没几个脑子灵光的聪明人，更不必说什么好的建议。天下也在眼巴巴等着其他人提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
“大都会站的隧道在三号线，也就是俗称的第三大道，”漢纳拿出一张半破碎的方形地图，上面只有简陋的线条，简陋的文字，以及简陋的地标，他指着其中一条不知是直线还是曲线的交叉线条说道，“就是正北这条道，根据地图，我们和大都会站之间隔了四个车站，想要打通，恐怕难度非同小可。”
“难度非同小可，”侏儒龇牙说道，“这么说还有有可能打通？”
漢纳摊开地图，找了个钉子钉在墙上，“看这个标记，我们和大都会站之间隔着四个车站，其中正好一个名为“黑水站”的车站，喏，隔着灰水站和哨兵所，我曾在论坛上看到过这个车站的玩家发布的一些情报。”
“哦，它有什么特殊的？”
“它没什么特殊的，倒是灰水车站里有几个在网络论坛上发帖子的玩家，但这里，”漢纳手指往北移动了一个小格子，“黑水站往北，靠近哨兵所旁边的这个隧道地段，有个地龙巢穴，正好把黑水站、哨兵所和大都会站隔绝，这可能是我们最大的难题。”
侏儒不满地撅着嘴，“那就碾碎它们，”她自信满满地说道，“我们有数之不尽的钱财来收买其他几个车站的玩家，足够聚集人海推倒地龙，除非它能上天下海，而在地底下，它上不了天，也下不了海。”
一个玩家挠挠头，“数之不尽的钱财？在哪里？”
“在我家，“侏儒确信，“你等着，我这就让我爸给我打钱。”
女神拍了她的脑袋，“我们只有固定启动资金，一旦花多了，老妈会过来问责我们，不想被她骂的话，给我省着点用。”
“她可是只会骂你，”侏儒撇撇嘴，最后没有多加反驳。”
一旁的天下把她们的对话听个一清二楚。
固定额度？天下不知道那是多少钱，但想来应该不少。
总之，她们的计划很简单，尽可能多地收集关于沿途第三大道的资料，尽可能多地收买玩家，尽可能快地升级，而这一切，均是靠女神的所谓固定额度的启动资金来支撑。
接下来的时间，天下选择和女神一齐升级，对付黑蝙蝠。
对升级，她没有任何概念，之前宰了那么多老鼠和黑爪，她的脑海里也没有任何提示，这让她一度怀疑自己是否被限制了等级。
但她的手脚的确变的灵巧，不仅是五趾黑爪带来的力量。
可能是杀异种杀多了以后的熟能生巧，但女神告诉过她，游戏里的升级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你在不经意间是无法察觉到它给身体带来的变化，就和婴儿学走路一样。
天下挥舞着铁棍打断一只蝙蝠的肋骨，疾如风，静如影，这是女神教她的。
她抽回棍子将另一只试图靠近的蝙蝠挡开，五趾黑爪带来的夜视能力让她对这些体型微小的异种煽动翅膀时带来的阴影极为敏感。
又一棍了结那只在地上挣扎着的蝙蝠，她将棍子向上猛地穿刺，一只想要偷袭的黑蝙蝠被她钉在天花板的缝隙间，它还在挣扎，天下一脚把它踩入石缝中。
“这里的蝙蝠数之不尽，“女神同样甩着一根铁棍，动作更为迅速，也更精准，“不过它们不会一拥而上，是个提升技巧与等级的好地方。”
“那为什么没人来这里？”
侏儒说道，“因为黑蝙蝠既不提供晶核，也不提供皮毛，牙齿和骨头，它的肉又少又瘦，所以，人们很少来这儿咯。”
女神顿了顿，然后才说道，“其实她只说了一半。只是这地方没做好防护的话，被蝙蝠咬了可不是开玩笑的，据说这玩意有上百种病毒，好多玩家都吃了它们的亏。”
天下扯了扯嘴角，又看了看自身，难怪要套这么多防护服装，她刚开始还以为这是为了负重训练，让自己突破极限，现在看来，没了这玩意，她可能就要凭借自身的意志和上百种病毒对抗。
还好，这些防护服装只是厚，并不算太重。
天下将铁棍挥舞得久了，她就发觉自己愈加迅捷，打击对方致命部位的方式也更加省力。女神给她指导的战斗技巧的确有效。
天下在屠杀了五十多只小蝙蝠后，便累得精疲力竭，整个世界似乎都被黏稠的汗水与厮杀后的喘息所覆盖。
她擦了擦额头，不得不承认这游戏的确太过真实，连汗也是如此，她就好似被黏着一层水。
