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包俞母的想法是苏清墨想出来的,牧元璟最初的打算是利用真正的俞母让俞辽说出真相,但是又担心事到临头俞母生变,而苏清墨和俞母的身形相差不大,于是她想出了掉包的计划。
易容面具并不难做,苏清墨扮成俞母的样子后在魏旭将俞氏夫妇引出之后,趁着俞父不注意的时候将人换下,而真正的俞母早已被控制起来。
苏清墨看着屋内的俞父和俞辽,轻声吩咐一旁的隐卫道:“把孩子送回他母亲身边。”
隐卫颔首应是,抱起三岁孩童快速离开。
待人离开后,苏清墨轻声地问了一句,“为何杀人?”
既然真相已经暴露出来,俞辽便没有再做过多的抵抗,他不急不缓道:“事出有因,我也不是那等滥杀无辜之人。”
这话就让人听不明白了,牧元璟拧眉静待,只听俞辽接着道:“科举一途如此艰难,曾玉山和卢阳都是有真才实学的人,若是让他们同我一起应考,我便会失去很多的机会。”
杀人理由如此荒诞魏旭也是第一次听说,他厉声道:“这天下比你有学识的人多不胜数,你还能都杀了不成。”
俞辽的面上带了些杀意,“旁人我管不到,可他们与我一同住进了这家客栈,这就是天意。”
他的神色隐隐有些癫狂之意。
牧元璟开口冷声问道:“你是从何处得知拘走生魂的方法的?”
俞辽正要回答,却被从不远处走来的隐卫止住了言语。
隐卫朝牧元璟行礼道:“王爷,慈和寺的不空方丈求见。”
牧元璟看了一眼俞辽,命两名隐卫将他和俞父看好之后,这才转身往客栈外走去。
慈和寺是整个北燕朝香火颇盛的寺院,太后正是在慈和寺内礼佛,所以隐卫才不敢耽误不空方丈的请求。
牧元璟和苏清墨走到客栈外,在门口见到了身披袈裟的不空方丈,不空方丈的气息祥和,闭目垂立,待听到声响后,他睁眼道:“王爷,许久不见。”
牧元璟客气道:“方丈想要见本王可是因为太后?”
不空方丈摇了摇头,“太后在慈和寺内整日礼佛,参悟甚多,请王爷放心。”
不等牧元璟再次开口,他又道:“老衲今日来只为一事。”
不空方丈的右手微抬,指了指悦来客栈的招牌,“怨魂横生,心魔作祟,老衲似有所感,特来相助王爷。”
两人又谈论了几句关于太后的事情,随后一同进入客栈往俞辽的房间走去,此时房门正紧闭着,牧元璟快走几步将门推开就看见俞辽和俞父已经死在了房间内。
两人的胸口皆开着血花,一剑穿心而死,尸体的旁边是同样没了气息的两名隐卫。
牧元璟袖中双手紧握,不空方丈念了声‘阿弥陀佛’后便静立不言。
毙命的两个隐卫被抬了下去,牧元璟看向不空方丈问道:“方丈打算如何帮助本王?”
不空方丈的目光移动至客栈的百年古树上,看了半晌后收回道:“如今这间客栈内阴气滋生,唯有用此物才能拘住枉死之人的鬼魂,之后再行超度。”
他边说着话边拿出一个外表漆黑的铃铛,足有手掌心那般大,铃身上画着繁复奇怪的花纹。
苏清墨在看清不空方丈手中之物的时候,神色一僵,接着很快被她尽数敛进眸中。
制造命案的凶手虽然已经找到,却又无故被杀,牧元璟将后续事情交给主动接手的不空方丈后,隐世衙的人很快撤离了客栈,王府的马车也离开了悦来客栈往回行去。
车内的牧元璟看着身边从上车后便一直出神的苏清墨,轻声问道:“可有什么不妥,我见你在客栈的时候就心神不宁的。”
苏清墨回过神来,紧紧咬住下唇,心中确认再三后,才面带犹豫道:王爷可认得不空方丈拿出的那个铃铛?”
牧元璟反问道:“你见过?”
苏清墨眼中带着明显的难过,“我和青竹在长寿村被困的时候曾经见过...那个铃铛名叫锁魂。”
虽然青竹已经离开了很久,但再次提起的时候仍旧让苏清墨晃了神,她的脑中瞬间浮现出一个行动一板一眼的姑娘,那人总是一身干练衣裳,不苟言笑,可是眼睛最长停留的地方总在自己身上。
有水滴落在手背上,苏清墨缓缓地抬手摸向脸颊,才发现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哭了。
牧元璟见状从袖中取出帕子细心地擦干苏清墨脸上的泪水,她木然地转头看向他,半晌后,破开一抹难看的笑容,让牧元璟有些心疼。
他知道,青竹的死从来都是苏清墨心里长久难愈的伤口,从长寿村开始到如今也没有愈合过,只怕这辈子都不能了。
怕苏清墨陷入往昔而不能自拔,牧元璟没有留给她难过的时间,转移话题道:“清墨是说,不空方丈手里的东西就是当初常云庭所说的锁魂铃?”
