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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奕瑶的话声未落,任剑心又忽然躲开。
虽然有些迟疑,闪身却极为迅速。
峨眉刺刺了空,依然没有停下,直刺到那石柱上,方才止住。
谢奕瑶胸前瞬间嫣红一片,那血,染透了衣杉。
谢奕瑶道:“难道在你心中,对我就无半点情份可言?”
任剑心道:“我忽然想起,你一定不愿就此死去。”
谢奕瑶不会,她的心愿还未完成。
谢奕瑶冷笑,哼声道:“咱们两不相欠。”
任剑心道:“好。”
他依旧看着那坟茔。
谢奕瑶道:“奕剑山庄……”
“奕剑山庄早与我无半点关系!”
今日以后,江湖中怕是再也没有奕剑山庄,任剑心话说的平淡,心中却是仍有些落寞悲伤。
谢奕瑶道:“我并不是要毁了它。”
她读懂了任剑心的心思。
任剑心惊疑。
谢奕瑶道:“我会让你看到一个不一样的奕剑山庄。”
如何不一样?又如何使它不一样?
谢奕瑶却是没说,任剑心也没问。
因为不论做什么,结果如何,其过程之中,一定是夹带着血色。
血,任剑心见多了,它并不是那么鲜艳。
甚至有时候它恶臭不堪。
谢奕瑶又道:“你们做不了的事,我来做。”
扬名江湖,立足天地,奕剑山庄绝不可能只是个小小的山庄。
任剑心不语,山庄与他已无关系。
谢奕瑶走了。
那羊肠小道,她走的小心翼翼。
每一次下脚,都瞅的极为仔细,落点,力道,控制的精准稳定。
她胸前的伤口还在外渗着血,每次走动,都会牵扯出疼痛。
正走的平稳,下一处的山地落差忽然有些大,她一跃而下,刺激到了伤口,异常疼痛,疼痛难耐,她却忽然冷笑起来。
她要用这疼痛提醒自己,要时刻保持警醒。
方才是她莽撞了。
她竟天真的认为能杀了任剑心!
——她用了全力,那峨眉刺再往前一点,就是心脏。
心脏若是刺透了,那会是什么感觉?
是不是比现在要疼上百倍?
她体会不到,也不想体会。
她体会不到,可却有人体会到了。
那剑,穿胸而过,透骨而出,一剑穿心,不过如是。
持剑的是莫飞雨,被穿的是个青年。
这青年满脸震惊,惊至骇然,后又恐惧,慌乱不堪。
他想拔掉那剑,却是不敢。
“小五!”
旁地那女子终于反应过来,大声呼叫青年的名字。
青年艰难的转过头,泪满了眼:“师……师姐……”
他不想死。
他才刚刚步入江湖,还没在江湖中闯出名堂。
女子跑上前来,哭腔道:“跟你说了,等师兄过来,等师兄过来啊……你为何就不听呢?”
“我……”
“你的剑还不够锋利,还不够快。”
莫飞雨还是那个莫飞雨。
剑依然的快,心依然的冷。
他抽出了剑,那青年瘫在地上。
女子扑倒在青年身侧,一把将青年揽在了怀中。
“想要报仇的话,就去铁旗门找我。”
莫飞雨已经跨上马背。
女子拾起了青年的剑,青年却拉住了女子的衣杉。
“小五,放手!”
女子愤怼万分,只要一剑穿了莫飞雨。
穿透他的心,剜碎他的心。
青年却是不放。
他不敢放,放了手,这女子就会如他一般。
他的手死死地嵌着衣摆,却渐渐感受不到手上的力道。
他变得急切,却是说不出话来。
女子一剑挥出,割断了衣摆,挣脱了青年的束缚。
“你若不想他暴尸荒野,就最好丢掉手里的剑。”
莫飞雨调转了马头。
女子纵有千般恨,万种怒,也还是放弃了。
她丢掉了手里的剑,又回到青年身旁,青年已没了气息,那只手,还攥着半截衣摆。
女子想要将青年手掌掰开,尝试了几次,终是徒劳。
莫飞雨开始催马。
“杀了人,还想走!”
一声暴喝响声震耳,一刀势大劈山裂石。
马惊长嘶,跃在一旁。
刀落人至,劈在地上,激起千层碎石。
“师兄!”
还未看清来人,那女子就叫了一声。
“照看好小五的尸首。”
这人三十多岁,生的不黑不白,两道浓眉笔直水平,身着一袭淡蓝束腰紧口长衫,提着一口环首刀。
他冷视着莫飞雨,道:“铸剑堂,梁宝松。”
莫飞雨怔了,道:“你是铸剑堂的人?”
他很是确定,那日,没留一个活口,却不想,还是有漏网之鱼。
“今日咱们新仇旧恨,一起算!”
梁宝松单手拖刀,斜劈出手。
“何为新仇?何为旧恨?”
莫飞雨的剑,抵在了刀前。
“三年前,你杀我铸剑堂满门,是为旧恨。今日你杀我师弟,是为新仇。”
梁宝松撤刀回手,刀柄翻转,改为双手紧握,举过头顶,又劈下来。
莫飞雨一剑横出,信手拈来。
那剑势随意,无招无式,但却极为好用。只一下,又将梁宝松的长刀挑开。
“我找了你整整三年,你可知这三年,我都去过什么地方?”
刀势起又落,梁宝松一刻不待,一刀快过一刀。
莫飞雨的剑,也愈发的快了,却是依然只守不攻。
他在等待机会,等待一个一击必杀的机会,等待一个最为简单,废力最少的机会。
铁旗门就要到了,他要保存体力。
一旁那女子瞧的仔细,她很想上前帮忙,又害怕拖累了梁宝松。
刀声,剑声,声声入耳,听的女子很是紧张。
她抓着青年的手,屏气凝神。
随着时间推移,她的气息愈发粗重了些。
因为梁宝松的刀,慢下来不少。
“你的刀,钝了。”
莫飞雨的长剑忽然势起,疾刺出去,化作了一道白光。
他的剑,永远不会钝,割肉削骨,锋利无比。
剑入骨无声,剑过喉无影。
梁宝松的刀刚刚收回,人却已经倒在地上。
他再没有机会出刀。
那女子见势不对,也才刚刚捡起来剑,梁宝松就已如那青年一样,魂归上苍。
她目光忽然变得空洞,呆滞良久,瞅了瞅梁宝松,看了看那青年,泪水,已划过脸颊。
一刻钟前,他们还是欢声笑语的要过这山岗。
她现在很后悔。
若不是她提议走近道,也不会遇到莫飞雨。
莫飞雨叹道:“你们太过着急了。”
他们应该学会等待。
等到了铁旗门,等莫飞雨被众人围攻,等莫飞雨毫无还手之力。
到那时,他们可能才有机会,报了这灭门之仇。
可惜他们没有。
可惜?
没有可惜。
从他们踏上这条路开始,就注定了有死无生。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没有实力,就只能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