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睡的龙城整夜都在下雨。
大约在凌晨四点钟,张秀云在半夜中蓦然惊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屋里还点着台灯,她努力回忆了一下,隐约记起入睡时的情形,确实是没有关灯。
她一个人住惯了,单身的人都知道,独守空房,其实是很寂寞的,不关灯不关电视不关电脑基本是通病,冥冥中好像是有个伙伴在陪伴着入睡一般,当然,如果有只小猫或小狗之类的活物陪着,那又是另一种情形了。
张秀云挣扎着起身,可能是晚间喝了不少水,需要去方便一下,她挪到床边,缓缓地坐了起来,待了有半分钟,才慢慢要站起身。
这是她老爸教她的,老爸说起床忌猛,因为体位的突然改变,会导致各种问题,老爸的其它话张秀云没有记住,就这句印象深刻,一直谨记并身体力行,原因是她的姥爷就是因为不注意这点,脑血管破裂而最终不治的。
就在她马上要起身时,仿佛听到了一些细微的声音,她马上稳住身形,竖起耳朵仔细辨认,因为整个客栈的隔音效果做的很好,在室内还是很宁静的。
张秀云似乎是听到有人在楼道里走动,或者说是她感觉到有人在走动,挺缓慢地一步一步的,是有贼吗?张秀云开始怀疑,但一直听下去,越听,越觉得是真的,然后她的目光似乎穿过了墙壁,眼中出现出这人的影象,弯着腰,抬起一只脚,然后再慢慢放下,然后是另一只脚,一步一步,就这么无声地走着。
张秀云觉得毛骨悚然,头发一根根地竖立起来,她想要喊叫,可喉咙仿佛被堵住了一般,就是发不出声音来,整个人就像瘫痪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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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秀云一直没有动,似乎失去了全身的力量,就这么僵僵地坐着,冷汗从额头,沁出了薄薄的一层。
几分钟后,她才逐渐恢复了气力,扶着床头柜,站立起身,她开始疑心是不是自己听错了,是不是在做梦。
不过张秀云自小耳音就好,一小的校长在红五月的大合唱上发现了她音乐方面的天赋,非但音准极佳,而且嗓音也好,最后选她做了领唱。
她感觉自己并没有听错,真是奇怪啊,谁半夜里会在客栈里走动呢?不过张秀云并不想出去看,毕竟女孩子家,深更半夜还衣冠不整的,当然胆子也不算大,要换个男人,一定会出去瞧个究竟。
张秀云匆匆地去了卫生间,然后开了房间的大灯,仔细地又检查了两道门的情况,都锁得好好的,这才放下了心。
关了大灯,回到床上,张秀云还在思忖刚才的声音,趟在床上翻着小说,又等了十分钟,再没有声音传来,她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终于轻笑了一下,心道别自己把自己吓死。
雨夜好睡觉,外面的雨声虽然隔了两重门,而且其实根本也听不见,但好像雨水均匀冲刷声的催眠力量,从各个缝隙蔓延了进来,让张秀云连打了几个哈欠,这次她关了床头的台灯,包裹好了自己,继续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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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市中心的桑书远,已经是披着外面的夹克,深陷在太师椅上。他的鞋早已脱下,还把双脚高高地翘到桌上,手里拿着书在努力地研读。
不过他的眼皮开始时不时地打架,因为实在是有些困倦,便站起身来,在书桌前活动了几分钟身体,依然不能解乏,就光脚穿着袜子,在地上打了一套拳。
这套拳不是标准的军体拳,是省城现任的安处长教给他的,记得他刚刚实习时,安处长还只是个分队长,年岁上也不比他大几岁。安处是河北沧州出来的,而沧州是出名的武术之乡,他自小习武,打起拳来很有一些架势,至少在队内的训练比武时,桑书远根本近不了他的身,而且只要一出手,三下两下桑书远必定会被放倒。
这让桑书远佩服得五体投地,他仗着年轻脸皮子厚,天天磨,让安队长教他一两手,安队长被磨得没办法,就教了他一套拳,桑书远也是练习得很刻苦,不到一个月就练会了。
到了下一次的常规队内比武,桑书远原以为这次能多招架一会儿,谁知道故人依旧,还是三拳两脚就被收拾了,他不乐意了,问安队长是咋回事儿,安队长不禁哈哈大笑,问他:“你猜就你这套拳我练了多久?”
桑书远猜是俩月,安队长莞尔,竖起四个指头,桑书远一愣:“这拳要四个月才会?”
安队长摇摇头,严肃地说:“我练了整整四年。”听者都不禁咋舌,安队长又道:“当然,要练个外形,三天就可以了,不过要练到有劲,然后是有气,最后是有意,那下的功夫就深了。到了最后,心动而拳发,而且可快可慢,意气自如,这一套拳就可以吃一辈子。”
听者无不频频点头,心下佩服。
总之,这套拳桑书远是练得很纯熟了,不过基本上没有在实战中发挥过威力,因为刑警出警都要配枪的,碰到坏人,抓捕的套路还是先靠近人,然后把对方扑倒或绊倒,拧成反手一铐手铐,也就完成任务了。
就算对方有凶器,枪一举,90%是投降,10%是跑,根本没有对战戏,不像电影里那样,飙车打斗枪战一个都不能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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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来年过去了,桑书远有空没空,还是打打这套拳,不过,看来自己真不是快练武的料子,始终没有体会到意气的境界,倒是拳拳生风,这个劲字是练了个十足。
打了拳,桑书远感觉精神好多了,继续回去看书,他看看手表,四点多了,再过不久天就要亮了,今天白天应该是小刘来接班,每天八点钟换班,那就还有三个多钟头。
今天看的书,章节是犯罪过程中罪犯的临场变化,讲得很详细,从心理到行为,不过这本书带着日本人惯有的严谨和啰嗦,容易让人犯困。桑书远听着那窗外的雨声,似乎是小了一些,有些再三而竭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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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秀云这次睡得很香,突然间,一阵很大的敲门声传来,再次把她惊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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