她们酣畅淋漓地大战了一番，然后果断退出蝙蝠所在的坑坑洼洼的巢穴。
棍子潮湿沉重，上面布满红血渍，还粘了少量的灰黑色皮毛，女神面不改色地拾起地上一具死人尸体的衣服，沿着棍面细细擦拭了一番，天下有样学样。
侏儒在后面用粗笨的手指丈量着她那把青铜色的木弩，又点了点细铁箭的数量，将它竖着合拢，弯折的取出来，又一根根拭去箭头残余的污秽，小心装入随身挂着的小袋子中。
“其实我也很适合夜视异能，”她抱怨似的朝天下说道，“我最喜欢在暗中放冷箭，保证逮一个死一个，没人能例外。”
“每个人都适合这个异能，”女神以轻松地语气愉快地说道，“而你最适合在背后放冷箭，小个子，小身影，你放的冷箭没人能注意到。”
“啊哈，你说的正是我想的，不过这里的晶核也太难搞了，”她说着朝天下挥挥手，“三无，你有个和你长得一样的哥哥，叫做夏天是吧？”
天下点点头，然后嗯了一声。
“其实我和他还算是酒杯之交咧。我查了他失踪时的资料，”她拄着下巴一脸思索的模样，“神不知鬼不觉地在联邦网络监控中自家中消失，我都想知道是怎么做到的，就我所知道的，目前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你把他碎尸咯，然后冲到马桶里，这样才能避开监控，你说是不是？”
天下语气不善，“我和他没仇。”
“亲兄妹之间怎么没仇？你和他差了也只有三岁，又不是十三岁，”侏儒分析道，“想想，本来可以吃两个的甜美蛋糕只能吃一个，本来只能玩三个小时的游戏舱只能玩一个半个小时，有时候还会因为隐私的事情和你哥吵来吵去，他多半还仗着自己力气大经常打骂和使唤你，甚至，青春期的男孩也难免有偷窥妹妹的恶习，”她揶揄道，“难道你就没有过把他杀了的想法？”
天下冷冷看着她，许久后才说道，“那你呢？你姐姐生来就拥有了一切，在学校的成绩更是数一数二，是呀，谁能比她漂亮和聪明，而又有几个能和你一样天生畸形，甚至未来如果继承你们那庞大的家产，她也会排在你前面，那你呢？你有想过把她杀死然后冲到马桶里的想法？”
女神沉吟不语。
侏儒女孩眨眨眼睛，随即发出爆发性的大笑，“天下，告诉你一个事实，我做梦都经常梦到我把我那该死的爸妈活活掐死，然后兴致勃勃地把他们的尸体肩并肩排一块儿，并对着他们大口吐痰。
等以后老姐惹怒我了，我也会在梦中把她扼死，排在老爸老妈的坟地旁，我发誓一定会一视同仁。”
天下看了看女神，她只是苦笑了一声，看来侏儒女孩真的恨她的爸妈。
“你是一个疯子，”天下最后给出结论，然后板起脸不再理她。
“别这样，”侏儒贱兮兮地凑上来，拍拍她的肩膀，“生活如此有趣，你却每天板着个死人面孔，我只是想和你开个小小的玩笑而已，我怎么可能真的这么对待我那相亲相爱的爹娘咧，喂，我说，我都没看你笑过，笑一个呗。”
天下依旧毫无表情，“我已经成功被你逗笑了，”她说道，不知为何她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哥哥。
在接下来的两天里，天下宰杀了多到数不清的蝙蝠，并换了两根铁棍，而原先那根已经弯曲了三十度。
这两天里侏儒并不在，她忙着处理招上门来的玩家。
到了第三天，女神将她们重新聚起来，足足八十人，波浪卷，浪beach，漢斯漢纳兄弟，男模团，女神后援团，小白雀和他的四个同伴，还有更多为了钱而来的雇佣玩家。
天下静静看着他们，更多的人，更多的混乱，他们吵闹，散乱，没有一丝秩序。
这点让天下很在意，这些人根本没有配合意识，他们就如同是一群散兵游勇，或者说是炸了巢的马蜂，只会四处张望，来回游荡。
很难想象女神要带着这批人去参加战斗。
“他们看起来一触即溃，任谁都能看得出来，这些人聚在一起后的战斗力，甚至比不上一只十人的士兵小队，即便这只是个游戏，也不能让他们变得勇敢起来。”侏儒评论道，“不在短时间内我们也只能做到这些，除非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会让他们知道，这游戏可不好玩。”
