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一上午,淑妃眼睛都看花了,皇帝就挑了四个中意的,皇后脸色从头冷到尾,半分笑容都欠奉。
淑妃冷眼瞧着,那几个选进来的女子虽然美,却也不是绝色,皇后就算忌惮,却也不至于生气到这种程度,半点情面都不给。
殿选之后,皇帝见皇后脸色阴冷,也不自讨没趣,去了未央宫用午膳,由赵景平作陪。席间,淑妃问起了选秀的事。
“皇上多年才选秀一次,这次怎么才选了四位妹妹进宫?宫中冷清了许久了,多选些新人,也好给宫里添点人气啊。”
皇帝夹起淑妃给他布的菜,惬意的眯了眯眼。
“去年的雪灾虽然没有造成多大的影响,可到底需要赈灾,国库也不算丰盈,在这些小事上面就该省则省吧!”
其实皇帝想要的,不过是一个武灵的替身罢了,选秀之前,他给了负责选秀的人武灵的画像做参考,使臣们不负所托,遍寻民间,终于还是找到两个有六七像的,只是这六七分像已经很是难得了。若不是为了掩人耳目,皇帝连另外两个也不愿意纳,一切,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
皇帝得了新人,心情大好,连带着胃口也好了许多。
淑妃表面应承着,心里却不以为然。
顾及到赵景平在,选秀的事淑妃并没有和皇帝多说,用过午膳,皇帝又考校了赵景平的功课,这才回光明殿去处理政务。
皇帝走后,赵景平主动问起了选秀的事宜。
“今日殿选,皇上真的只选了四位新人?这不想他的作风。”
淑妃差点被茶水呛到:“皇上好歹是殿下的父皇,殿下这样评判他怕是有所不妥。”
赵景平饮了口茶,不置可否。淑妃轻笑一声:“只选了四个倒不是最奇怪的,奇怪的是皇后的态度,她似乎对于此次进宫的新人格外忌惮,可我看着,那几位家世都不算高,何至于让她这样忌惮。而且,依傅氏的胜势,放眼整个大庆,也无人能敌,就算是皇上的恩宠,我看她也是不甚在意的,怎么此番倒忌惮起几个新人来了?”
淑妃的话让赵景平来了兴致。
“不知今日,皇上选进宫的是几位怎样的女子?”
淑妃一时语塞:“这个,我也说不出来,不过我看那几位女子中有两位长得极相似且有些面熟,又一时想不起来像谁。”
淑妃看着赵景平,脑中忽而灵光一闪。
“我觉着那两个女子,眉眼间倒依稀有点像殿下你。”
赵景平脸色一沉,心头突突一跳。
“香草,去把雅庭轩我收在书架上第二排左手边第二个格子上的画拿来。”
赵景平的画也让淑妃回过神来。
“香草姑娘不必特意跑一趟,我这里还有几幅,朱砂,去取来。”
朱砂明白淑妃指的是什么画,很快就从书房取了两幅杨沅清的画像来。
心里已经先入为主的有了猜测,淑妃看起画来,就只找她们与杨沅清的相似之处。
“苏青青的眉眼,顾婉儿的鼻子都像杨姑娘,只是杨姑娘的气质更坚毅些,这两位更偏柔和,是以,当时我看的时候并未发现相像之处。”
赵景平“砰”的一声拍在桌上:“这老狗贼!”
淑妃不明情由,或许只会觉得皇帝选她们进宫是因为杨沅清,可赵景平想起自己的身世,倒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
旁人都说,阿姐长得像爹爹,所以那些女子与她或许不那么相像,不过有一两分的神韵,让淑妃一时想不起来。或许,她们像的,不是阿姐而是自己那未曾谋面的母亲,就连阿姐,是替身罢了。
赵景行觉得胃里不住翻腾,“哇”的一声干呕起来。
香草离得近,忙给他拍背递水,淑妃也吓得手忙脚乱。
“殿下怎么了?可是吃坏了东西?”
