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到的下午没有什么任务,夏黎只准备了一点采访的东西,等到下班时间她就准备回家了。她起身,正巧看见何萧灿从卫生间回办公室,她这才注意到原来自己斜后方不远就是主编办公室。“这下连上班时间放松一下都没机会了,主编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在你背后看着你呢。”夏黎心想,她耸了耸肩就把明天要跟小小外出采访的材料塞进包里。小小还要写明天采访的流程和问题,于是夏黎跟她打了声招呼就自己先离开了。
回到家,夏黎简单地吃了晚餐,打算继续准备一下明天的采访,金小小给了她几份之前几档采访的材料,正好夏黎可以对比一下材料和新闻稿之间的差别。结果她的笔记本怎么也找不到了。夏黎把包整个倒过来,零碎的杂物都倒出来了,可就是不见笔记本的踪影。
“坏了坏了,我不会是落在办公室里了吧?!”夏黎回想了一遍,也只有这个可能性了,“天哪,那我这一下午准备的东西不就白费了吗?”
夏黎赶紧给金小小发微信问她报社什么时候关门,得到的结果也充满了不确定性——“有人加班就会开着,正常工作日应该有人会加班的。”夏黎只好赌一把,她随意套了件外套就打车回报社了。一路上夏黎几乎在心里跟各路神仙都祈祷了一遍。
当夏黎回到报社已经是七点半了,巧的是,这个时候三十三层的新闻部竟然还开着。不过从门口往里灯都熄了,只剩下靠墙过道的天花板上留了几盏小灯。
即便是个无神论者,夏黎看见这场景还是心里发毛,她慢慢磨蹭着向前走,不敢到处乱看。但她第一天上班还对自己的位置不大熟悉,还要看着路和桌面摆设确定自己办公桌的位置,夏黎的心脏病都快要吓出来了。
夏黎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位置,虽然没有开顶灯,但光是过道的灯光就能把桌面看清楚了。夏黎在一摞报纸底下找到了自己的本子——原来是临近下班,夏黎整理桌面的时候顺手把笔记本放在几乎相同大小的叠好的报纸底下了。
“还好找到了。”夏黎自言自语。
“找到什么?”夏黎背后突然响起低沉的声音。
“啊!”夏黎尖叫一声就跳出老远,战战兢兢回头,发现是还没下班的何萧灿。她窘极了,低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可惜这地上都铺着地毯,夏黎只看见自己白色的运动鞋跟何萧灿黑色皮鞋形成了强烈的色彩对比。
“是忘带东西了吗?”那低沉的男声此刻竟有一番说不清的温柔,“怎么不开灯?”
“我的笔记本。”夏黎抬头回答,正巧和何萧灿的眼神对上了,她又慌忙地低下头,“我没找到灯的开关在哪,走道有光我就进来了。”
“顶灯的开关在公示栏旁边,”何萧灿指着门口处的一块贴满各色便利贴的公示栏,“最后加班结束的人负责关灯锁门,时间不确定,所以你以后还是带好东西吧。”
“哦,好,谢谢主编。”夏黎点了点头。
何萧灿转身去茶水间给自己倒了杯茶,就端着水杯进了办公室,没有一丝停留。之所以夏黎进来时没有意识到有人在,是因为何萧灿并没有开主编办公室的灯,透过遮了百叶窗帘的玻璃,夏黎只看见隐隐的光亮——大抵只开了台灯吧。夏黎拿好笔记本就离开了众信大厦。
春末夏初,夜晚的风还携带阵阵凉爽,夏黎扣好了外套扣子打算步行回家。她打开手机上的地图软件,显示从众信大厦步行回她租住的小区要一个半小时,夏黎耸耸肩,决定走到哪里算哪里,大不了再转乘地铁。
晚上八点左右,夏黎走在M市热闹繁华的街上,在众信大厦不远处是一个购物中心,这会儿正是约会的朋友们吃完晚餐逛街的时候,所以购物中心广场熙熙攘攘。
夏黎穿梭在人流中,走过了购物中心的广场,街上突然冷清了下来。没有了刚才的喧嚣嘈杂,夏黎深呼了一口气。“这才是生活的真相吧,”她把手揣到口袋里,心里想着,“我们努力去维持着相聚的热闹,最终却躲不过独自一人的寂寞。”这时她看见了街角还在营业的花店,夏黎进去逛了一圈,却意外地发现了几支荼蘼插在玻璃花瓶里。《红楼梦》中有语:开到荼蘼花事了——荼蘼过后,春天便不再了。荼蘼是春季最后开的花,“寂寞开最晚”格外符合夏黎现在的心境。
“您喜欢这花?”店员看见夏黎对着这瓶荼蘼出神良久,便过来询问。
“这里竟然有荼蘼,我之前都是在别人家院子里看见大株的荼蘼,没想到还是可以做花束的。”哪是什么别人家院子,夏黎的奶奶家就在院角种了一株荼蘼,长的特别茂盛。
“您竟然认识,”店员有些吃惊,“都以为是蔷薇呢。其实也不是做花束的,荼蘼花语都比较悲伤,店里一般不准备。不过今天有客人订了荼蘼的盆栽,这是我们老板帮忙修剪时剪下来的,就插在这里了。您要是喜欢那就送给您了,荼蘼可以扦插,您也可以试试种到花盆里。”
夏黎觉得白收别人的花也不太好,遂买了几支香槟玫瑰。店员用纸把花包好,夏黎捧着花出了花店,一看时间竟然半个多钟头过去了,夏黎就近找了地铁站搭地铁回家。
回到家,夏黎忙着安置鲜花,这时金小小发来了邮件。邮件内容就是明天要采访的对象的介绍以及发生的事件,金小小还附了自己打算采访的一个方向以及一些问题。夏黎认真看了一遍,做了一些笔记,并把自己的一些想法给金小小回复了过去。
明天的采访对象是一位单身母亲,她接受采访是要揭发孩子父亲——柳江公司的老总柳信达在公司经营方面的偷税漏税的不法行为。
邮件里躺着简简单单的事件概括,夏黎当然知道这不是事件的全部,甚至不是这次采访的重点,一个带着孩子的单身女人,她的行为不过是在发泄她的怨气、她的怒火。不然明明可以找相关部门举报,怎么偏偏找报社采访?夏黎在回复金小小的邮件最后写道:“女人的爱甚至可以作为武器。”
夏黎合上电脑,关了台灯,伏在桌上看着放在窗台上的荼蘼,明亮的月光正照在洁白花瓣上,“果然是末路之爱。”夏黎自言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