女神摇摇头，“我们缺的就是时间。”
之后，女神向在场的所有人自我介绍，然而部分人根本没有注意她说什么，他们仍然在我行我素。
女神冷静地提高了声音，一部分人回过头，发出惊叹的声音，更多的人回过头来，会场逐渐安静了下来，这大概就是美貌的魅力。
即便是同为女生的天下，有时候也会安静看着她的五官，陷入自惭与沉迷之中。
她再一次自我介绍，并下达了此次的任务，“我们这次的目的是打通前往大都会站的任务。”
她找了个电视大小的腐烂木板，用钉子和卡扣固定在墙上。
木板上面画着通往大都会站的线路以及沿途车站的路标，从上往下依次是植物园站，哨兵所，黑水站以及灰水站，其中哨兵所还标注了二级危险的血红大叉标记。
“这是个长期任务，我们会按三期乃至四期来分段完成，在需要你们的时候，我们自然会召集你们，这点不必担心。
还有，各位与我等的关系只是单纯的雇佣关系，如果你们当中有人觉得酬劳不符合自身的预期，随时可以退出，但别指望想着提高价格，明白吗？”
谈到钱的事情，几乎每个人都兴致旺盛，为此有几个人就薪酬问题多讨论了一会儿，但没人提出要退出，不得不承认，这女人给他们的钱是真他娘的多。
这些人能顺从地听她讲话，这是个好的开始。
女神会心一笑，继续说道，“第一期的任务是打通前往灰水站的通路。”
其他人屏息静待着她的补充。
“灰水站是个很小的车站，只有环岛站的三分之一大，人口更是只有十来二十几个，做粪坑都嫌小，而且只有两个哨口，”在一旁的侏儒挥了挥铁棍，跃跃欲试，“该车站的玩家目前有七至十个，可能数目会增加，但就我所知，他们都是些散人玩家。”
有人忍不住问道，“你就怎么知道这么多？”
侏儒理所当然地说道，“金钱作响的时候，消息自然就滚滚而来。”
当然，她还是花了好些功夫甄别其中的真假。这点守备队长帮了她大忙，因为他的手下有人就是从灰水站过来做食物运送的，只不过被困在了这边没办法回去，就成了守备队员的一人，有这人在，她可以最大程度地筛选出信息是否来自灰水站。
“在通往灰水站的路上，我们可能会面临大量掠腐者，”这点是她从一个胆子大到离谱的玩家口中打听到的，不知真假，不过守备队长的人印证了这一点，“掠腐者以尸体为食，但不代表它们就是对人无害的温顺小羊羔，它们多半是是c级异种，也有些变异到了d级，而它们的首领被幸存者命名为食尸鬼，是最低e级别的首领怪。”
她扫视了一眼，确定没人有异议后，继续说道，“我们的目标便是这些该死的食尸鬼。”
有人质疑道，“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我们打得过吗？”
“谁知道呢？”侏儒不以为意，“我有的是钱，你们有的是命，大不了堆过去。”
“如果一直过不去呢？”
“这点你放心，咱有的是钱。”
“......”
最后，出发时间定在昏时。
地下隧道的时间对幸存者而言毫无意义，对他们这些玩家则不同，日落之时正好是联邦标准时间的晚上六点之后，太阳将落，黄昏待尽。
那个时间段，这些玩家该下班的下班，该吃饭的吃完，上暑期补习班的的倒霉蛋估计也有时间玩这个游戏。
考虑到她们暂时没有别的事情，女神便打定主意在环岛站逛一逛，于是，包括浪beach，小含等老同学在内的一行人便聚在一起向着车站的角落行进。黑爪很乐意当向导。
顺便一说，他本人此次也会随她们一齐出征灰水站。
“环岛站如今有不到六十人，半数都是跛行孱弱的老人和和懵懂无知的孩子，剩下的人中有三分之一是上次黑暗浪潮幸存下来的残废和当了寡妇的可怜女人，现如今，能随我们清剿周遭异种的好手是少之又少。”
侏儒咧着嘴笑道，“恕我冒昧，看来你们这里的男人很忙。”
“繁衍子嗣是每个隧道子民的义务，我们必须传承下去，”守备队长坦然道，“最好每人能养十个，可没人能在没有丈夫的帮助下独自供养如此多的孩童，母亲疲倦不堪，老人则更深。”
侏儒更进一步地调侃，“你看起来更累？”
