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前,守夜事务所。
“你要替她下单?”
严长白淡然地看着坐在对面的勾陈,给他倒了杯茶。虽然没有明说,但他看出了勾陈和之前大不一样。
就好像…忽然之间从放荡不羁的神明变成堕落的怨魂一样,浑身散发着绝望和哀伤的气息,阴气比以往还重了三分。
现在的勾陈很危险,严长白微眯起了眼。
“我想,你的规则是哪怕不是本人要求,只要有本人的魂魄也算数的吧。”
在周宜家闯进老庙跟勾陈达成契约的时候,有件她也不了解的事,就是对地缚灵拜主成功后,他会取周宜家的一魂一魄作为抵押。
这也是为什么周宜家的精气神比起以往削弱了些,意志力也相对薄弱,更容易多愁善感。
“不错,”严长白抬眼看他:“这也代表你需要将她的魂魄暂时交给我,代替合同,以防她事后反悔。与此同时,你知道我出的价位是是什么?”
“只要保住她的命,你要什么代价都可以。但是,你不能对她透露是我来了。”
严长白注意到勾陈看了下墙上的黑白时钟。
“你就这么肯定我会接?”
勾陈转过头看着他,接着忽然瞬移凑近到他面前一字一句地说:“你会接的。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更多,而且我知道如果她死了你一定会后悔。”
这样认真的语气让严长白不得不在意。他沉默了一会,双手相互叠入指缝:“若你真要做这交易,总得交代一下,是什么将要杀她?”
勾陈从身上掏出一个白玉瓶子,放在严长白面前。里面装的是周宜家的一魂一魄。
他轻声吐出两个字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
周宜家坐在守夜事务所简约的办公室里,云里雾里地跟严长白他们三个人大眼瞪小眼。
“你们搞错了吧,我啥时找你们做生意了?”
“说来话长,但确有此事,”严长白淡然地给她倒了杯茶:“喝茶。”
看着紫砂杯里飘散着柔雾的茶水,周宜家内心是拒绝的。上次在他这里喝的两杯所谓的闽南茶叶,那味道真的是诡异到不可描述。
“放心,这次就只是茶。”
见她有些不情愿的样子,严长白补了一句。
“这次只是茶…那上次是什么?”
周宜家狐疑地拿起紫砂杯,闻了闻。
“加了白术和当归等药材熬出的草药汤烫出的茶水,喝了能祛瘴气。”
不待严长白说完,严灵不屑地“嘁”了一声:“我说那王八校长一沾就没意识了,就这女人被上身回过神一下就没事,还以为多大本事呢,原来她也喝了。”
还有这种事……暗中受了人家照顾,周宜家也不好意思回嘴,乖乖地将手里那杯茶喝了,入喉凛冽甘甜。
“所长,他说我后天可能会死是什么意思啊?”
听着像是咒自己,但他们的话周宜家还是不得不信的,毕竟在鬼神这方面他们才是行家。万一真的有什么要缠上她了呢。
“后天,你确实将有一场血光之灾,”严长白的眼波像一池平静的湖水:“并且无论这次你活着与否,你之后的命数将被大大改变。”
“…你们怎么知道的?我没有委托你们啊。”
“有人替你做了委托,至于是谁,我们已经定好了保密协议,不会对你透露。”
周宜家看了看其他两个人,一脸他们也不知道的样子,不由得纠结起来。她认识的人并不多,有谁能预料到她会有血光之灾,还委托守夜事务所帮忙呢?
还有比起是谁,她更在意一件事:“那个我问一下啊,订单能退吗?”
严灵冷着脸“嘁”了一声。
“从没人退我们的单子,你这女人不要命了?”
“这订单也不是我本人下的,”周宜家尴尬地看向严长白:“而且万一你们事务所要价太高,我可不想顶着一大批债…”
“放心,我的要价是每个客人都付得起的。”
严长白握着紫砂壶的白皙手指伸了过来,给她添了一下茶,热气从杯子上袅袅升起。
“多少啊?”
他抬眼看着周宜家:“一个人情。”
“人情?什么意思?”
守夜事务所有个客人皆知的规则,就是没有价格,只有一个不限定无期限的人情。
大致意义就是签了生死契的许诺,不管何时何地,只要守夜事务所对客人提出人情偿还指令,无论要什么东西或者做什么事,客人必须无条件遵守。
这样的规则的不定性是,也许客人当天会要求被偿还,或也许这辈子都不会收到守夜事务所的人情偿还指令。
这样的规则的开挂性是,守夜事务所可以要求得到客人的任何东西,表示能从各行业的客人那里获得相应的财富和权力,比如富豪、律师和高官们…
就像《教父》里的那句著名台词,“我会提出一个他无法拒绝的理由”,于此同时,守夜事务所也有秘密手段能确保客人们不会在欠债后拒绝偿还人情。
大致听他解释了番后,周宜家有些不可思议:“那是不是表示如果你们要求我杀人,我就得去吗?”
“杀人那是不可能的,女道士。”
张飞在一旁打着手游,憨笑着插了句嘴。
严长白也否认:“不会让你去杀人。”
“不杀人,会不会害人啊?你们现在是要我透支一个人情,但是不会保证以后会要我做什么事不是吗?”
周宜家想想都觉得很危险,没有限制条例能插入的缝隙实在太多了。守夜事务所的客人们想来也是快死到临头了才会答应这种条件。
但是她也很好奇严长白所说的,能保证客人老实偿还人情的手段到底是什么?
不管是什么,周宜家是肯定不想参与的。虽然她对他们的死亡预言很忌讳,但答应了明显就是给自己以后挖个大坑。
“我很感谢你们事务所的好意,但是不管谁替我委托了你们,不好意思,我是不会接受你们这种要价的…既然你们保护我的事还没开始,这笔交易就取消吧。”
周宜家说罢提起包包站了起来,礼貌地对严长白点了下头,转身欲往门外走。
“你难道不想知道,后天,是什么会杀你吗?”
严长白淡然的声音响起,她的脚步顿住。
“一旦签订了契约,无论是不是本人都没办法取消,女人,这也是为什么我哥会对你透露事务所的规则。”
严灵躺在沙发上伸了个懒腰:“这可是机密。”
“你养的那只地缚灵,”严长白忽然又开口说:“应该是叫勾陈的,对么?”
听见他突然说起勾陈,周宜家皱眉转身看向严长白:“勾陈…怎么了?”
“如果我说,后天将要杀你的人…”
三天前,事务所。
当严长白向勾陈问起是谁要杀周宜家时,他在消失前轻声并清晰地吐出了两个字:“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