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花园城市米塔尔雅克利尔郡】
到处都开着花,波斯菊,三色堇,龙葵,紫百合,郁金香,小雏菊……一整片白,一整片黄,一整片紫,一整片火红色……雪山在碧蓝的天空下凝望着这一切,新生与年老,亘古与新世,刹那与永恒。两个四五岁大的孩子坐在小羊拉的木板车上,身边坐着精力旺盛的母鸡和牧羊犬。所罗门看着他们一路聊天,凯芙琳一路编着花篮,克罗夫特一行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里却更憋闷了。
“就到这里吧,”卡洛斯忽然开口说:“剩下的路我们自己走就好了。”
“可是离城里还很远呢,”赶车的人说:“反正我也顺路的。”
“没关系的,时间还来得及,我们自己走走也好,以后不至于迷路。”
车夫先生一想也对,就把马车停到了马路边上,让车上的六个人下来。
“那个竖琴,大提琴,与箱子要我给你带过去吗?很沉的样子呢。”
“不,不必了,”卡洛斯拨了一下竖琴上的一根弦,一排轮子从琴底弹出来,平稳地架在地面上:“旅行者用的乐器,从来都是把方便携带放在第一位的。”
车夫愣了一下,而后展开笑容:“真有你们的……好,那各位城里见了,到时候,一定要去我的农场坐坐,喝点鲜牛奶哦!”
卡洛斯看着马车渐行渐远,侧身对着竖琴道:“哎,出来吧。”
“现在?会被人看见的喔!”所罗门在里面瓮声瓮气地说。
“人都走光了!”
“我们都很困唉,等我睡醒了再叫我吧。”
“那好我把琴柱锁上。”
卡洛斯刚拿出钥匙来,所罗门就“砰”地推开柱门,张开双臂大声道:“哟呵……天空蔚蓝,小鸟展翅翱翔,雪山洁白圣洁,花儿散发芳香~天气真么好哟呵,不适合睡觉,哟呵,各位,出来吧。”
“哟呵”是达克威尔出生地的方言,是个感叹词,没什么特别意思。这些天和追杀他们的“诡计”的人周旋的次数多了,苏纹他们就学会了他们那儿的话,没事就粗着嗓子乱说。然而他们对面的是一座秃山,天上是一大朵乌云,苏纹说完这三个“哟呵”,那群“展翅翱翔”的戴胜鸟就划着抛物线从天空栽了下来。一旁渡鸦使僵硬的身体晃了晃,最终勉强没有倒下:这群人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怪胎……
“就是嘛,”卡洛斯倒是一脸理解的点着头:“吃那么多东西还睡觉,万一拉肚子了,泻出来什么脏东西……这琴也就完蛋了。果然,要没事勤牵出来溜溜各位……”
所罗门瞪着眼睛低吼:“我们不是狗!”
“知道,小黑龙嘛。来,都出来吧,我们需要赶路了,不然这里只有桦树皮可以当晚餐……”
“……”
骑士团里的魔法师的能力是双向的。除了取用别人身上产生契约魔纹的某个部位,把某个队友召唤过来,还可以把自己传递到那个人身边。那天所罗门把自己和队里所有的人传到会场之外后,便因为精力透支晕了过去。他这一晕就是三天,三天后他张开眼睛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克罗夫特和自己已被关在这个竖琴里,身上被加了诡谲之锁。他们也是在那个时候才知道雪人卡洛斯也会生气,而且生气的样子,非常可怕。
是了,没人会喜欢坏孩子的。
要怎样才能得到最大的仇恨呢?许下毁灭世界的诺言吧。前提是你要有那样的力量,你站在高处,人们都听得见,看得见。他一直在想那是怎样的场合,会有多少观众,他们会不会鼓掌吆喝……他没看见,也没机会再来一遍了。
渡鸦使告诉了卡洛斯,克罗夫特与所罗门做的事,所罗门又当着他的面绘声绘色地重复了一遍。魔法师沉默了许久,最终给了他俩两个耳光,它们干脆响亮,所罗门却不觉得疼。为什么要疼?他又没有做危险的事,他没有弄伤身体,弄伤心。他们说了他们想要说的话,兄弟两个人做了自己想要做的事,再来多少次,他们都会那么说那么做,丝毫不差。
卡洛斯抬着头看着他们,不说话不眨眼。
“我们需要通过第一场比赛,到时候我们可以实现一个愿望。如果你们还是不考虑结果去做自己的事,我会争取到那个愿望,把你们从队伍里踢出去。所以从现在开始,你们两个除了吃饭,睡觉,回答我的问题,什么都不许做,不然,我就对你们不客气。知道吗?”卡洛斯说。
“怎么不客气?”克罗夫特看着他,严肃道。
“你可以试。”
所罗门试了。从那天开始,芙林,苏纹,雅希尔都远离着卡洛斯前进,而所罗门一直用各种方式攻击卡洛斯,然而,魔法师的契约将队里的每个人的力量连在一起,和别人不一样,所罗门和卡洛斯打斗,他没有优势。卡洛斯很了解这个,而且,他比所罗门聪明太多,而克罗夫特却根本没有动过跟卡洛斯动手的想法。最后卡洛斯总是会把所罗门关起来。
所罗门讨厌这个感觉。
而卡洛斯却是异常安静,心里却不知道到底应该走向哪里。当所有人都围坐在一起时,克罗夫特终于将心思放在了通过第一场比赛上:“第一轮的考题,我从风信子那里拿到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一张卡牌,卡洛斯看着卡牌目光沉淀下来,卡牌之上绘着一个孩子和一只龙,卡洛斯小心翼翼将卡牌拿在手里抚摸着,那种感觉很熟悉:
“这是所罗门吗?”
