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落到屋顶上,阳光顺着屋檐投射到花面冷身上。她的身影拉长,出现在藏剑楼屋里。
陈阿蛋脚步迟迟没有动,他站在门槛里面身影也一同拉长。
黄昏。
昏黄色光芒洒满大地,落向院子里的一棵绿叶松树上。松树随风而动,仿佛能抖出无数光芒。
又起风了。
陈阿蛋揉揉眼睛,把原本低着的头抬起。
又看了一眼手里的玄武剑。
生死由天定,我们能做的只有想着怎样能活得长久一些,陈阿蛋想,然而,人还是不能定天。
陈阿蛋想完,把玄武剑紧紧握在左手。同时迈出一步,伸出右臂,把花面冷抱入了怀中。
她的身体并不沉重,陈阿蛋一用力,便把她放在了肩头上。
“你做什么?”花面冷说。
“带你离开这里。”
“我不会离开。”
“为什么?”
“冷家五代守护藏剑楼,我不能做背叛者。”
“丢了玄武剑,你会死的。”
“死也不能辱没了冷家的名声。”
“我带你离开雪国,我们从冰河上穿越过去,路上我们可以多换几辆马车。”陈阿蛋说,“你再也不必死守藏剑楼。”
“人在剑在,剑不在人不在。”
“傻啊你!”陈阿蛋说,“现在的雪国就像囚牢一样,你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大吗?我可以带你到帝都,但是现在就跟我走,我没有多少时间和你耗。”
“用玄武剑刺向我的脖子,快点!”
“我不拿玄武剑,王子就会死。我拿玄武剑,你就会死,对不对?”
“没错,剑比谁的命都重要。这是我的职责。”
陈阿蛋转过身,扛着花面冷走到了藏剑楼。把她放下后,来到门跟前,伸出头看了看,接着,把门一关。
花面冷平躺在地上,陈阿蛋向她走近。
并把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给她盖上。
地面太凉,死前可别受太多的罪了,陈阿蛋想,再不走恐怕时间来不及了。到了山谷,还需要黑衣人指点,不知道到达兽命剑技得用多少时间。
陈阿蛋想着想着,双脚不由自主地走到了门跟前。
不行啊!这么一走,她因为守卫不当,会被处死刑的。他想,她的死不能因为我啊。
陈阿蛋咬咬牙,摇摇头,跺跺脚,又转过身,立在花面冷面前。接着,来回踱步。
为什么和我靠近的人,我总能够伤害到他。他想,陈叔因为自己丧命,王子因为自己断去一条胳膊,现在花面冷又因为自己将要面临死亡。
“告诉我,跟不跟我走?”陈阿蛋说。
“不走……”
“不走就不走,你喊什么啊!”
“怕你听不到。”花面冷说,“你要走就快点走,等我冲开穴道,你就走不掉了。”
“你还倒是提醒我了,谢谢你啊。”
“你叫什么名字?我好记住你。”
“名字重要吗?”
“重要。”
“嗯……”陈阿蛋说,“你知道我长什么样子就行。”
“和猪一样。”
“过份了啊!”
“实话实说。”
“你叫什么名字?”
“没有名字。”
“鬼才相信。”
“名字重要吗?”
“不重要吗?”
“重要吗?”
“重要吧!”
门外的阳光越来越弱,陈阿蛋试着靠近花面冷,才能确定她的鼻子就长在眼睛下面。
陈阿蛋又站了起来,走到门口,把手放在门上。
整个身子却停了下来。
他从门缝向外面看了又看,身子却还是一动不动。
自己做事也太犹豫不定了,陈阿蛋想,既然想救王子,玄武剑一定要拿走。花面冷的死活虽然和自己没有关系,但她的死也是因为自己。她不愿意走,直接抱走,反正被点了穴道,她没办法动弹。先把她带出雪国,救她一命再说。到时,她再来杀我,我跑就是了。如果杀不死我,她一定也会想办法活着。
陈阿蛋直接转身跑到了花面冷面前,他把手一伸,花面冷整个身躯又落到了陈阿蛋肩头。
走到门口后,陈阿蛋用拿剑的手去开门。
他先是用中指、无名指和小姆指以及虎口,把玄武剑夹住。然后,用大姆指和食指去拉门。
“吱……”
“吱……”
外面,果然快天黑了。连日头都落了下去,这点昏暗的光线,使陈阿蛋感到心烦。
“你走不走,是由我决定的。你现在,根本不能为自己做主。”陈阿蛋说。
“你替我做主了?”
“一定也没错。”陈阿蛋说,“我替你做主了。”
“你不怕把我带走后,我趁机杀了你?”
“现在没心思去想,等你能刺中我的时候再说吧。”
陈阿蛋突然感觉肩头一痛,再一松,不由自主的跳开。
花面冷站在那里,嘴角上翘。
她再一次把寒光剑拿在手里,又缓缓拔出寒光剑。
还是大意了。
早些听花面冷的就好了。
陈阿蛋脸上肌肉抽动,眉毛上挑又下沉,抿着嘴,用左手去摸右肩头。
不知道花面冷又使了什么阴招,陈阿蛋咬着牙,感觉肩头无比刺痛。
陈阿蛋把玄武剑拿在手中,剑尖对准花面冷。
玄武剑通体血红,仿佛是黄昏时的余辉洒落上面,没有落去。
“穿骨透心凉凉针,滋味怎么样?”花面冷问。
“雪国藏机阁里的穿骨透心凉凉针?”陈阿蛋说。
“没错!”
“据说中了穿骨透心凉凉针的人,身体体温会慢慢下降,并且疼痛难忍。”
“挺有见识啊。”
“你想看着我慢慢死去,所以就对我用了穿骨透心凉凉针?”