他的好意苏清墨明白,于是她收拾好情绪,擦去脸上的泪痕,将在长寿村时未来得及说的话说了出来。
“当初我和青竹还有永安被常云庭困在地下密室,青竹被害之前常云庭曾给我看过那个铃铛,他告诉我说,那个铃铛是一个黑衣人给他的,名叫锁魂,用来吸出并拘束人死后未来得及离体的魂魄。”
牧元璟疑惑道:“他为何要告诉你这些。”
苏清墨的眼中不再起任何波澜,“他打算在杀害我和青竹还有永安之后,将我们三人的魂魄取出,用来延长自己的寿命,我记得他说过,我的魂魄百年难得,若是用来炼化,延长寿命的功效足以抵得上百人,他觉得我们都是将死之人,便把真相肆无忌惮地告诉了我们。”
牧元璟的眸中带着深思,“当初长寿村布满了隐世衙的人,事毕后我更是下令烧毁了整个长寿村,所以不可能有人避开隐卫的监视进到密室中取走锁魂铃。”
他的神色一冷,“隐世衙中出了内鬼。”
牧元璟的脑中仔细回忆起在长寿村经历的所有事情,待想到一人时他便开始联想起之前发生过的所有案件,蓦地眸中冷意翻腾,这时马车停在了王府门前。
魏旭从后面的马车上跳下,在跟着牧元璟书房走去的路上他觉得主子的神色有些不对,
进入书房后,王府的下人将热茶奉上,牧元璟端起茶杯,刮了刮杯中的浮茶,不含一丝感情道:“本王记得当初是你将卫城举荐进隐世衙的?”
将将端起茶杯的魏旭知道这话是冲着自己问的,忙放下手中的茶杯,虽然心中不解,但仍恭敬道:“正是属下。”
“卫城的底细你可清楚?”
“回王爷,卫城和属下自小相识,他的双亲已去,家中也并无其他亲戚。”
“他的品性如何?”
魏旭老实道:“卫城为人率直坦诚,虽然平时不喜说话,但是办起事来既利落又很有责任心。”
他以为牧元璟是有什么重要的差事要派遣卫城去办,所以积极地帮好友举荐着。
牧元璟嘴角牵起一丝冷笑,将从未进过口的茶杯重重放到桌子上,茶杯应声而裂,热茶洒了一桌子。
魏旭身旁坐着的人是裴临,他还是头一次见到牧元璟发火,当下悄无声息地收回探向茶杯的手。
书房中的四人,除了牧元璟本人外只有苏清墨知道他为何如此气愤,她默不作声地听牧元璟冷声对魏旭道:“当初在长寿村审讯常云庭之时,卫城在哪里?”
魏旭回想了片刻,隐蔽地看了一眼苏清墨,最终在牧元璟冰冷的注视下肯定道:“青竹出事后,属下让卫城帮忙处理了长寿村密室内后续的所有事情。”
“卫城是独自一人进入密室的?”
魏旭点了点头,“青竹死得惨烈而且还是个姑娘家,属下想着越少的人知道越好,便只让卫城独自一人处理,那之后密室被封,长寿村也被一把火烧毁了。”
牧元璟身上的气息一寸一寸地冷了下去,魏旭小心翼翼地问道:“敢问王爷,可是卫城办事不利?”
牧元璟嘴角泛起一抹冷笑,“他本事不小,又怎会办事不利,只不过是效忠之人不是本王罢了。”
魏旭听明白了牧元璟话中的意思,急忙起身跪地道:“属下斗胆请王爷明察。”
牧元璟倒没有驳回他的请求,只淡声道:“本王不会冤枉他,眼下刚好有个机会,可以试出他究竟是不是内鬼。”
牧元璟指的机会是另一桩命案,就在方才,隐世衙内的人来报说城东的一户人家发生灭门惨案,方慕北已经提前一步去了现场,让人通知了卫城之后,牧元璟便带着魏旭和卫城马不停蹄地出发了,这次苏清墨和裴临没有同行,反而留在了王府内。
魏旭一路上都在不动声色地观察卫城,直到马车停下之后,他仍旧没有反应过来,卫城似有所觉,疑惑道:“你总看我做什么?”
