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柳风清流连于旷野山水,好久不曾闻到江湖的气息。
来到平凉之后,心间有些遥远的熟悉的感觉。
他并不知道踏入平凉对于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在他心里一直固执的认为自己只是想倒崆峒山求道。
想要拜访心仪已久的飞鸿子,这唯一个隐居世外的八大高手之一。
或许在他内心深处藏着他也不愿意细想的原因。
柳风清有些惆怅。
在平凉城呆了四五日柳风清仍旧不肯离去。
每日带着郑栓柱在平凉城的大街小巷游逛,暗暗观察着平凉城隐秘的波动。
能游遍平凉城倒是合了郑栓柱的心愿。
繁华的大街,僻静的小巷无不留下栓柱爽朗的笑声。
唯一让栓柱不太理解的是,明明有繁华的街道,柳风清偏偏带他去些偏僻的胡同。
“柳大哥,这些破胡同有什么好看的。”
逛了几天的胡同,栓柱实在是有些腻了。
“栓柱这你就不懂了,来胡同才能了解一个城市。”柳风清道。
这是一种文化,虽然柳风清并不是来看文化的。
栓柱看着阴暗宅子的胡同,一脸的质疑:“这些烂瓦就能了解平凉么?”
“一个城市的底蕴就在于他的旧。”
柳风清微笑的解释,看着这个破旧的胡同,他好像也有些说服不了自己。
尴尬的糊弄道:“再看几天你就能懂了。”
这是平凉城东,是一片斑驳的古宅,
错落着高低参差的民居,横纵着十几条胡同。
午时炊烟四起,在一条幽静胡同上空袅袅飘荡,青砖因年久,剥落的坑坑洼洼。
长长的胡同在此时空荡荡的只剩下细长的影子穿向六合街。
城镇的繁华并无二致,秘密往往在幽暗之处。
扫街般的在平凉的胡同、角落里乱窜,柳风清只想知道,隋琛失踪的诡异,平凉到底藏着什么势力?
若是有,必然是大隐隐于市。
柳风清也暗暗的记下了几个好像寂静的不同寻常的胡同。
“什么是底蕴啊!”
这个词太深奥了,栓柱不太明白。
柳风清也难住了:“底蕴就是底蕴,就是一个地方的历史。说不定一处古院就有一个故事。”
对栓柱这样心思简单的人,除了故弄玄虚,柳风清实在不知道怎么应付。
当然,柳风清也喜欢这样沉淀中的幽静。
“有什么故事啊?”栓柱有了些兴趣。
柳风清似乎想开阔一下栓柱的思维,摸这一处墙皮道:
“你看着脱落的一处处墙皮要经过多少岁月,这不是一种情怀么?”
柳风清似乎有些沉浸。
远走江湖这些年,柳风清身上的江湖气似乎淡了。
他有些喜欢岁月淘洗的东西,好像从这些事物身上能探索到生命的意义。
栓柱失落道:“我想听故事,你却跟我讲情怀。”
从沉浸中醒悟过来,柳风清意识道自己对牛弹琴,于是道:
“情怀也是个好东西,没准你以后也喜欢。”
“我觉的情怀特没劲,像那些老头嘴里老掉牙的故事。我喜欢热闹。”
栓柱对柳风清说的这些一点感觉也没有。
柳风清哑然失笑,是情怀太廉价了,还是人太浮躁了。
没继续往下,柳风清接着往前走。暗想着对栓柱那些自欺欺人的话。
这样僻静的胡同避开了喧嚣的闹市,时间也变的缓慢。
二人缓缓的走在长长的胡同竟感觉到别样的舒畅。
走着走着,看着这胡同的样子有些熟悉。
郑栓柱想到了少武镇的胡杨巷,欢脱的神情变的沉默,忍不住眼圈一红。
柳风清不知道怎么安慰他,轻轻的拍了拍栓柱的肩膀。
栓柱擦了擦眼睛,回头苦苦的朝柳风清一笑。
柳风清看着栓柱稚嫩的面孔之上满是愁苦,心中不觉一酸。
正当栓柱暗自神伤,从胡同中飘过苍老又含糊不清的声音:
“江湖水又长,人心隔肚皮,要想无烦恼,酒入肚皮涨。”
二人寻着声音往前看,前面摇摇晃晃走过来的正是那日给郑栓柱测字的老先生。
栓柱神情又变得欢快,几步迎上去:“老先生,怎么是你啊,今日又挣够酒钱了。”
老先生看到郑栓柱,抬着醉眼哈哈一笑,伸手便捏在郑栓柱的脸上:
“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一屁股坐在一家门前的台阶上,侧着脸悄悄对栓柱说:
“我也喜欢热闹,最讨厌总把情怀挂嘴边的人。”
刚才的对话被老头听着了,这么一说,栓柱倒是很开心。
于是也跟着坐了下来:“您这天天算命喝酒,到是过的潇洒啊。”
老先生深望郑栓柱一眼,晃着手里的酒葫芦:“有它,不潇洒都不行啊。”
说完仰脖子喝一大口酒,抿着嘴不停的用舌头搅动着辛辣的酒。
不时有细细的酒线从花白的胡子上流下,眼睛闭着,整个人掉进溢出的酒香。
栓柱觉的有趣,笑着看着老头。
他身后破落的褐色的门,风一吹不断掉落着树皮。
青色凹凸的墙砖照射下发出微弱的光亮,这样老旧的胡同在从老先生陶醉的表情中倒是显得有些古雅的清幽。
栓柱看着他的两腮鼓动,喉结上下划过表皮。
看着他似乎忘记周围一切的时候,想必酒已经从他的喉咙弯曲的穿过心脏,肺叶,肝胆汇聚到了胃液当中。
难得看都这么有趣的老头,栓柱看着他一个劲的傻笑。
作为回应,老头闭着的眼睛向两边一撇,嘴巴张开,哈一口酒气。
舌头因为酒的辣劲变的鲜红而又生动。
栓柱完全看不出这是一个六十多岁老头的舌头,脸上褶皱的皮肤也变的舒展。
“呵呵呵”尾音轻轻挑起,一边得意的摇头,一边睁开眼睛,俏皮的看着郑栓柱。
栓柱看着好笑,亲近的往老先生旁边挪了一挪:“你这老头真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