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寒冬,白雪洗礼了整片大地。
按道理说武清的冬天很少这么寒冷。
可却又是这么寒冷,霜雪把海面给冻住了,渔船出不来了海,没了正经营生,使得他们把自己困在家里祈求寒冬过后,春天降临。
武清原本热闹的城口街市,也因此显得冷清。
这时从城门口跑进来了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乞丐,连上净是些泥土脏污看不清面容。
只见他跑到新开业的一品居门前,向店门口的小二乞求道:“小兄弟你行行好,给我口吃的吧,我都好几天没吃东西了。”
店小二低头看看了眼前的老乞丐,气就不打一处来,天气寒冷就算了,从早晨到现在也没个生意,反倒极少来店里的少东家居然愁眉苦脸的在店里坐着,现在又碰上要饭的了,碰到一块去了,真是晦气!
于是怒声道:“没多余的给你,赶紧给我滚一边去,别妨碍我们做生意。”
老乞丐听了不再纠结,刚要离开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人再叫他。
“老人家,我这里有一些食物和碎银,你拿去吧。”
老乞丐闻声转过头去,只见面前是一个裹得严严实实像粽子一样的小娃子,手里拿着钱袋子和一袋热乎乎的包子。
用浑黄的双眼,透过额头挡住的发梢,仔细的瞧了瞧,慢慢吞吞地伸手接了过去,捧在了手里,说道:“谢谢。”
小娃子见老乞丐身上衣着单薄,看不过去,说着:“老人家,天冷了,前面转角有个裁缝铺,说是一品居的小孩让你去的,挑件暖和的冬衣。”
老乞丐简单的把包子揣进了怀里,没说什么,转头就走了。
小娃子看着老乞丐离去的背影想起了什么,自言自语嘟囔着,“严冬不肃杀,何以见春阳?”
这一夜,月光洒在雪上。
“小少爷,被子给你铺暖和了,火炉也生热了。要是少爷有事的话,我就在外面吩咐我一声就好。”
伺候高演的丫环在确认过房间门窗关好的情况下,亲手亲脚地退了出去。
高演翻来覆去的调换睡觉的位置,终于消停了。
把脑袋靠在了软枕上,双眼睁大,望着黑漆漆的房顶,久久不能入眠。
转生于此,好像一切都过的太顺利了。
自己应该怎么活下来呢?
白天的那位老人,在寒冬穿着件单衣,还要出来寻找食物,都只是为了生存。
往后几十年,又该如何?自己能不能平平安安地长不大也难说的准。
……
一位身着黑衣的蒙面人,踏在雪地上,丝毫不沾染,避开了巡夜的侍卫,三两下翻墙进了候府。
“你是高演?”
床前突然多了一个人,手里拿着把短小的匕首,冷不丁地打断了正在怀疑人生的高演。
用唯一露出的浑黄的双眼,像猎手捕食一样,死死地盯着床上的男孩,很礼貌的先问了一句,可床上的男孩并没有预料中的大喊大叫,惊动他人。
“你是鬼吗?”
高演小心翼翼地坐了起来,手里从随身的药囊中抓了一把蓝竹给的药粉。
看到来人的打扮,想着该如何逃出升天。
一个能避开候府巡夜侍卫,悄无声息的偷偷摸进自己房间的蒙面人,定然是武功高强之辈,如若不然也是轻功特别好的,以及那闪闪发光的匕首,不用确定就知道是来杀自己的。
“你见我不害怕?”
杀手好像很奇怪,一个五岁的小男孩,看到自己房间突然多出了一个人,不仅没有害怕的大叫,反倒是平静,甚至可以说是兴奋。
“你好面熟啊!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你发现我是谁了?”
“叔,你回来了!”
高演模仿着高岭平时见到他时的激动,利用自己体型的优势,朝杀手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了过去。
杀手好像低估了高演,准确来说是低估了一个五岁大的男孩能有多大能耐呢?
所以并没有准备躲闪。
自信有时候是挺好的,可是现在于他而言不好。
高演在快要靠近杀手时,屏住了呼吸,把攥在手里的药粉,用力砸了过去。
现在他只祈求蓝竹千万不要坑他。
砰!一声闷响,在卧室里回荡。
杀手带着满眼疑惑,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高演心有余悸地看着地下的这个家伙,幸好迷药有效,要不然倒在地上的就是他了。
外面睡着的丫环被这一声闷响给吵醒了,话音传来:“小少爷,你没事吧?”
“我没事。”
“那我能进来看看吗?”