赵景平无力的摆摆手。
“无事,只是被人恶心到了。”
淑妃想到皇帝那些心思,也有些恶心,却没恶心到这个地步,更多的是生气,赵景平的反应倒出乎她的意料。
“朱砂,去做一杯酸梅汤来给四殿下压一压。殿下,皇上做的事虽然教人不齿,可也是没有明显的错漏,殿下即便是再生气,也要忍耐着,万不可在外人面前露了痕迹。”
赵景行呕了一场,什么都没吐出来,待胃里渐渐平静下来,才对淑妃点了点头。
“娘娘的叮嘱我自然明白,也就是在未央宫,若是在外,绝不会表露出丝毫来。”
如今既已是同盟,有些事也不能瞒一辈子,他在杨沅清的事情上反应太过也不是一两次了,难免惹人生疑,与其猜来猜去,不如主动交代。
“今日有此反应,娘娘可会好奇?”
淑妃坐回椅子上,摆弄着茶杯。
“人人都有秘密,殿下愿意说我便听着,殿下若是有所顾忌不愿意说,那也无妨。”
赵景平勾了勾唇,苦笑道:“也不算什么秘密,说起来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我自出生起就是在杨家,生母早逝,一直是阿姐在照顾我。那时候,我不知道自己是皇子,别人也不知道,我们两个没了娘的孩子在府里相依为命,互相依靠。后来我去了东北,杨将军事多,也是阿姐处处照顾。长姐如母,我没见过生母,阿姐便如母亲一般。”
这个结果,倒与淑妃所猜的差不离,从几次赵景平对杨家的事的反应来看,他必定与杨家是有些渊源的,没想到,还真是如此。
“原来杨将军就是殿下的养父,也是,殿下去杨姑娘在一起久了,渐渐变得相像了也是有的。也怨不得殿下会对皇上如此憎恨,只是殿下也要明白,皇上终究是皇上,你再怨恨于他,也需要借他的势,所以…………”
赵景平轻轻点了点头。
“娘娘放心,我省得的。”
自己的处境,赵景平很清楚,只要杨沅清不被困住,苟且求生才是上策。
用过饭,赵景平与淑妃告辞,离了未央宫。
路上,香草忍不住问起了杨沅清的事。
“原来殿下上次与沈太医说的姐妹就是玉兰将军,怪不得殿下那样体贴。”
香草说起此事,赵景平便想起上次香草小日子的事来。耳根微红。“我与阿姐相依为命多年,这些小事只在一个用心上,也不是什么大事。”
香草嘿嘿一笑。
“是奴婢误会了,奴婢还以为,你是喜欢玉兰将军呢!”
赵景平冷冷的瞥了她一眼,香草并不惧怕,耸耸肩,提前跑走。看着香草远去的背影,赵景平嘴角挂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新人进宫,有人欢喜有人愁,比起皇帝的意气风发,傅皇后可生了大气,回宫之后就砸了一通东西。
“那女人死了还阴魂不散,不仅她儿子要来碍本宫的眼,现在还有两个贱婢顶着她那张脸进宫来晃悠!”
傅皇后已经是一国之母,后宫之主,一辈子呼风唤雨。可只有在武灵这里处处载跟头。
在闺中时,武灵就压她一头,后来傅家举倾家之力扶持皇帝上位,她一跃成为皇后,而武灵却下嫁给杨擎。还来不及得意,就得知了皇帝有废后之意,更是不明不白的流了一个孩子,导致再也不能生产。
这一辈子,武灵不管是死是活,都是她心里的一颗刺,永远拔不出来。
林嬷嬷怕她伤害到自己,硬是从她手中抢过她方举起来的花瓶。
“娘娘,娘娘,不要再砸了,你这样只会伤了自己啊,皇上要是知道了,也会不开心的。”
手里的花瓶被抢下,傅皇后突然就脱了力。
跌坐在塌上,骂到:
“他就是知道又怎样,他在选秀的时候可考虑过我的脸面,那两人恨不得在脸上刻上武灵的标记了,他将人收进宫来,不就是在打我的脸吗?我怕他吗?他有本事就废了本宫这个皇后,让那苏青青来做!”
