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只要过了辽河,就深入到蒙古族实际居住的地方了,这里的地名都是蒙文音译了。
大家一直背着黄帆布的旅行包,如梅背着志远,惠清背着如兰。看到大姐如梅累了,志远有时候会下来走一走,踩一踩黄沙路,弄得鞋里都是黄沙。志气还是自己光着脚丫,“啪嗒啪嗒“地走着。惠清不时地喊着他,怕他不小心睡着了。
不一会儿,就到了嘎布拉渡口(嘎布拉,西藏人骨制品俗称嘎巴拉。其用材,一般由已获圆满报身有修为的藏族人在死亡之后,将其头盖骨,腿骨,指骨捐出以制作成特殊的法器,是密宗法器之一,也指头骨)。大家见到了一艘大铁船,这是志远见到的第一艘大船。船边,站着两排人民解放军战士,他们不断地维持秩序。先是妇女儿童和老弱病残上船,有的青年男子想先上船,被解放军拽下来,拉到一边。志远不知道咋回事,还为那些青壮年打抱不平。
大家都坐船来到对岸后,前面是政府准备好的解放汽车,绿车皮、后面直接连着大车斗(三面厢板能放下来)。灾民实在太多,大家都挤进了大车斗。挤得孩子们哇哇叫,尤其是志远,在那里喊个不停。见此情景,志文便和大家说:“我这个弟弟怕挤,一挤就喘不过气来,大家多担待点。“大家听后,居然给志远散出很大的空隙。当时不觉得怎样,但后来志远越想越觉得让同车的那些灾民老乡受委屈了。
一路颠簸,汽车在东五家子村停了下来。村里有人来接应灾民了,志远一家被安置在一个蒙古族家庭。但是他们基本上都不讲蒙语了。他们养牛,喝牛奶。牛奶的膻味很大,满院子都弥漫着纯香的牛奶膻味。
女主人吃饭时,端来几碗牛奶招呼大家。惠清远远地闻到这种膻味,实在受不了,就谢绝了女主人的好意。志远看母亲没喝,他也没敢尝试。
人到物资到。政府一批批的物资就发过来了。接应灾民的人家会领到政府救济灾民的物资,同时,还单独给灾民物资,保障灾民在未最终安置前的生活。
过了些日子,大家商议去处。最后决定去投奔乐平县陈儒的岳父家。惠清先不走,她留在东五家子接收政府发放的救灾物资。志文骑着自行车先去乐平县修复村。东五家子到乐平县修复村55公里的路程,两地没有大客车,也没有出租车,只能骑自行车。志文走后不久,志远的大舅惠福也从修复村来到这里。他用自行车驮着如梅、如郁,如梅坐在后座,如郁坐在前边大梁上。而陈儒则用大梁驮着如兰,后座坐着志远和志气二人。惠福、陈儒七人到乐平县海舟乡后,在惠福的岳父家落脚,吃了顿饭后,继续赶路,快天黑的时候终于到了修复村。
这边,惠仁等人已经将自家的东屋收拾妥当,让惠清一家居住。这里很宽敞,东西长100米,南北宽30米,已经建好了两处房屋,一处是志远的姥爷家,一处是惠福家。房场和建房物资都是乐平县税务局赵局长跑前跑后一手经办的。
等志远家来到这里的时候,一切都晚了。赵局长已经按户数把建房宅基地给刘氏几个子女留完了,没有了志远家的地方,并且户口暂时还不能解决。
住的地方有了,接下来就解决孩子们的上学问题。一大群孩子,又都是上学的年龄,对于城镇居民,家里双职工的,职级低一些的,每个月工资总共70多元,或许供一个孩子上学问题不大,而从内蒙古农村来到这里的陈儒一家,五个孩子都要上学,每个人的学费25元。志文在内蒙古常胜高中毕业了,到这边只好插班到乡中学初三就读,如梅上初一,如郁上小学四年,志气上二年,志远上学前班。
学前班在村大队部东侧的一个小房子里。学前班每年只招收一个班,没有小班、中班。学前班的老师很严格。老师要求上课不允许上厕所,一天,志远的一个同学憋不住尿,向老师请假,老师没允许。这名同学忍不住,后来就直接尿到裤子上,尿液从裤子一直淌到地上。外面,天阴得十分厉害,昨天晚上天气预报说有大雨,看来是真的。老师也着急放学了,但是要求学生必须把今天的两首诗歌背下来。志远和文亮同班,他俩最先背下来,两个人就背着书包往家走,刚走到村东不远处,瓢泼大雨就下了起来,两个人走到家时,浇得浑身都透了。第二天,两个人问大家挨浇了没有,大家说他们背下来的晚,都没浇到。
有时候放学回来的志远,会和志气、姥爷三人一起去放马。修复村村西没有多少人家,都是挖建筑用沙后剩下的沙坑,坑里存满了水,有地下涌出来的,也有雨水流到这里。
祖孙三人骑着马在沙坑北边有青草的地方放马。志远站在马旁边,都看不到马背,志气把他连抱带推地送到马背上,志远骑在马上战战兢兢的。这次,他把着马鬃,马背一疼,马就跑了两步,在一个沙堆旁,志远掉了下来,唉,太吓人了,好在摔在沙堆上,也不疼,但从此,志远就不敢随便骑这几匹马了。
慢慢的,惠福家东边,陈儒帮四妻弟惠臣把房子也建好了。
童年,城市里的孩子有玩具陪伴。乡村的孩子,也有自己的玩法。志远见父亲给四舅惠臣家建造了房子,用锯锯断的木头正好可以做积木,可是在父亲面前又不敢拿,就趁着夜色去四舅家门前去找木块。四舅妈听到外面有人,就打开门灯问志远干什么,志远说找木块玩。陈儒觉得很没面子,搞得像偷东西一样,从此,便不让志远去惠臣家。
除了帮工,陈儒暂时还没有找到工作。家人暂时寄居在岳父家,没有口粮田,这么多人吃饭、穿衣、上学,而他帮工,只能自己混顿饭,混一壶温酒,他陷入了沉思。
这几个亲戚的家里的活忙完了,没事做,他就自己喝闷酒,他有些后悔来这边了。
这天,他坐在炕上吃饭,打开酒瓶一看,瓶子空了,他就向惠清要钱买酒。惠清说:“我这哪有钱了?“他就不愿意了。看到地上有一袋子黄豆,他说:”我再去卖些黄豆吧,一块钱一斤,卖十斤够我买十瓶酒了。“惠清说:”这豆子还要做酱用呢。现在没钱,酒少喝一顿不行吗?“二人因此吵了起来,越吵越凶,后来陈儒气得把后窗打开,把一个长板条凳撇了出去。
志远在炕里靠窗的位置坐着,看父亲回来,本来还要向父亲要钱买一毛八分钱一个的拼音田字格,这会儿也不敢作声了。
不一会儿,陈儒回过神来,问:“志远,你的作业做完了吗?“志远说:”我没有拼音田字格本了。“陈儒道:”家里有白纸,我给你画一个吧。“志远说:”这能行吗?老师能让吗?“陈儒道:”先对付一下吧。“志远无奈,只好用父亲画好的本写作业,第二天交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