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掠过，天际一点点的暗了下去。
苏柒默然了许久，才找回了一点自己的声音。
“我……知道……”
她知道傅霆喜欢她深爱她，但是她不能和傅霆在一起。即使没有李暄的存在，她也不能。
傅霆是如何喜欢上她的，或许别人不知道，傅霆不知道，但她自己却不能不知。
从她到周国见到傅霆的第一眼，一切都是算计好的，在一开始她就断了自己的后路。
和李暄不一样的是，她和李暄之间，李暄同样也是在利用她，他们互利互赌，尚且有来有往。
但倘若有一天傅霆知道一切都是苏柒的利用，他这样纯粹的对她的付出一切的感情，其实她一直都知道，一定会比杀了他还难以接受。
“傅霆，”苏柒闭了闭眸，不忍道——“抱歉，我……”
在傅霆的眼里，她是因为太爱李暄了，所以无法回应他的感情，苏柒说不出来这些利用和算计，而对此傅霆摇了摇头。
“喜欢你是我的事情，你不用把它背负在身上。”
他看向苏柒，面无表情的神色里，多了一丝柔和。
“安心解毒养病，你想去哪都可以。”
苏柒一句话卡在喉咙之间，想了想，还是默然点了点头。
站在海崖之上，看着暮色一点点笼罩的大海潮汐，她心头思绪万千，不知在想些什么。而傅霆站在她的身侧，一双眼眸中，只有她的身影。
此时此刻，锦西城东。
暮色下的海边集市热闹喧吵，方厌脑袋上扣着一个从渔夫摊上买来的草帽，低着头走进了一家新开的茶坊。
茶坊装潢的雅致精细，和周国的风格截然不同。四周摆着的百宝阁上，每一格上都摆着瓷盏瓷罐，虽然数量不多，但一一都是做工极高的精品。梨花木案旁的烫壶中飘出淡淡的茶香，味道清雅，韵味悠长。
这坊中的茶和瓷盏，皆不是外面随意一家就能找到的。
只是新开的茶坊在这个时间里有些冷清，一楼没什么客人。方厌直接顺着楼梯上了二楼雅阁。
在最里面的一间用草植花鱼隔起来的雅间里，见到了邀他前来的人，他一愣，旋即笑了起来。
“在下正寻思这茶坊别具一格呢，原来是殿下的手笔。”
李暄一身浅白衣衫，蔚蓝衣襟上绣着金丝竹纹，玉冠束发，露出剑眉薄唇，端坐在矮几前，骨节分明的手拎着一个天青色瓷壶，神色淡淡的斟茶。
怎么看都是一副绝色美人图。
但方厌看到他的时候，瞬间联想到钱来财他们说的城东新贵，还和周国王室有接触，头就不是一般的大。
李暄闻声便知道是他，头也没抬的道了句“坐吧。”
方厌深吸了一口气，面上故作轻松实则心底忐忑的坐了下来，却在李暄开口之前连忙表态，举手讪笑道。
“有言在先！在下只在周国之外倒腾点情报卖，对傅公子绝对忠心耿耿，如果殿下是想要在下做内应的话就免开金口吧给彼此留个颜面！不然我拒绝了多不好……”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李暄拿出了一个熟悉的木匣子放在了两人中间，打开来，里面放着满满的一盒金条。
方厌被金灿灿的金条给闪晃了眼，一时都忘记了自己要继续说什么。
“上次没有给完的尾款。”此时李暄才悠悠开口，看着他的样子微微一顿，“不要了？”
“要要要！”方厌赶在李暄收回之前连忙将木匣子揽进怀里，露出真诚而灿烂的笑容，心底却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既然如此在下就却之不恭了，之后有需要咱再有商有量。今日不早了，在下再不回去傅公子就要找人了。就此告辞！”
话落，方厌那刚落下的屁股麻溜的抬了起来，转身准备开溜。
开玩笑，在燕国是燕国，卖点不痛不痒的情报对他来说就算是被傅家知道了也无妨。但在周国之内还和这位身份敏感的主纠缠不清，就算傅霆不追究他，傅家一群老家伙可不会放过他。
而方厌转身一步还没踏出去，就停在了原地。
不远处，高朗就站在他上来的楼梯口处，抱着剑冷冷的盯着他。
李暄闻言恍若未闻，低头将细细研磨的茶叶倒入了茶盅里，抬手三遍过水，不疾不徐的泡好了茶，将茶盏推到方厌的位置上，淡淡道。
“不急，先尝尝本王从君仪带来的红祁普洱。”
方厌顿了顿，认命的坐了回去。看着眼前的杯盏中升起的热气，黑色的茶叶在水中浮浮沉沉，犹如他此刻的心境。
“本王只有几个小问题想问一问你罢了。”李暄道，抬眸看向他。
“听闻周国有个神医，此刻正在傅家？”
方厌点了点头——“是。”这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多少打听一下就知道。
“她的寸断之毒解了吗？”李暄抿了口茶，随意问道。
就算他不明说，方厌也知道这个“她”问的是谁，当下挠了挠后脑，犹豫着说。
“算是……解了吧。”
苏柒保住了性命，短时间内不会再发作，应该是算好了吧？
李暄顿了顿，换了种问法——“神医用了什么药，你知道吗？”
这回方厌毫不犹豫的摇头，“神医用药哪里是在下能知道的，反正宁姑娘现在活蹦乱跳的，没什么问题。”
他说着，眼眸微微眯起，看着李暄故作玩笑的说道。
“殿下关心她，不如亲自去看看？”
“现在还不是时候。”李暄淡淡道，看了一眼他面前的茶，道。
“你的茶要凉了。”
方厌听出这是暂时放过他了，连忙端起面前的茶一口饮尽，感受带着些许苦涩腥味的红茶弥漫在口中，起身冲李暄行了一礼。
“那在下告辞了，在周国之内不能随时出来，也请您体恤体恤，在下可是惜命的很。”
他笑着说完，见李暄微微颔首，便转身一溜烟跑下了楼。
高朗抱着剑走上前，透过窗户看到那快速融入人群的身影，顿了一下，道。
“主子……”
“他在说谎。”李暄抬手又为自己斟了杯茶，垂眸道。
“齐罗草生长在海边，它有什么作用傅霆再清楚不过，方厌不可能什么也不知道。”
红茶的茶香萦绕弥漫开来，李暄端起茶盏来缓缓的饮了一口，幽深的眼眸微微眯起。
“既然走到这里了，就再等等看，总有人会先沉不住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