林嬷嬷使眼色将其他人支走,轻声安慰着皇后。
“娘娘,这样的话可说不得呀,这宫中,觊觎后位的人还少吗?您和皇上怎么闹都行,废后这种话却说不得!”
皇后脸上还挂着泪,语气生冷。
“要废就废,他又不是没起过废后的心思,就怕他舍不下傅氏的权势。”
林嬷嬷大惊失色:“娘娘,这话就更说不得了!”
君王卧榻,岂容他人鼾睡,自古以来,历朝历代,君王最忌惮的就是外戚干政。而傅家近年来,则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权势滔天了。
皇帝几十年来一直都在和傅家斗法,可惜根基太浅,傅家又经营了百年,树大根深,盘根错节,一时倒也难分胜负。
皇后扬了扬唇,讥笑一声。
“这话,皇上自己清楚得很,只是不愿承认罢了。不然也不会一碗药打掉本宫的孩子,致使本宫无法生育。说来也是报应,本宫没有孩子,他子嗣也凋零得厉害。”
先时殷贵妃盛宠,平王在宫中风头无两,可转眼也成了红颜枯骨。到如今,皇后也算明白了,无论是殷贵妃,平王,还是如今的淑妃,都是皇帝手上的棋子罢了。
皇帝心里装的,唯有他的权力。可即便如此,傅皇后也控制不了自己不去恨武灵。因为武灵的存在,给了皇帝一个对自己出手的理由,如今武灵的孩子,又成了皇帝狩猎的傀儡,与自己争权夺势。
在这权势的洪流中之中,没有无辜的人。
闹过一场,气也撒的差不多了,皇后渐渐平静下来。对林嬷嬷吩咐道
“去请安王来,将他大婚的日子定下。”
傅皇后轻嘲自己,虽然知道权势误人,可又忍不住想往里跳,甚至是拉着别人一起跳。
安王听说皇后发了火,丢下怀里温存的侍妾,步履匆匆,半个时辰就到了长极殿。
香烟袅袅,帘幕低垂,傅皇后一如既往地雍容华贵,慵懒的倚靠在凤椅上,虽不言语,却威压极重。
傅皇后许久没有这样过,安王心中惴惴,进门后就行了个大礼。
“儿臣见过母后。”
傅皇后摆摆手,薄唇轻启,让人听不出喜怒。
“起来吧,杜鹃赐座。”
安王这才往前挪了两步,试探着问道:“听说母后因为选秀的事生了气,依儿臣的意思,若是让母后生气的人,就不该在宫里。”
傅皇后淡淡的瞥他一眼。
“先不说这个事,听说你府中有位侍妾有了身孕?”
傅皇后没有怪罪的意思,安王却冷汗泠泠,“咚”的一声跪在傅皇后面前。
“母后恕罪,儿臣不是有意隐瞒,府上的侍妾不懂事,儿臣想着一点小事不必劳烦母后,便着意将人送去庄子上,永不再临幸!”
傅皇后冷哼一声,眼神生冷。
“嗯?到底是侍妾不懂事,还是你有意为之?如今安王还没继承大统呢,就有自己的心思了?”
安王心头一揪,连连否认。
“儿臣不敢,母后多心了,怀孕的侍妾,也是傅家的姑娘,或许是哪日的药喝了没起作用,这才有了漏网之鱼。儿臣想着她是傅家的姑娘,便心软留下了她。”
皇后撑着头,挥手示意安王做。
“咱们母子说话,不必如此多礼。”
皇后顿了顿,继续说到:“当时平王还在,让你先纳了侍妾,是为早日有孩子,为立储做准备。可如今,平王没了,后面几个小的,暂时追不上你。是以,后嗣的事并不着急,还是先等嫡子出世之后,再停了侍妾们的药为好!”
