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从玉是越想越觉得身形动作合乎至极,却想不通为什么他会来杀了她。
父亲仁慈,他是父亲旧识的遗孤,被父亲收留,四岁那年来的沈府,来时是谎称是妾室所出的庶子,出生起就身子有恙送去乡下庄子里养病了。
来时瑟瑟缩缩,沈父给他改了名字,叫沈从祎。
沈从玉当然不知道为什么要让他变成自己的庶子,父亲一个劲告诉她这就是她的弟弟了,让她不要欺负他。
母亲日日提心吊胆,还与父亲说把他送走。
可是父亲执意不愿,几次三番回绝了母亲。
后来更是直言,若是母亲再提这个事情,就把她送走。
沈从玉想是父亲魔怔了,竟然为了一个外人要送走母亲。
那时她就不喜欢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外人弟弟了。
她没有别的庶妹那些歪门邪道的心思,处处与他使绊子,但是若是要她真心待他好,那不可能。
谢荣博心急如焚,一房的丫鬟妈妈婆子全都围着青玉院,谁也不敢走动,去请太医的人自然是谢停松,云氏时时站在床前握她的手,嘴里是呼喊着娴玉娴玉。
“公爹……莫要太着急了,小心伤身。娴玉她,许是暑气散去,身子方虚弱着,以为这是梦罢……”云氏不知如何宽慰谢荣博,可自己心里却知道,谢娴玉方才看她可是跟真的不认识一样。
心里没底,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初初嫁来谢府,如今小姑子就遇上这个事,怎么能不叫她心急!怕是有心人抓她下风,说她克了这个小姑子!
谢荣博急得在榻前团团转,可是回头一望谢娴玉还是这样木愣愣望着榻顶,他又急得不行,连是门口跑去观望,又是回来叫她的名字。
可她是沈从玉!不是谢娴玉!
一声声的娴玉,谢娴玉,叫的她更是心里慌张惶恐不安!
云氏是心慈善良的人,谢娴玉这个样子,生的娇俏可人,像极了她的小妹妹,就像丢了魂一样的躺在这儿,让她心有悲楚,心中那丝恐惧也就没了,满是心疼。
更是想到从小没有母亲照拂,就是眼眶一红,怕被公爹看见,忙背过身去掏出手绢儿拭泪。
太医在宫里,一时半刻也赶不来,谢荣博再不信那吴郎中的话,也不愿意再贸然请郎中入府来,就求神拜佛地等着谢停松请着太医来。
他已经全然不顾自己是个入阁的人了,丝毫不见当日朝堂上那镇定自若的神色了。
房内已经有四个丫鬟举着大蒲扇往外扇风了,冰盆也是一个接一个端进来放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房中都无人再敢有声音了,沈从玉才觉得心口没那么疼了,想动一动身体。
嘴里也是干渴不已了。
“水……”
云氏坐在榻前心急如焚,也不知想了些什么,入神垂泪,这一点点小小的声响竟是将她喝住了。
“啊!公爹!娴玉说要喝水!青雁青雀,快倒茶来!快点!”
青雁手忙脚乱,青雀看了着急才抢过茶壶赶紧倒了茶水送过去。
沈从玉又喝了半碗,才由着云氏的手搀扶她起来。
谢荣博在一旁看得也几番想要扶着她,可是云氏在旁边扶着谢娴玉,便不好过来,只看着。
“娴玉可还有什么不舒服的?若是不想说话也无事,你指一指也好……别让公爹着急了!”
沈从玉只是坐起来了,可是身上还是半点气力也无,刚刚还能说出几句话来,现下是嗓子疼得不行,半句话也不想说,只是伏在云氏肩膀上,打量着这屋中摆设,这一群陌生的人。
这是何等的奇妙,她竟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根本不认识的人。
只是谢娴玉这个名字,略微有些熟悉,像是哪里听过。
谢……
沈从玉头一阵憧然,又昏了过去。
众人更是提心吊胆,小心服侍,不敢出半点差错。
等沈从玉醒过来时,身边已经没有那么多人围着她了,只是外间还坐着一位身着深色官服的老者。
“郎君,姑娘醒了。”
沈从玉是觉得应该是睡了一觉,浑身都有些松散的感觉,但是总归是有力气了,能动弹了。
她要把心中那疑惑放下,才能好好了解现下是怎么回事。
这算是怪谈,可是却被她碰上了。
心中疑惑放下,由着身边丫鬟搀扶着下了榻。
青雁不敢用力,却还是由着她下来了:“姑娘,你尚病着,还是不要下床走动得好呀……”
老者回头看了一眼这边,就转身提起那药箱,起身向谢荣博辞行。“既然二姑娘醒了,那便没什么事了,想不起来也无关紧要,莫要逼她硬是去想顺其自然便好。姑娘不能大补,身体是太虚,好生将养,还是能调理好的。下官的药方是补药,不可增量进补就可。下官告退。”
谢荣博也起身送行,约摸着还是不放心。“有劳刘太医了,我送送太医。”
刘太医满是恭敬:“阁老留步,二姑娘初醒来,阁老还是先去看看二姑娘罢。”
谢荣博最后还是去送刘太医了,应该是有什么问题要问他。
沈从玉微叹一口气,自己扶着木桌,挥手让青雁离开。“你们都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上一会儿。”
“可是……”青雁话未说完,沈从玉便挥挥手让她出去。
青雀拉着青雁,往外走。“奴婢告退。”
沈从玉坐在木凳上,没有半分心思去想这是哪她是谁。
她应该是死了的,这个身子不是她的,这里也不是沈府,是她占了这个身子,成了这个身子的主人。
这算鸠占鹊巢吗?
可是这副壳子不是她的,她又没有办法脱身,难不成她自缢?
不,不,她不能再死一次了,或许人人都没有这样的一个机会,或许就是天不要她死。
她还没有弄明白是谁杀了她,还不知道沈府如今到底是何模样,不能去死。
既来之则安之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
谢荣博送完人就回来了,崔妈妈一直在督导着后院熬药的婆子丫鬟,念着自家姑娘体虚,又是主张着熬了一锅鲫鱼汤。
青雁青雀在外间守着,怕屋内有什么声响未曾听见误了大事,所以也没同那些打的丫鬟交谈。
谢荣博已经是年过半百,连马都不敢骑的年纪了,可是为着这个女儿,他也是费尽心力了。
“你们不在姑娘身边守着,都来外间做什么?!”谢荣博回来看到人都守在外面没人进去服侍着,也怕她出了什么事,疾步入外间,刚要进去,青雀才拦着他没让进。“郎君且先问问姑娘吧,她方才说要一个人待一会,这会子只有姑娘一个人,还是问问再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