牧元璟眼含警告地看了一眼魏旭,听他硬着头皮问道:“你有没有想过以后?”
卫城奇怪地看了魏旭一眼,似是不懂他为何忽然问起了以后,卫城的面上快速地闪过一丝复杂和闪躲,嘴上没做任何回答。
魏旭眼中的光在卫城看不到的地方瞬间熄灭,他心中对内鬼一说已经隐隐信了七分,跳下马车后他便没有再同卫城说话,而是静静地跟在牧元璟身后进入现场。
出事的人家位于京城城东区,城东区的人家生活水平都不高,当初陈轩杀妻后带着刘寡妇藏匿的地方便是城东的贫民区,牧元璟想起在马车上看到的关于出事人家的卷宗。
出事的人家家里有五口人,分别是一对老夫妻并他们的小儿子小儿媳妇,还有成了鳏夫的大儿子,五人的尸体是在早晨被隔壁邻居发现的,魏旭和卫城率先走进案发地,不是很宽阔的厅堂中横七竖八地躺着无具尸体,他们的身上没有任何血迹,眼睛均睁得大大的,很像是惊吓而亡。
一家五口的尸体全部腐烂了,屋内正弥漫着阵阵腐尸特有的难闻恶臭,方慕北蹲在一具男尸旁边,他的手不小心碰到了尸体的手臂,就见手臂上的腐肉竟然稀稀落落地掉了几块下来,入门的魏旭微微偏过头,忍下腹中呕吐之感。
卫城的面上倒没有什么异样,他走到方慕北身旁,问道:“有发现?”
方慕北和卫城的关系并不像他和魏旭一般熟识,甚至方慕北的心里是有些不喜卫城的,他总觉得卫城的为人不似表面看起来那般简单。
“王爷在何处?”
方慕北并没有回答卫城的话,反而答非所问,两人间的气氛有些怪异,魏旭忙出声道:“王爷还在外面。”
仍未进屋的牧元璟此时正站在院子里放着的一盆植物旁,整盆植物的长势茂盛,高度已经到了牧元璟的腰间,可是宽大的叶子上面却爬满了黑色的小虫子,密密麻麻的,几乎裹住了整株植物,在牧元璟的注视下,几息过后,黑色的小虫子突然纷纷从植物上掉落下来,落到地上,翻倒不动了。
牧元璟眉心轻蹙,思索未果后走进屋内,方慕北见人来了忙走上前道:“王爷,五名死者的尸体属下已经查验清楚了。”
牧元璟静待下文,方慕北继续说道:“他们的身体上面均没有外伤,属下用银针验过,体内也无中毒的痕迹,他们的死因更像是突然猝死。”
“死亡时间是在多久之前?”
方慕北脑中想着尸体的腐烂程度,将死亡时间大概推算出来告诉给了牧元璟,此时在牧元璟进屋后便离开去问话的魏旭走了进来,出声道:“王爷,五人的死亡时间是在昨夜。”
方慕北惊道:“不可能。”
魏旭对牧元璟道:“王爷,发现死者的人就候在外面,还有这户人家的邻居都可以证明死亡时间确实是在昨夜。”
牧元璟抬腿离开,三个身着粗布衣裳的男人正站在出事人家的大门外,他们一早得知了牧元璟的身份,看到人后神色不由变得紧张,当场便要下跪,被魏旭伸手拦了下来。
牧元璟淡声问道:“是谁发现的尸体?”
三人中的一个上前一小步,紧张道:“回王爷,是小人发现的。”
不等牧元璟问,那人便将发现尸体的过程细细地说了出来。
“小人早晨出门的时候发现孙家的大门紧闭着,平常的时候,他们家的二小子都会和小人一同出门,小人在门外等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不耐烦之下便上门找人,谁知道就看见了他们一家人的尸体。”
他话中的孙家便是发生灭门惨案的人家。
魏旭细问道:“往常你们一起出门都做些什么?”
那人的神色犹豫,想了好半天才小声道:“早晨菜市上的人多,小人和孙家二小子做些伸手行当。”
魏旭一听便知道这人说的是小偷小摸,未做过多追究,接着向那人旁边的两人道:“将你们知道的悉数再说一遍给王爷听。”
两人哆哆嗦嗦地将所知之事尽数说出,牧元璟静静地听过之后放三人离开。
魏旭出声道:“王爷,依照刚才那两人所说,孙家的小儿子和小儿媳妇在昨夜还曾发生过争执,也就说人在昨夜还是活着的,可是尸体上的腐烂程度却恰恰相反。”
什么样的原因能够让一具尸体在一夜之间便腐烂成沉尸月余的样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