虽然傅皇后说是为他好,可安王习惯了往深里想。当年傅莹莹不同意嫁他,傅家退而求其次,希望孩子出自傅家姑娘的肚子。如今傅莹莹与他的婚事定下了,傅家便希望孩子出自傅莹莹的肚子。
可如今他还离不了傅家的支持,也必须要让傅家安心。
“母后说得是,那侍妾的孩子回头就打了,再将人送去庄子上养着,永远不再回京。”
皇后淡淡的颔首。
“这是你院子里的事,你自己处理就是。今日找你来,除了这件事,更重要的是,希望你尽快完婚,你们的婚期礼部选了几个,最近的一个日子就在元宵节以后。这几个月,婚仪的事也筹备得差不多了,你若没有异议,这婚事……”
皇后话音未落,安王就接过话头。
“一切,都由母后做主。”
皇后满意的点点头。
“既如此,那这几日,你也好好准备准备。还有雅庭轩的那位,近日去了尚书房听学,我看皇上的意思,是要好好培养了,原本本宫还指望着他与淑妃窝里斗起来,可如今看来,这两母子居然还真如母子一般了。此事不加以打压,等他羽翼丰满了,就棘手了!”
安王起身,对皇后郑重的拱手:“儿臣明白了,请母后安心。”
皇后心情渐渐转好。
“好了,没别的事了,你先回去吧!”
“那儿臣就先告辞了。”
出了长极殿,安王脸上的笑就消失得干干净净。
府里侍妾的那个孩子,他虽然没期待过,可来都来了,他也准备好了迎接他降生的准备。到底是第一次做父亲,那侍妾为了这个孩子费尽心思,不管是为了侧妃之位还是为了他,都让它欣喜。
自打他被皇后收养之后,他的一切都是由皇后安排好,生命中陡然出现了一个意外,在新鲜之余,也让他找到了丢失了十几年的自我。让他觉得自己可以控制自己的人生,可今日皇后一番话将他打回原形。让他清楚的认识到,自己只是傅家的傀儡,除了吃喝之外,什么都不能由自己做主。
迎面遇到林嬷嬷,安王脸色又挂上了得体的微笑,可藏在袖子里的手已经面目全非。
心中恨意翻涌。
凭什么自己的孩子生死都不能由自己决定!凭什么傅莹莹说不嫁就嫁,说要嫁就嫁!自己好歹是个王爷,在傅家那里就成了供他家姑娘挑挑选选大白菜了。
这厢与安王谈过,那厢林嬷嬷就传消息去傅家,把傅莹莹接进宫来小住。
那位祖宗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这马上婚期就要到了,她要是再去找那端王世子,让安王的脸面往哪里搁。
为了防止再出什么幺蛾子,索性接到宫里来,一直到出嫁那日。
在进宫之前,傅莹莹再次去找了傅太师。
“祖父……”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在她说出来意之前,傅太师先开口堵住了她的话头。
“可是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你放眼整个京城,我哪家闺秀像你一样,有自己选择的机会。可你选择的结果呢,只是你一厢情愿罢了,我傅家的姑娘,即便是不图权势,也不做别人的备选。”
傅莹莹踌躇的站在原地,把玩着自己的手指,试探着开口。
“可是祖父,如今……”
“我知道,你觉得如今的情况于你而言,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可你想想,安王他也是有血有肉的人,先前你答应了做他的王妃,如今两家人都已经在筹备婚仪了,你在关口改变主意,将安王置于何地?”
傅莹莹一肚子的话就被傅太师截住,一句都没能说出来。
半晌之后,才说出一句:“可是如今安王已经有了四个侍妾,将来只会更多,孙女怕自己会做不好一个正室,调和侍妾之间的矛盾。”
傅太师忍不住冷了脸。
“安王将来是要继承大统的,将来为了平衡各方势力,会有更多的嫔妃。若是如今你做好一个王妃,将来又如何能做好一个皇后?”
傅太师对她一贯和蔼,很少这样疾言厉色过,傅莹莹往后瑟缩了一下,不敢再有异议。
她敢和祖母闹,敢和母亲闹,可却不敢对祖父说一个“不”字。因为她如今学到的东西,过上的日子,都是祖父给的,在联姻一事上,她已经屡屡让祖父失望了。
如今,再不敢任性了。
傅莹莹跪在了傅太师面前,认真道:“祖父的教诲,孙女谨记在心,将来若做了皇后,必不负祖父的期望!”
傅太师脸色稍缓。
“好了,你回去吧,皇后娘娘的人已经来了,不要让对方久等了,收拾了东西,就进宫去吧!”