“还不是为了你们？我们有自己的时间，但隧道之子改变了一切，也改变了我们的作息，你们带来很多变化，”他意味深长地说道，“有好的，也有不好的。”
侏儒赞同，“除非你们甘愿被我们吵闹，否则只能做出改变。”
侏儒决定看看这里的“耕地”。环岛站的耕地地处隧道的一截尽头，那边的门用坍塌的石头封堵得严严实实，中间一大片是黑乎乎的泥土，猪粪以及干瘪的蘑菇，这里的味道腥臭到了一定地步，很多年轻男女迟迟不敢上前，有几个甚至借故离去。
黑爪把他们的举动一一看在眼里，”猪粪日益稀少，蘑菇自然也没法汲取到营养，苍白纤瘦，和我们一致，不过它的味道还算不错，可以带几枚尝尝。”
另一头被铁板隔离的是同样瘦小苍白的猪群，它们蠕动着不算庞大的身子在狭小的地方拱来拱去，一个瘦弱的孩子正无精打采地坐在高台上俯瞰着低下猪圈里埋头进食的小猪。
男孩手里拎着条木条，浑身脏兮兮的。
“看起来很可怜。”不知波浪卷说的是那个孩子还是那群猪。
只有十岁的男孩转过头，眼睛突然亮晶晶的，“黑爪大叔，”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激动，“你怎么来了？”
黑爪用他那双粗糙宽大的手拍拍男孩的头，“猪圈怎么样？”
男孩的眼神一直瞄着女神，脸色微微红涨，“小黄病倒了，然后被阿嫂拖了出去，我想它已经被灰爪他们吃了。其他猪还好，它们都肯吃饲料，那群三趾黑爪的尸体帮了大忙，对了，我一会儿还要把粪便清理一下，阿嫂让我这几天要多看着猪圈。”
黑爪点点头，“好样的，”他大声夸赞，让男孩蛮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一脸窘样。
过了会儿，男孩小心看了眼女神，“大叔，她们是隧道之子吧？”
黑爪郑重说道，“她们一群是让人敬畏的隧道之子，勇敢到足以让男人汗颜。”
男孩鼓足勇气，抬起头，直直看着女神，“你们
会驱逐黑暗吗？”
女神不解看了看黑爪，他解释道，“隧道子民曾经口口相传的传说里说曾提到过，她派来的子民会粉碎地下的黑暗浪潮，并让我们重回地面。”
“重回地面见证旧日的光芒，”男孩看起来既瘦弱又贫困，但他的眼神里满是坚定，“我在书上看到过，地面上有青草之地，熔岩之海以及极冰原野，还有照亮整个世界的大灯泡，你们见过吗？”
几个人面面相觑，最后女神站出来，“外面什么都有，”她以一副确信无疑的口吻发誓说道，“不论是在天空驰骋的钢铁巨鸟，在地上奔跑的钢铁长龍，还是你说的那些，甚至，地面上还有更美的事物。”
“什么事物？”
“群星，”女神柔和地笑道，“那是比你所说的那些还要美丽一千倍的东西，世上终极的奥秘都藏在那里的尽头，它无边无际，包含着青草之地，熔岩之海以及极冰原野，还有多到你终其一生都无法看遍的令人叹为观止的奇迹。”
“群星.......我听过它，”男孩既怀疑又向往，眼中的光芒中透漏着任谁都能看见的渴望，“你们会帮助我们回到地面吗？”
“谁知道呢，”侏儒耸耸肩，大小不一的眼睛定定看着他，“我们正试着做，但你可别抱太大希望。”
男孩满怀感激地朝她发誓，“等我长大，我会加入你们。”
她们出发了，带着无数类似养猪童一样的年轻男孩女孩的好奇期许，向着隧道深处出发，浩浩荡荡，如同灰色鼠群，没人知道会带来什么。
“你这个傻瓜，”侏儒变换脚底下的重心，以求尽快赶上自己的姐姐，“看那孩子的模样，我敢保证，他一定不甘心做一个猪圈的养猪人，你的甜言蜜语可能会诱使他踏上足以丧命的旅程。”
女神郑重其事地看着她，“每个人总得有个念想，也许他喜欢这样。”
浪beach赞成女神的看法，“我觉得他应该可以过自己想要过的生活，”她赞叹而悲悯地将双手置于胸前祈祷，一脸圣母慈悲的样子，“见识群星，对每个生活在地下隧道十年的孩童来说，都一定是个伟大的梦想，他们不该生来就与帐篷、管道、电线和猪圈为伍。”
傻瓜，所以梦想只属于孩童，成人该面对的是生活，侏儒如此想到，但没有说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