当他把卡牌递还给克罗夫特的时候发现,他的手上沾了奇怪的紫色粉末。卡洛斯拿出白色手帕,将那粉末擦在手帕上,结果,竟然造出了一模一样的图案来。他疑惑的看着手帕:“各位,这张卡牌不太对劲……”他将手帕展示给所有人:
“你们要去米塔尔吗?”
看到手帕上的图案,脸孔呆滞的渡鸦使竟然开口了。
“唉?”所罗门疑惑。
“这套扑克是黑精灵族造的。出生在霁月之泉下的树,米塔尔的黑精灵族用这种树的树果磨成的粉末,做出可以偷取情报的涂料。看着卡牌上的图案很像是他们的杰作,看来你们避不开米塔尔了。”
“喔……米塔尔在哪?”所罗门开始挽起袖子:“我们明天就去吧!”
“在塔蒂亚临海”渡鸦使和卡洛斯异口同声地说到:“你们知道米塔尔有什么吗?”渡鸦使的目光变得古怪。
“有什么?狮子?北极熊?”所罗门好奇的问道。
渡鸦使叹了口气,眼神无奈:“我有办法让你们跳过这些,直接到达悬冰城堡的决赛场。不过在那之前卡洛斯先生能答应我一件事么?”
卡洛斯眼神颇有玩味的看着渡鸦使:“什么?”
“把圣主洛和达尔伦告诉你的那个秘密说出来。”
“什么秘密?”
“你在装傻,卡洛斯先生!”
听的渡鸦使的话,克罗夫特与所罗门惊诧的眼神快将卡洛斯吞没了,所有人都期待的看着他,而卡洛斯却依旧微笑的看着渡鸦使。
“看来你不是偶然留在那里的,渡鸦使。你是找到你想要的东西了么?”沉默了片刻,卡洛斯转身坐在渡鸦使面前,看着他,一脸淡然地问。
“你指的是什么?”渡鸦使也淡然地回问。
“你告诉我们这张牌的来历,让我们去地下城。如果没有在我们身上看见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你不会这么做的吧?”
渡鸦使笑笑:“有时候,不一定所有的事情都是有目的的。即便有,也是我身体做出的决定,我不是很了解,所以你也可以不要太过执着这些。”
卡洛斯“哦”了一声:“潜意识么?这个借口找的很好呢,只是很可惜啊,即便是你身体作出的决定,但是要为那负责任的,却还是你自己呢,不是么?”
卡洛斯转正了身体,手里不知何时突然多出了一把黑色的刀子来,刀上的花纹与他曾经魔纹召唤的黑色弓箭上的一样,以一种很不引人注意地方式抵在了渡鸦使胸口的位置。
“死亡对于我来说,从来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渡鸦使望着卡洛斯:“只是有些门一旦关上,它里面装着的东西就永远改变,永远成了秘密了,不是么?卡洛斯先生。”
“哎,我不太喜欢建筑学,一点都不感兴趣,甚至可以说我是一个不太按照条理走的人。”
“哦,是么?说的也对,你的养父也是这样,但他还是成为了塔尔兰最好的建筑师。”
卡洛斯瞳孔一缩,克罗夫特也是吃惊的看着他,这些事情连他都从来没有了解过,他只是感觉得到这个人的过往让他很熟悉。卡洛斯看着他,手里的刀刺得深了些:“我越来越好奇了。一个去过地下城的,懂建筑学的,甚至可能了解我们每一个人的渡鸦使……你究竟是什么人——又或者说,是什么?”
渡鸦使看着他,身上的气势瞬间有了变化。
“这个世界上一共有八种永生——从未出生,从未死亡,从未爱憎,从未被人爱憎,不在呼吸,不在心跳,不再被人记忆,不再思考。我曾经有个名字,在东边的国家用了三十三年,它曾经镀着金,镶着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当一个人来到我的面前拯救了我的愚钝,收下了我作为使徒,我舍弃了姓名,获得了新的称号,曾经给了这个国家的敌人最大的威胁,如今,却被人淡忘在沙捏里,无人提起。一个死人的身份无须挂怀,你就当我是个渡鸦使好了,卡洛斯先生。”
卡洛斯看着他,笑了起来,手中的刀消失了,把渡鸦使抱住了,苏纹和凯芙林疑惑的看着他们,而克罗夫特意识到了什么惊诧道:“你是……”
“‘格子柜’碧萨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