傅莹莹给傅太师一连磕了三个头,轻声道:“孙女辞别祖父。”
傅太师对她摆手。
“去吧,只是进宫小住,还没到你出嫁那天呢!”
傅莹莹笑着退出了书房,可心里却一片苦涩。
责任是责任,感情是感情,她能强迫自己选择责任,却没办法忽略自己的感情。越是得不到,她就越放不下。
出了书房的门,皇后身边的女官已经等候她多时。
“小姐,走吧,娘娘在宫里等你。你的行李已经打包好了。”
女官的话没给傅莹莹任何拖延的借口,傅莹莹勉强的对她笑笑。
“多谢姑姑替我打点,走吧!”
午后的阳光照在傅家的地砖上,傅莹莹每走一步就在心里说一个做皇后的好处。
第一步,富贵。
第二步,荣华。
第三步,权势。
走到门外,傅莹莹回头看着一段路,苦涩的勾了勾唇。
转眼就到了元宵,宫里办元宵夜宴,请了所有宗室在宫中小聚。
因为宫里多了几位新人,所以此番宫宴热闹了许多,新进宫的几位使劲浑身解数意图惹皇帝注意,歌舞轮番上阵。看得人赏心悦目。
只是大殿之内,没有几个人的目光是在歌舞上的。
赵景平第一次参加宫宴,忙着与宗亲们相认,皇帝一心为爱子铺路,一一为赵景平引见。
赵景行因为除夕夜宴是缺席,今日来得格外早,特意来给皇帝谢恩。
“除夕夜宴时,侄儿因身子欠佳缺席了,皇伯伯不仅不计较侄儿的失礼之处,反而指了太医给侄儿看诊。今日,侄儿便敬皇伯伯一杯,谢皇伯伯的隆恩。”
赵景行端着酒杯,深深对皇帝一拜,满饮了一杯。
皇帝爽朗一笑,一副慈祥的模样。
“都是一家子,何必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玉衔要真想谢朕,就多进宫陪朕下棋,也算是抵了你除夕夜不来赴宴的罪过了!”
赵景行低头应是。
“皇伯伯吩咐,侄儿不敢不从,能陪皇伯伯下棋,是侄儿几世修来的福气。”
皇帝哈哈一笑:“就你会哄人,好了,你身子不好,坐着吧,不必多礼。”
赵景行又躬了躬身。
“多谢皇伯伯体恤!”
赵景行还没落座,角落里就响起一声轻蔑的嗤笑声。
“还是端王世子会讲话,三言两语就哄得父皇喜笑颜开。只是本王好奇,世子这张嘴,除了哄父皇之外,可还会哄女子?”
赵景行寻声望去,安王对他举了举杯。
赵景行诧异的挑了挑眉。
安王一贯都是以温和知礼的形象示人,向这样针锋相对的时候,还真是少见。
赵景行不欲与他交恶,笑问道:“安王过奖,请请我在家也是这样哄母妃的,母妃觉得,儿子哄得你可开心?”
端王妃看了儿子一眼,假意娇嗔道:“原来你说的那些好话都是哄母妃的,可怜我竟当了真。”
端王妃母子一唱一和,惹得满堂大笑,轻松将安王的挑衅遮掩过去。
赵景行对安王拱手,回身落座。
赵景平与一个荣郡王喝过一杯,听见这边的动静,转头问香草。
“这位是什么身份?先前似乎没见过?”
香草看着赵景行的方向发愣,赵景平心里一梗,再次轻声叫她。
“香草,香草……”
香草终于回过神来,“嗯”了一声。
“殿下有什么吩咐?”
赵景平无奈扶额。
“我是问你,方才敬酒这位公子是什么身份?先前怎么很少见他?”
香草再次瞄向赵景行,意味深长道:“他啊,是端王世子。端王殿下知道吧?先帝除了皇上之外,唯一还在世儿子,虽不是咱们圣上的亲弟弟,却胜似亲弟弟,这端王世子,从前也是经常进宫伴驾的,恩宠不输皇子。”
赵景平总觉得“端王世子”这个称谓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可眼下,他对另一件事更敢兴趣,便靠近香草,轻声问到。
“为何端王与皇上不是亲兄弟,却胜似兄弟?”