“别进来!快点把蓝竹叫来,快点!”
丫环第一次听见平日里和和气气的小少爷说话这么紧张,心想一定是出了大事,一刻也不敢耽搁跑去找蓝竹了。
房内,就剩下昏迷的杀手与高演独处。
又砰的一声!
这一声,不同与之前,是一声脆响。
只见高演手里拿着还剩一半的凳腿,内心滋生的恐惧吞噬着理智,每一寸皮肤都发烫充血着,耳边夸张的回响着急促心跳。
杀手额头裂开了个口子,鲜血从中流了出来,恐怕一时半会是醒不了。
他大气都没敢喘生怕中了药粉的招,更说不上来为什么要拿凳子砸地下的人,兴许是为了双重保险吧!
或许就像犯罪心理学讲座一样上说的一样。
人在这最暴虐又最自然的冲涤下,很多时候你的潜意识、你内心最想要的东西,才会真正凸露出来,它撕裂、张牙舞爪,将你内心拼命隐藏的丑恶,扒出来。
将手探到杀手的蒙面黑巾下试了试,发现对方还有呼吸,眼球虽然浑黄,但还是算是清澈。
要不要杀人灭口?
杀了他!一想起那熟悉的血腥场面,陡然的,毛孔袭过一阵寒气,手变得发凉,从未有有过的无力。
这个邪恶的念头席卷了大脑,他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比如……杀手腰间别的银色令牌,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呢?
对了!就是……
“小少爷,蓝竹先生来了。”
随着丫环的声音,蓝竹推开了门,看到房里有个黑乎乎的东西倒在地下。
“你先下去吧!”他会意到了什么,不顾丫环伸头窥探,直接把门一关,让其退了下去。
看到丫环下去了,他环视四周,夜已经深了。
又重新推开了门,站在高演的旁边。
“叔,他要杀我,我拿药迷晕了他,为了保险,拿凳子敲了一顿。”
“嗯。”
“叔,你是不是认识他啊?”高演弯下身子,把药粉轻轻地撇去一边,利落的取下了杀手的蒙面黑巾,露出了真容。
虽然看上去只有三四十岁,抛开面貌粗犷,皮肤粗黑不用说,五官组织纪律性太差,单说那双眼细长而常常带上一种病态的黄色,只能说他长的很有……勇气。
“认识。”
蓝竹缓缓地蹲下,“这是东宫讲解之一的夏贱。”
用手探了探鼻息,幸好还没死,“前都察院的头号通缉犯、毒圣的二弟子,精通药理宗师级的人物,居然被你用药粉放倒了,我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高演的关注点并不在那么多名头上,“叔是我理解的那个贱吗?”
“嗯。”
蓝竹性子较为清冷,若没有重要的事只会淡淡的回一个嗯字,了解了也就习惯了。
“叔,那现在怎么办?”
高演捡起杀手带过来的匕首,在空中对着夏贱比划着,心里想既然是个黑户,管他太子不太子老师,一不做二不休,来上两刀弄死他,然后尸沉大海,免得有后顾之忧。
当然杀人这种事还是由蓝竹动手比较好。
蓝竹察觉到旁边那孩子身上的杀意,吃惊的表情还没有在脸上停留一秒,就转瞬即逝,愣了愣,半响才开口说道:“你想杀了他?”
高演也没有正面回答,“他来武清,不就是为了杀我?”
蓝竹摇了摇头,“不是。”
“那是为什么?”高演有些不明所以,太子的老师不远千里来武清,吃饱了没事干,找自己麻烦?
“具体缘由还要等他醒了才可以知晓。”
高演撇了撇嘴,愁眉苦脸的说:“刚才力道用大了,估计一时半会醒不过来了。”
“就算你不砸他,那迷药足以让他睡到明早。”
“哇哦,所以我是不是不应该再打他?”高演傻了眼,或者更多的是尴尬吧!他倒是也没想到竟这迷药竟如此厉害。
蓝竹声音带着些许冷意,“你不问问我令牌的事吗?”
许是知道令牌的事瞒不过高演,终归是那么显眼。
高演心头一惊,忙道:“叔,令牌我知道你也有,这个没啥好问的。”
“难道你就不怀疑我跟他是一伙的吗?”
高演诚恳地说:“叔,你是我叔,我不信你信谁?”
虽然看到令牌的那一刻是对蓝竹有所怀疑,但转念一想,这些年唯一对自己“关爱有加”的人便是他,若他也不可信任,真不知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又能信任谁呢?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