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长信的手猛地拍在桌子上,眉宇间是怒气:“秦长散!”
“难道不是么?”秦长散神色自若,“你不想杀她?可你的确一直在把她逼入绝境。”
秦长信的么目光一瞬间空洞,随后他低低地笑了,似乎明白了:“那位大人,选定你做他的新棋子,对么?”
“我不是棋子。”秦长散淡淡地说,“我不是任何人的棋子。”
“好……”他问,“那么,你想要这个皇位,还在等什么?你如今声望正盛,又是皇族,我没有子嗣,唯一一个兄弟秦长眠,还是个无心朝政的闲散王爷……你只要制造一个巧合,杀了我,皇位唾手可得。何必费心思给我用慢性毒?”
“我不要皇位。”他笑笑,“我的陛下,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把皇位放在第一位……我要的是……”
他的身子前倾越过茶桌,凑到帝王的面前,气息炙热而带着寒凉之意:“我的陛下,我要你……死于天下人之手。”
他的眼里,蓝色涌动,像是盛下了一整个云穷海。
秦长信坠入他的眸子,突然想起曾经在古书里读到过。
云穷海中有鲛人,人身鱼尾,眸色便是如此清澈而深邃的蓝。
鲛人不登岸——除非被整个鲛人族遗弃,或者……
深爱这土地上的某个生灵。
——
爆竹除岁,新桃换旧,瑾乐帝都却不知从那儿开始传起一个说法——
“陛下,是半妖!”
众人皆是吓了一大跳,不过都是摇头说不可能。
半妖啊,罪大恶极,为非作歹,肮脏不堪的半妖,怎么会成为一国之主呢?
更何况,陛下当年是天纵公子一手扶持的,难不成天纵公子也会认不出?
不可能,不可能,一定不可能……
可随着传言越来越多,“证据”也不断从宫里人口中传出来,有些人就有些信了。
一时间,愿安城人心惶惶。
雪压满枝,履雪轻响。
男子披着深蓝大氅,五官深邃,那一汪幽蓝藏于眼眸,显出惊心动魄的俊美来。
“你这样做,又是何必?”一身儒雅的男子站在他身后,轻轻叹息,“你和他,之前的关系,不是一直很好么?”
秦长散神色淡淡,苍白的指尖拂过梅枝上白雪:“并不好。只是因为他师父,我对他,多关照了几分。”
“是么?”韩渡低声问,“你说过你很喜欢这个孩子,因为他像被沧海淹没的桑田,纵然世人看不到,也兀自勇敢活在深海。”
“勇敢。”他缓缓念了一遍,不由得笑了,“这天下,勇敢的人很多。我只是对他有过几分同情而已。”
“可是你明明说过……”
“韩渡。”他轻飘飘的一句话,打断了他,“她好么?”
韩渡顿了顿,道:“她很好。”犹豫了片刻,又道,“她问,安好否。”
秦长散漫不经心地说:“很好。”
“秦长散。”韩渡走近,寒气瞬间卷入他的四肢百骸,“纵然他是半妖,你又何必把他逼上天下人杀之的地步?错的是他父皇,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