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惠群有记忆起,她就是和妹妹李秋莲一起长大的,家里有爹娘李朝胜熊中华,还有小爹小娘李向忠陈秋珍,一共六口人。
直到八年后,李向忠和陈秋珍才又生了一个孩子,是个女孩儿,李惠群便又有了个妹妹,这个妹妹叫李春香。
这一年李惠群整整十岁,李秋莲八岁,家里变成了七口人。
生春香的时候,因为有了生秋莲的经验,这一次向忠和秋珍便没有请王阿婆来,这一次也比第一次顺利许多,秋珍也少受了一些磨。
“你们知道吗?李家老二家那位,又生了,和老大隔了八年呢,又是个女孩儿,李家就没生出一个儿子。”虽说没有叫王阿婆来帮忙接生,但村里有孩子出生王阿婆总是第一个知道的,这次没请她去,没拿到喜碎子,她心里可不痛快。
没两天,村里边传开了,这李家老大生不出来孩子,抱了一个,李家老二生了两次,都是女儿,这李家怕是生不出儿子。
那天,风很大,路上的泥湿润润的,还有些粘脚,粘了李朝胜一脚的泥。下船回来,赶紧村,就听到了这样的闲言碎语。作为李家的老大,这些话可让他不好受。他加快了回家的步子,仿佛走得快,这些闲话就飘不进他的耳朵里。
“真是可恶,那些婆娘是不是最欠,一个个的吃饱了没事干,信不信我去抽了她们的嘴。瞧着他们一个个,好像自己能生出儿子一样。”李朝胜还没进家门,就听着向忠在里屋嚷嚷。
虽然话不好听,但是话糙理不糙,他弟弟向忠那直性子,他是知道的,有啥说啥,从不拐弯抹角,也最听不得这种话。
“我可没多想,我觉得女孩挺好的,咱家的孩子我都爱……”秋珍看着怀里的春香,说着说着,眼泪就不受控制地流下来,见着大哥进来了,她把头撇过头,用手背抹了抹眼泪。
秋珍嘴上不说,心里难过得要命,她和向忠本来只打算生秋莲一个的,春香这孩子是个意外,不然怎的中间隔了八年。本该是高兴的事儿吧,硬生生被村子里那些讨人嫌的嘴说成了这个样。
刚刚向忠和秋珍说话的时候,熊中华把惠群和秋莲支到后院去玩儿去了,见着李朝胜回来了,秋珍心情也慢慢平复了,她便把俩孩子喊进屋来,一家人一起吃饭。饭桌上说也不说话,倒是惠群和秋莲两个孩子之间打打闹闹,才让这顿饭不那么沉闷。
本以为过个两天,村子里那些说闲话的就会消停消停,事情就会过去。可谁知道,“李家要绝后”这样的话都从村子里传出来了,熊中华真是恨得牙痒痒,却又没法儿说什么,自己和李朝胜这么多年,确实也没生出来过一儿半女的。
这些话可够这一家子受得了,李朝胜和熊中华依然每天安安分分去江上撑船,向忠和秋珍两口子在家里务点农活儿看家,可李家生不出儿子的这事儿仿佛已经成了村里人饭后聊天的话题。
听别人说得多了,有时候惠群也会跑到秋珍身边,凑到她耳边说:“小娘,你和叔再生一个弟弟吧,我已经有两个妹妹了,我想有个弟弟。”春香这个小家伙,总跟在惠群的身后,两个孩子都还不懂事,听着姐姐这么说,她也在旁边跟着说要弟弟。
日子久了,李朝胜这个做大哥了,都有些受不住,感觉村里人都戳着他的脊梁骨,骂他不孝。可是生孩子这事儿吧,他又怎么好意思去和向忠秋珍夫妻俩说呢。有一次,他在饭桌上提过再生一个的话,但这话一出口,秋珍就闷头吃饭,不接话了。他明白,秋珍不想生。自打那次以后,他再也没有提过这档子事儿了,他想着,这生不生的,还是等他们两口子自己决定吧。
一天夜里,向忠把秋珍摇醒,商量着,想再生一个,想生个儿子,堵住村里人的嘴巴。听这话,秋珍不乐意了,她可不想再生一个,她翻了个身,背朝向忠,不搭理他。看这样子,向忠只好作罢。
才生春香不到一年,要再生一个,太遭罪了,更何况万一下一个又是个女孩可咋办,这孩子是男是女谁说得准。秋珍闭着眼睛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