“因为咱们皇上,从前做皇子的时候,是由端王的生母瑞太嫔养大的,瑞太嫔对皇上恩重如山。皇上登基以后,便封了瑞太嫔做太后。可惜瑞太嫔无福,没做了几天太后就西去了。之后,皇上对端王也非常照顾,爱屋及乌,对端王世子也宠爱有加。
只是这端王世子身子不好,几乎是泡在药罐里长大的,今年冬天又病了几次,所以很少进宫,殿下进宫晚,没见过也是有的。”
香草讲述的很细致,赵景平听着,本能的觉出点不对味来。
“这帝王家,真的有真情在吗?”
香草不置可否。
赵景平端着酒杯绕到了赵景行身边,管他有没有真情在,如今自己正是需要结交各方的时候。既然从前不认识,现在认识认识也不晚。赵景平对赵景行举了举杯,赵景行看着他,觉得有些眼熟。
“这位就是四殿下吧,先前只是在天坛祭天时远远的看过一眼,今日得见,果然是龙章凤姿,气度不凡。”
望着眼前的人,赵景平终于想起了在何处见过他。
端王世子的名号,他是在杨擎口中听说,而那时候杨擎谈的,是杨沅清的亲事。
因事关杨沅清,他便记得真切一些,而这张脸,在小武氏出殡那一日,是为数不多去吊唁的人之一。
赵景行看了看赵景行,瞟了一眼香草,又想起还逃亡在外,亡命天涯的杨沅清,无奈的扶额。
“端王世子,久仰世子大名。”
两人互相吹捧几句,喝过一回酒,赵景平就与赵景行告辞。
一轮酒喝下来,赵景平脑袋发昏,看着眼前失神的香草,鬼使神差的伸出手在她头上拍了拍。
香草回头,一脸疑惑的看着他:“殿下怎么了?”
赵景平看着自己的手,一时失笑,笑完又摇摇头。
“没事,只是酒喝多了有些困,想出去吹吹风。”
香草主动扶住他:“奴婢陪您出去。”
主仆二人趁没人注意,晃晃悠悠的出了门。
月光下,香草的脸有些不真实。赵景平也是第一次认真的打量香草。
从前她和其他人一起被送到雅庭轩来,她隐藏在人群中并不显眼,干干瘦瘦的,既不算伶俐,也不算多话。
一直到他绝食之后吃错了东西,差点丢了命,雅庭轩的下人们消极的等死,只有香草主动求了沈太医替他诊治。
他还记得当日自己问她,为何要救自己,香草回答的是,救你救等于救自己。
当时他觉得香草是通透的,活的比任何人都要清醒和积极。也正是香草的那种劲头,给了他生的力量。
在之后的相处中,香草展现过她理智的一面,体贴的一面,跳脱的一面,可香草的目光无一不是在他身上。
今日见香草盯着别人不放,他心里竟有些空落落的。赵景平开始唾弃自己,也想出来冷静冷静。
漫长的抄手游廊上,吹来的风带来殿内的丝竹之声。赵景平终究还是没忍不住,将心中的疑问问出口。
“你与端王世子之间有什么羁绊吗?”
香草狐疑的看着他:“嗯?殿下的意思,奴婢不是很明白!”
赵景平站在风口,任凭冷风从脸上吹过,他清楚的认识到,自己说的不是胡话,便重复了一遍。
“我看你在席间一直盯着他看,便好奇,你与他之间是不是有什么羁绊。不过他确实相貌堂堂,招人喜欢。”
香草语气低落了许多。
“我这样的身份,能与他这样的天潢贵胄有什么羁绊啊?他是高高在上的王府世子,将来要继承王位,成为下一个端王的人。而我,不过是个奴婢罢了。十年后,二十年后,甚至是五十年后,也依旧是个奴婢,唯一的区别不过是从年轻的宫女变成了老嬷嬷而已。”
赵景平鼻头一酸。
“你若是想要,等我功成那日,自然会成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