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戈进到殿里,见大王端坐在椅子上。大王年逾四十,脸上已深有皱纹。此刻眉头深皱,颇有风霜疲惫之色,见了霜戈,语气铿锵道:“跪下!”
霜戈缓缓跪下,道:“拜见父王。”
“闭嘴!你眼中没有我这个父王!”大王怒道,“石虎是本王亲侄,你犯下如此大错,你可知这是结下了血海深仇?!”
霜戈抬起头,缓缓道:“石虎辱般若姊姊在先,已是血海深仇。”
大王大怒,本想说一个般若算何?但心中念及佛图澄大师昔日之情,又不好说出口。只得怒道:“你还不思悔过?!本王今日便砍断你的双手,赔给石虎,你可有异议?”
霜戈道:“我没有异议。那石虎赔什么给般若姊姊呢?”
砰的一声,大王拍桌而起,怒道:“你还要他赔什么?他赔的还不够吗?你是要他断子绝孙!”
霜戈冷冷笑道:“石虎家中女子几十个,比父王您都多。儿子都会玩泥巴了,想让他断子绝孙可不容易,父王您多虑了。”
大王震怒,三步并两步走到霜戈面前,啪的一巴掌便打了下去。霜戈嫩嫩的脸蛋立时高高肿起一边,红中透紫,赫然五根手指印。
正当此时,大王身边的内侍唯唯诺诺地走进殿里,头也不抬,匍匐在地上说道:“大王,慕将军求见。”
大王不悦,说道:“本王现在有事,容后见她。”
那内侍仍匍匐在地,说道:“小的跟慕将军说了,慕将军不走,只说她有要事求见大王,还说……”
“说什么?”大王最烦这些个阉人,经常说话吞吞吐吐。
那内侍道:“说和霜戈郡主有关。”
“哼,反了天了?!”大王看着霜戈,不悦道:“你面子可真大!本王告诉你,谁也救不了你!”又冲着内侍道:“叫她进来,本王倒要听听,是何要事!”
霜戈一直跪在地上,听见内侍的话,心里想,慕将军三翻四次帮我,我哪有这样大的面子?慕将军又能怎么帮我呢?
大王此时已转身坐了回去。
慕将军穿着一身暗红盔甲,并未佩剑,进到殿里,跪下道:“拜见大王。”
大王道:“说吧,何事啊?若是求情,不必了。这无法无天的丫头,本王要砍断她双手!”
慕将军看了一眼霜戈,对大王道:“大王,末将请战。”
大王听了慕燕的话,一时有些不信,眯了双眼,说道:“你说什么?”
慕将军又重复道:“大王,末将请战。”
大王站了起来,走到慕燕面前,说道:“慕将军起来说吧。”
慕燕站了起来,说道:“大王,石将军重伤在身,没个半年一载,很难恢复。是以,末将请战。末将愿领三万燕军,为大王而战,为赵国而战。”
慕燕不是赵国人,乃因自己国内龌龊之事,投诚赵国。手握重兵,骁勇善战。跟随赵王已有三四年了。她与赵王之间有年限之约。即便慕燕在赵国之时,不为赵国而战,她不与赵国为敌,便是赵王赚了。赵王西征平乱之时,慕燕就曾相助,只是并未单独领兵而战。
如今要替石虎而战,便是为南攻之事。大王有心南下,虽然不至于灭掉晋国,但在豫州(今河南安徽一带)抢点地盘的心思是很旺盛的。只是无奈晋国边境将领十分善战,即使没有朝野支持依旧孤身守城,豫州成了赵王心病。
大王想了想道:“慕将军愿领兵南下,有何要求啊?”慕燕若肯领兵南下,对赵王来说,真是怎么算都不赔本的买卖。
慕燕不是个弯弯绕绕的人,也不会客气,便直接说道:“大王。末将狩猎之时曾遇到霜戈郡主,霜戈郡主连一只山羊尚不忍伤害,心地善良,重情重义,武艺高强。末将想请大王应允,让霜戈郡主作副将。”
“放屁!哼!”赵王石勒也不是特别讲究中原礼仪,听道慕燕称赞霜戈“心地善良,重情重义,武艺高强”便是满满不屑。“放屁”二字脱口而出,立觉不妥,便不好再说了。
慕燕口中这三个词,怎么看都是在暗骂石虎,不忍伤羊却要伤人,这是说石虎禽兽不如。重情重义,这是说霜戈看重般若。武艺高强,更是讽刺石虎技不如人。
大王哼过之后,见慕将军神色凝重,不似玩笑,心想慕燕这个人,为这些小事,竟如此认真。慕燕一向不善言辞,说出这番话可真是尽力了。大王又想,霜戈是他亲手养大,既然霜戈被慕燕看重,与慕燕一起南征,也是合适。
大王便踱步回座,幽幽道:“霜戈若入你军中,自从小兵做起。更没有无故便封副将之礼,她一个小女娃子,懂什么啊?”
慕燕说道:“霜戈郡主身份贵重,这恐怕不太合适。”
大王哼道:“没有什么不合适的。如果她能坚持你军中特训,能收服人心,到时候本王再许你她的副将之位又有何难。”
慕燕说道:“是,大王。”大王的意思,目前至少看在石虎面上,不能给霜戈什么好处。
大王又说:“霜戈犯下大错,本王不好向石虎交代。既然要入军中,便依军法。对上司将领不尊,军棍八十吧。”
慕燕说道:“大王,听闻霜戈郡主内伤颇重,军棍八十,恐怕……”
大王道:“哼!素问慕将军治军严谨,难道霜戈犯错,竟然不依军法?若是慕将军一味包庇此女,那本王断不能送她入燕军军营!”
慕燕只好道:“一切听从大王安排。”
大王这才转头看跪在地上的霜戈,只见那张与许依依七八分相似的脸,被自己狠心打了巴掌,高高肿起,大王心中越看越不舒服。便道:“滚吧!你的双手算是保住了,后日回宫,三日后便入军中去领罚!八十军棍,被本王知道少了一棍,仍砍了你的双手!”说着又挥挥手道:“快滚!本王不想见你!”
霜戈却不退下,也不站起,跪着直直说道:“霜戈还有事要向父王禀报。”
大王气急,拿起桌上茶杯,砰的一声摔在霜戈跪着的地前。绽开的陶瓷片弹起来一片,割伤了霜戈额头。渗出一点点血丝来。
霜戈依旧不走,直接说道:“启禀父王,般若姊姊并未随我到大帐之中,却被唤来。石虎和般若所在帐子,乃是程潇玉郡主的。更有迷药熏香,显然是被人安排,有人设计,求父王明察……”
“滚!”大王怒道:“再不滚本王杀了你!”
慕燕见赵王盛怒,赶紧拉了霜戈,向赵王告退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