“没错!”
“所以你是喜欢我,才使出穿骨透心凉凉针?”
“对。”
“我死了,你怎么办?”
“先把你丢到野外,然后再拿回玄武剑,再之后,站在这里。”
“你不想我?”
“想,所以我会时不时去看一看玄武剑,这样就不想了。”
“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有什么方法,能把穿骨透心凉凉针取出?”
“你想求饶?”花面冷说,“那得看我心情。”
“我的意思是,这么贵重的东西,应该取出来,还给你。”
“心还挺细。”
“你对我这么好,我总得报答吧。”
花面冷听后,嘴角上翘。
“听人说,没有人见过你笑?”陈阿蛋说。
“你见到了。”
“我当做没看见。”
“除非眼珠子给我。”
花面冷一步步走向陈阿蛋,突然挥出寒光剑。
她身子腾空。
衣裙随风而动。
能看到鞋子的颜色和裤子的颜色,都是白色。
好冷的一个人,连颜色都和雪花一样。
她的冲势,仿佛一座冰山,直逼陈阿蛋面门。
四周恍若失去了声音,陈阿蛋把注意力集中在这把寒光剑上。
生死之战。
决定生死的一战。
陈阿蛋双脚定入地面,扎起马步,全身气流直达丹田。
他抬着头,眼睛闭着,任由丹田之气越聚越大。
他周身隐隐出现血红色光芒,光芒却只在身体周围游走,迟迟没有散发。
“空气剑法第六式,荒野大猩猩。”陈阿蛋说,“爆!”
“啊……”
“咳!”
“剑士小圆满?”花面冷说。
“没错!是不是很吃惊?我早已经达到了剑士,并进入到魂力剑技境界。”
“没什么也不起,你剑练得再好,如果没有兽魄。再厉害也不会达到剑王。”
“兽魄算什么,告诉你,我就是……”陈阿蛋用手捂住了嘴巴。
“你就是什么?”
“我就是五兽魄合体,全称禽兽!”陈阿蛋说,“想知道我的手段吗?”
“你要干嘛?”花面冷说,“告诉你别过来,你想趁人之危?”
“不要反抗,你现在已经受了重伤。”
花面冷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嘴角还有鲜血。
这当真是趁人之危。
陈阿蛋看到花面冷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摇摇头。把花面冷抱到了藏剑楼里,并关上了门。
有些人就是不知好歹,三番五次想救她活命,反而出手偷袭。陈阿蛋想,要不是我试图心地善良,你早就没命了。
陈阿蛋眼睛转了转,伏下身子,脸对着脸凝视花面冷——眼对着眼凝视花面冷。
“用手拿开你的臭脸。”花面冷说。
“你怎么知道我的脸臭?”陈阿蛋把穿骨透心凉凉针放到花面冷面前摆动,“这个东西,没收了。”
“凭什么?”
“就凭,你马上就是我的女人了。”
“你要做什么叫我说不出口的事情?”
陈阿蛋把右手食指伸到嘴边。
“嘘……”
花面冷的脸,此时白里透红,就连她的耳朵也红了起来。一双眼睛一眨也不眨,陈阿蛋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
喉头动了动。
形势所近!陈阿蛋试着说服自己。
他一直看着她的眼睛,她也一直盯着他的眼睛。他咧着嘴,她紧闭双唇。他慢慢把脸靠近,她努力把眼神闪躲。
陈阿蛋咽了一口唾沫,慢慢地,慢慢地把嘴巴翘起。
他呼出的气味,使她屏住呼吸。她微微颤抖的双唇,使他心脏跳动。
只有老天能知道,他把他的嘴对上她的嘴的时候,他们彼此是什么感受——或是滋味。
她眼角挂满了泪水。
陈阿蛋伸手把她的泪水擦去。
“你不要哭。”
“嗯……嗯……”
“哭也没有用。”陈阿蛋说,“这只会让我再亲一口。”
花面冷突然不哭了,她静静躺着,眼睛里的聚光焕散四周,如同死去一样。
陈阿蛋摇摇她的身体。
不会吧,没气了?
看着花面冷张大的眼睛,再扫视一眼藏剑楼四周,陈阿蛋感觉到一股寒意从身后袭来。
此地不能久留啊!
陈阿蛋半蹲着,把花面冷抱在身后。随手拿起玄武剑,并踏出了藏剑楼的门槛。
月亮。
寒风。
水缸。
白雪。
院子。
长巷。
“放我下来。”花面冷说。
“你就当自己死了。”陈阿蛋说。
“我要投河。”
“如果你还有力气。”
“我可以爬过去。”
“现在你的生死由我决定。”
“为什么啊?”
“因为你是我的女人了。”
“我死也不要做你的女人。”
“陈叔说过,亲过嘴的人,就是过一辈子的人。”
“你喜欢我?”
“不喜欢。”
“那为什么还亲我?”
“先亲了再说,往后会喜欢的。”
“往后谁都说不准。”
“是啊,所以先亲,不吃亏。”
“你……”
“省点力气吧,话可真多。”
“你要带我去哪?”
“去一个人少的地方。”
去那干嘛?”
“孤男寡女还能干嘛,难不成去看风景啊!”
“我这么一走了之会连累爹爹。”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我怕雪国王会为难爹爹。”
“所以啊,你才更应该跟着我。”
“为什么?”
“你一个害怕的人,跟着一个不害怕的人,就不会害怕啦。我保护你。”
“我差一点就信了。”
“天上的人儿成双对,空中的鸟儿比翼飞……春天的暖风吹过来,冬天的暖阳乐开怀……”
陈阿蛋哼着小曲,离开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