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盾墙!”
哈罗德怒喊着下达命令,嗓门之大甚至不需要传令兵的存在。
但诺曼人的箭矢还是对撒克逊人的军队造成了相当的损失,麦西亚伯爵心痛的望着前锋部队,向国王建议道,“我们应该发起冲锋,诺曼人的军势十分混乱,一定是来不及集结——”
“——而我们的军队急行军了整个白天,疯了才会放弃这块高地。”哈罗德嘲讽了声,他已因连连怒吼而嗓音沙哑,但声音还是大的能让整个军官团听到;国王以己方的优势鼓舞着士气,“诺曼十字弓用的箭矢工序复杂,我们打了他们个措手不及,那些弓弩手射上几轮就得歇菜!”
军官们以笑声附和,但哈罗德说的没错,在第七轮齐射后那刺耳的簌簌声就消失不见,只对英格兰军队造成了有限的杀伤。
小伙子们挺得住!哈罗德握紧缰绳,他知道时间对自己有利,己方军势来之汹汹需要时间修整,而这点时间诺曼人还来不及号集整个入侵军团,只消得站着不动,用他们老祖宗的战法消耗,威廉·德·诺曼底迟早要陷入绝境。
而敌人也知道这一点,十字弓手退下阵后,诺曼军队的王牌自左右两翼而出,稍加整队后,就踏着马蹄而来。
但我有高地!哈罗德眯眼,看着诺曼骑兵一次又一次冲锋己方阵线,嘴角愈扬愈高。
伯爵看到了他的表情,在国王和家族中悄然做了个决定。
***
骑兵团第五次向盾墙发起冲锋,稍一接战就又向后撤退。
哈罗德的战马已经有些焦躁,但国王本人压住了自己性子,一遍一遍的向军队下令,“盾墙!坚守!”
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于诺曼人正推进的军势,布列塔尼人于左翼,冲得最向前,诺曼人和弗兰德斯人则缓慢推进。在这五百米长的上坡路上,入侵者的军团竟被分为了两半。
这是绝佳的机会!
国王看得出士官们的蠢蠢欲动,他也想发起进攻,将可憎的入侵者全送入地狱。
但诺曼底公常胜将军的名号远扬在外,哈罗德本能地觉得有诈。
是什么呢?他很快就想明白了。
这是一次斜击,本该由最强的军队撕破阵线,次强的军队扩大优势,最弱的只需要跟上,胜利便唾手可得。
可众所周知,布列塔尼佣兵是全西欧最弱的佣兵。
一群连锁子甲都没有的廉价轻步兵,这不是送吗?
敌人只能是想要诱敌深入——
哈罗德向士官下令,“把挪威王押下去,剩下的人跟我去右翼,那些麦西亚民兵会坏了大事!”
英格兰紧贴着战线策马奔驰,可当他抵达时,布列塔尼佣兵就已经溃败,哈罗德简直不敢想象,这些邻居逃跑的速度竟和进攻一样迅速。
“都给我站住,不准上!”
欧罗巴的笑料竟成了自己失败的原因,绝大多数麦西亚民兵已经欢呼着发动冲锋,唯独几个跑的慢的,也只是茫然地看了眼自家的国王,复又哇哇叫着冲了上去。
十字弓和诺曼骑兵都没能打败的盾墙被布列塔尼逃兵击碎,英格兰人和诺曼人本平行的军势变得倾斜,合计将近两万人的军队陷入混乱的肉搏。
而这正是诺曼人擅长的。他们更加健硕,武器盔甲也更加完善,更不要提先前故意保存实力的骑兵——英格兰王的近卫骑兵早在与挪威王的交战中损失殆尽。只是几十个呼吸,布列塔尼人和麦西亚人就混在了一起,又被诺曼骑兵无差别的一冲,竟双双向着英军阵线败退。
逃兵比骑士更为可怖。哈罗德深知这一点,他环顾四周,士官们已经看清楚了状况,纷纷面露慌张,只缺个带头的,来建议英王撤退。
我不能撤。王位争夺战中退一步即万劫不复。
哈罗德高举长剑,“英格兰人,随我冲锋!”他只得孤注一掷,将最为精锐的皇家卫兵派往中路,寄希望于斩首诺曼底公爵本人。
***
威廉挥舞钢剑,自伊斯法罕而来的神兵锋锐如斯。
铁与铜铸成的敌兵触之即断,听着铁器碎裂之声英格兰人纷纷败退,鲜血自剑上血槽而下,仅剩的点点红珠,便是敌人残存的士气。
“冲锋!”
骑着黑马的黑骑士是公爵的卫队,公爵一声令下,连战马也覆盖锁甲的怪兽骑兵们毫无犹豫,冲锋,撕扯,践踏,区区五十人的军势有如山崩。但敌人的阵线并未像威廉想象的那样彻底崩溃,在这般绝境下竟响起了欢呼。
“国王万岁!”
他们这般喊,威廉只看到一个身披破碎锁子甲,手持诺斯长剑的臃肿男人自敌阵而出,喘着粗气向这边叫骂:“威廉!你这体内流脓的人渣!”
威廉挑了挑眉,他没想到这屠户一般的国王竟这么有素养,连骂人都骂的不痛不痒。
“和我一战!”英格兰国王高举起剑,耀武扬威地喊道,“这是哈拉尔德的长剑,世界上最伟大的战士!在斯坦福桥被我一对一的击败!”
卫队们从背后取出十字弩,就待公爵一声令下。
“投降,我留你一条命。”
“绝不!和我单挑,伟大的公爵难道是个懦——”
“——放箭!”
哈罗德抛下长剑,灵巧的向后一滚,簇拥国王的贵族们则遭了秧,突兀停歇的战斗又突兀开始。场面十分混乱,威廉咒骂了声,“反应到挺快。”就要后退撤出战场。
但哈罗德自侧方出现,他抛弃战马,踩着己方士兵的尸体如野猪般冲锋——
发现时已经太迟,公爵来不及将剑换至右手,只觉得一个铁砧击中左腿,便连人带马一起被撞到。
“威廉!”哈罗德怒吼着,长剑早已丢失,他抓住身上一处断裂的锁甲,用蛮力一拽,生生是给套在手上,就要用铁链将仇敌脑袋砸扁。
但暗箭自背后而来,蹭掉了他脖颈侧一小块肉,致命的疼痛刺激着回头,看到了马背上手持十字弩的女孩。
她发如血,瞳如血,小人儿骑小马儿,诡异样貌吓得双方士卒不敢靠近。哈罗德一瞬间就明白自己见到的是谁!
——圣光啊,看看这个敌人。
“啊啊啊啊啊!”他一边怒吼一边用手捂住伤口,止不住的鲜血止不住的恨。哈罗德放弃了近在咫尺的胜利。
——因为那胜利只属于他一个人,而他是英格兰的王。
“诺曼底公爵已被斩首!‘私生子’威廉死了!”他一边逃,一边大喊,诺曼士兵向这边看来,然后真的发现公爵的旗帜消失不见,一时士气大为受损。
但随后,那金狮旗帜又从人头耸立间升起,稍稍低了那么一点,但毕竟仍是屹立。
英格兰王最后的努力也付诸东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