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朔月既望日,天大寒。
叶蓁已是第五日称病不上朝了。难得闲赋,叶蓁几乎日日都去鹊桥楼。今日自不会例外。天微暗,叶蓁便出门了。
鹊桥楼里宾客如云,闹闹嚷嚷,好不热闹。
“客官,您来了。您看您坐这儿?”
小二一见叶蓁进楼,立马迎上来招呼。
叶蓁略略扫了一眼大堂,示意小二来一间二楼雅间。
“好嘞!客官这边请。”
小二更加眉开眼笑了,连忙引叶蓁上了二楼雅间。叶蓁随意点了几个招牌菜和一壶酒,就让小二下去了。
酒很快就端上来了。叶蓁边等菜食,边倚在镂空雕花的横栏边上喝酒。
楼下大堂人来人往,这会儿正巧来了一个说书先生。那先生一袭青衫,面上温和。兀自走到一方檀木案桌后坐下。他左手边放着块惊堂木,右手边是杯香茗。
惊堂木一拍,但是响声不大,闹哄哄的大堂里没几个人听见。那先生便自顾自地开始说起来。但他今日说的不是什么四海八荒的仙君,也不是西天极乐的佛主菩萨,而是大商战神,威武大将军——苏政和。
“话说,苏大将军年少成名。宣武年间,北鞑敌军破边关,极速南下。一时间,边关军难以招架。朝堂上无人能用,最后苏将军自请出征,北上御敌。
那一战,真是前无来者。苏将军生生以两万将士逼退北鞑六万骁骑,直捣北鞑王宫。将利剑架在北鞑王的脖子上喝令北鞑王写停战书。北鞑王被迫用自己的血写了一封停战血书被快马加鞭送回大商皇宫。先皇龙颜大悦,立刻封苏将军为威武大将军。
数月后苏将军凯旋回朝,先皇携满朝文武相迎,一时风光无量。那年,苏将军年仅十八……”
叶蓁抿着杯中酒,侧耳勉强在人声嘈杂的大堂中分辨出那说书先生的言语。可也只零零碎碎听了的开头。但她听的认真,心头也在细细描画着这个百姓眼中的铁血战神。
爱人已去十年之久,那人的一言一笑却犹在心间。忘不掉,怎么忘掉?那是她的将军,她的盖世英雄啊!叶蓁听着,攥紧手中酒杯,一遍遍无声的悲恸揪着她的心拧巴。
恍惚间,竟真有一人,身着树青色的锦袍行堂间,那人一抬眸便撞进叶蓁阑珊泪眼中。和记忆中重合的身形、笑容,这是一个鲜活的苏政和。他仰头看她,眼神深邃只倒映着她一个人的身影,专注而情深。
叶蓁听见苏政和柔声说:“蓁蓁,我来接你回家。”
风吹皱心湖,白雪挂梢头。一滴泪轻轻坠落,恰好落在不知何时飘起的霜花上,瞬间凝结。杯中烈酒砸在木板上,闷声不响的唤起天边惊雷,朔雪打湿珠帘轻裘。一片冰晶恰好缀在她眼角泪痣,像是谁的情点在她眼尾。
叶蓁瞪大婆娑的泪眼,素手揪紧轻衫。忽的一笑,轻声呢喃:“尘世纷扰,黄粱一梦。我的将军啊!为何世人皆醉,你独醒?”
众宾惊呼,只见叶蓁翻身而下,一时间衣袂翩翩,绽若夏花。
她这一扑,义无反顾。可无奈幻影终究不是真人。触手的冰冷温度,凉透了叶蓁最后的奢望。
一朵血蕊霜花,仅一刹那炫目,满天花火炽热,余烬也唯有冷却。不知谁一身执念不肯过奈何?不知谁一片痴心候一不归人?
意识弥留,叶蓁只觉得眼前人影憧憧,红唇轻启,终了一字未言便瞌上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