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几年安稳日子,几个孩子也渐渐大了。惠群也成了小姑娘,个子长得挺高,才十几岁,已经长到李朝胜的肩膀处了,比村里其他同龄小孩都高出几分。秋莲也不再是那个只跟在惠群屁股后面的小家伙了,今年是她的本命年。春香倒还小,才四岁多,不到五岁。这是1956年。
那年冬天,秋珍总感觉自己有些不舒服,脑袋昏昏沉沉的,也没什么食欲,秋珍以为是到了冬天,有些着凉便没太在意,直到这种状态持续了近一个月,而且月事也有两个月没来了,她才发现自己是怀孕了。
这下可好,一听说这事儿,一家子都高兴坏了,当然除了秋珍。大家嘴上不说,心里都希望秋珍肚里的是个男孩儿。一下子,她感觉到巨大的压力。这孩子有都有了,不生也不太好,毕竟这也是李家一家子的希望,她只是害怕这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
“这回铁定是个男孩儿,你信不信,名字我都给想好了,就叫李根群,这是咱李家的后根。”向忠还惦记着秋莲和春香起名字的时候,没人和他商量,说什么这一次起名都得听他的。秋珍撇了撇嘴,白了一眼向忠,起名又不是什么大事,叫啥都可以,只是这孩子还在肚子里,怎么就这么自信是个男孩,一切都得孩子出生那一刻才知晓。
这次怀孕,可不像前两次,等着日子足了,生了就完事。秋珍整天就待在家里,哪儿也不去。
她是真害怕碰着熟人,害怕村里人知道她怀孕了,她和李朝胜熊中华还有向忠嘱咐了,她怀孕的事情谁都不许说,除非人家自己发现了。在家待着的日子也挺无聊,更何况这还是带着“任务”,秋珍都快抑郁了。
惠群还算懂事,家里的两个妹妹她一直有在照顾,大姐这个身份还是做得很好的。这回秋珍又怀孕了,看见她的肚子慢慢大了起来,行动也越来越不方便,她在家里的时候,主动承担了照顾春香的重任,闲下来时,还会去地里给向忠搭把手。
不过,惠群毕竟还是个孩子,偶尔也顽皮,说是带春香,不过也就是大一点的带小一点的到处耍,把春香惹哭倒是常有的事儿,气得春香跑回家告状。看着春香告状,话都说不利索的样子,惠群每次都忍不住笑出声来,尽管她知道有时候是自己不对,但是看着小人儿那可怜模样,实在是太可爱了。
秋珍怀孕的日子里,惠群可真正成了家里的小管家。爹娘每天还是清早就去船上,惠群醒来后,就跑到秋珍那边去,给她带秋莲和春香。有时候,甚至她还会准备一家人的晚饭,弄好饭菜,等着李朝胜和熊中华回来一块儿吃。
这日子一天天过得飞快,到了第二年5月,生产的日子也临近了。5月21日这天,秋珍心跳的特别快,肚子还有些阵痛,她知道可能就是今天了。她忍着阵痛,逼着自己多吃点,给自己多存点体力。
“哎呀,是个带柄的!是个男孩儿!”听见熊中华这么说,秋珍这怀孕一年来心里的大石头终于放下来了,李家终于有了男孩,不会再被村里人背后嚼舌根了。
熊中华把孩子身上的血渍洗净,用一块儿红色干净棉布包好,抱到秋珍身边给她瞧。孩子还是闭着眼睛的,嘴巴微微打开,均匀地呼吸着。
“哈哈,我有儿子啦!咱李家有后了!”向忠小心翼翼地凑上前,满脸通红,脸上抑制不住的喜悦,这可是李家的大喜事。
李朝胜和李向忠寻思着,这一次可要好好庆祝一下,李朝胜买来一小串儿鞭炮,搁在院子里,准备一会儿就点上,炸他一鞭子,得让全村的人都知道咱李家的大喜事。
安顿好秋珍和小根群后,熊中华便在厨房里忙活起来起来,她叫惠群赶紧回家一趟,把她攒下的两个鸡蛋和两块钱拿来,然后炖了一锅鱼汤,让秋珍喝。
鞭炮一响,全村里人都知道肯定有什么红白喜事了,向忠就站在门口,眼看着前面的林家探出了个脑袋来。
“李二哥,你们家什么事儿呀,这一鞭子炸得可真响。”是林春生的声音。
“嘿哟,告诉你呢,我生儿子啦。”
“啊?啥时候的事儿啊?咋没听说你家的怀孕了?”
“生儿子的事儿能随随便便告诉别人?哈哈,我有儿子啦!”
“那恭喜恭喜啊!”
“对啦,告诉你,我儿子叫根群。你这家伙赶得巧,我这刚放完鞭炮,就看见了你,等他大点我带他来见你,让他喊你林叔,嘿嘿。”
说完这些,李向忠得意极了,他继续站在门口,等着谁家再冒出个人影,便把刚刚说的话,再重复一遍。
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自打秋珍给他生了儿子,向阳做什么都干劲十足,话也变多了,当然这话基本上都围着一个事儿,那就是他有儿子了。
村里人渐渐都知道了李家这大喜事,之前的什么闲话大家都再也没说过了。
过了大约一个月,根群刚满月没几天,李向忠便听到屋外传来鞭炮声,他赶紧伸出头,想着又是谁家生儿子了。循着烟飘来的方向,好像是林春生家放的,林家门口有个人影,烟有点大,李向忠看不太清。
“春生啊,是你吗?你们家啥喜事儿?又生儿子啦?”过了一个多月,李向忠还是满脑儿子儿子儿子,话不出三句,必提儿子。
“不是啊哥,我家里是白喜事。”
“哟,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咋回事儿。”
“我老婆没了……”
一听这话,李向忠真恨不得打自己一耳光子,怪自己嘴欠,往人家伤口撒盐。林春生老婆身体一直都不太好,好像是心脏有问题,据说是先天的,前些年给林春生生了个儿子,自打那以后,身体更不好了,不能干重活,基本上都待在家里不怎么出门。年纪轻轻的,竟然就这么没了。不一会儿,李向忠便听到了林家传来的哭声,他把脑袋一缩,回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