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六六是风云变化的一年,同年诺曼底公宣战英国,挪威王惨死于斯坦福桥,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十六岁登基,‘智者’阿莱克修斯还是个屁孩。
康斯坦丝有漫长的时间去回忆,上个世界的记忆已经模糊,可只要耗时,终究是能从迷雾中找出些有用的信息的。
她知道诺曼底必将胜利,所以踏上这片陌生土地,也不忐忑惊慌。而威廉则无这份保障,在他沉着若钢的面孔下是颗忧虑的心。
他麾下只有七千人,三成是弗兰德斯伯的盟军,三成是西西里的佣兵。唯独可以信任的这两千余人也在海上吃了半月的风浪,只有用劫掠得的金与血,才能稍稍平复他们回家务农的愿景。
他知道自己应该等待,作为兵力上最为薄弱的一方,应等英格兰王与北方的挪威王交战后再介入。不论是哈罗德还是哈拉尔德都不是孱弱的对手,二人一人号‘公正者’,一人号‘无情者’,各自在自己的军队都享有相当的威望,挪威王的军队人数较多但士气低下,英格兰王的军队装备落后但有本土优势,无论如何在北方爆发的战斗都会让双方损失惨重,只有当个投机者,诺曼底才有胜利的希望。
可失败即万劫不复,威廉连一成的概率都不敢去赌。
于是他开始安排后路,甚至在见到敌人之前,“康斯坦丝。”他唤着女儿的名字,“那些勃艮第人还和你有联系吗?”
“当然,他们就在军队里。”康斯坦丝说,“这没有别人,直接称呼他们‘尼伯龙根’就好。”
“毕竟是阴沟里奔行的老鼠。”威廉不屑道,但他还用得着他们,“我在登陆点留了五十艘船,特意让他们的船也留在那了,如果战事不利,你就和你哥哥一起,坐他们的船离开。我想他们总不至于在这事上耍什么诡计。”
“……当然。”康斯坦丝低垂眼眸,“他们可是最看重威尔逊和我了。”
“毕竟是预言中的天选之子。”
话刚说出口,威廉公爵就感到了后悔,他知道‘天选’这个宏伟词汇背后并不是美好的记忆,康斯坦丝颤动的睫毛也证明了这句话这时说是有多么不合时宜。
是要安慰,还是道歉,亦或说个笑话缓和气氛,遗憾的是这些公爵一样都不会,年近不惑的威廉整了下女儿凌乱的红发后,踩着沉重的步伐就要离开。
康斯坦丝叫住了他,“我们一定会胜利的。”
公爵点头,“当然,我们可是诺曼人。”
***
威尔逊恼怒地挠着自己红铜般的卷发。
他愤恨于面前奴才竟不按命令行事。
“威尔逊少爷,那村庄有高墙保护,我们只有五十个人,即便攻下也会损失惨重,一看就是个赔本买卖啊。”
说话的人是个魁梧的壮汉,他的棕红胡须自耳根起延伸到脖颈,突出的眼睛即便眯着也像对铜铃,虽然是在解释,但他的语气中并无多少尊敬。
“死奴才,我不要你解释,我只要你拿下那座村庄,这么简单的事都办不到吗?”
“办的到,可是不值啊。”
“你娘的。”壮汉的坚持激怒了小少爷,威尔逊一个飞踢,踹在壮汉肩上,被踢的纹丝不动,踢人的反倒倒飞了出去。
阿拉斯加终究不敢让威尔逊受伤,他灵巧的向前一捞,用臂弯缓冲了力道,再将小少爷安稳的放下,观察了会儿,确认了受伤的只有他的自尊后,满意的拍了拍手,埋怨道,“不要这么突然啊少爷,受伤了我怎么向主母交代啊。”
主母,主母。威尔逊一点也不想听到英格利特的消息,因为他知道随后而来的必然是那句:
“夫人让我帮忙问下,康斯坦丝小姐过得怎么样?”
怒火阴燃在威尔逊的声带,他沙哑的说,“你怎么不自己去问?”
阿拉斯加哈哈大笑,“你也知道小姐最讨厌我们这些人了。”
‘那你也知道我最讨厌你们提起康斯坦丝了!’威尔逊几乎将牙咬碎,他用杀人般的眼神看着面前这个壮汉,他也不傻,知道对方不是真的没有眼力见。
“我需要功绩来让父亲注意到我。”
“一座村庄?可我听说罗伯特少爷已经拿下了十座,现在开始是不是有些晚了?”
“我是天选之子,只要有一丝契机,上天就会降于我垂青。”
听到这句话,阿拉斯加面色微变,小少爷已经说了千百遍的话儿,就像紧箍咒。纵使万般不愿,尼伯龙根人也必须照做。
“那好吧,不过你最好领你父亲来看,看看我们这些老鼠是怎么打仗的。”
阿拉斯加倏然而起,五十个士兵齐刷刷的跟随,威尔逊坐在粮仓的屋顶上,望着百十米外的村庄化作战场,惨叫不觉于耳,至于这声音是哪一方发出的?尊贵的诺曼底家公子毫不关心。
两个小时后,天上的繁星已变了个位置,阿拉斯加满身鲜血的出现,他手提龙头战斧,冲粮仓上猛地一喊,将威尔逊从梦中惊醒。
“拿下了!”
“哦,哦。”威尔逊嘟囔了两句,揉了揉眼向下看去。跟随阿拉斯加的战士们少了一半,剩下的那一半也个个带伤,看来被兄弟遗漏的那座村庄的确不是个好啃的骨头,但那又如何,我威尔逊还是将其拿下,至于损失的士兵?反正不过土里长出的贱民,一茬又是一茬,死都死不光。
“公爵不在这吗?”
下面又传来扰人的声音,威尔逊不满于被从美梦中吵醒,没好气地骂道,“你个猪脑子,公爵当然不在。”
“……”
沉寂了一会儿后,阿拉斯加建议道,“那您最好快点找他,不然您的两个哥哥就将您甩得更远了。”
“我知道我知道。”
威尔逊复又躺下,盘算着得找个好时候去告诉父亲,现在可是深夜,阿拉斯加真是蠢,这时去打扰公爵准没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