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煮了点粥，配着家里原来剩下的小咸菜随便吃了早餐。八点半，竺沛打开门，准备出发去民政局。
门刚开，眼前人影一闪，有人扑进来抱住了她，带着室外冰凉的气息，还混合着酒精的味道。
“老婆，我不离婚！”
他下了狠劲儿，胳膊像铁打的一样，竺沛挣脱不开，索性关上门，任他抱着。
“我说，我——不——离——婚！”林栋扯着嗓子喊，“我他妈的娶你就没打算离！”
喊着喊着，就带了哭腔，“沛沛，我错了，我错了很多。你怎么惩罚我都行。”他抓住她的手，塞进去半截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钢管，“你打吧，往死里打。”
“就是离婚不行，”他哭着说，“沛沛，我爱你啊，我们本来一直都好好的，我们还要白头偕老，怎么能离婚？”
竺沛闭上眼睛，眼泪顺着脸颊流到嘴里，又苦又涩。
“欺骗是爱吗？猜疑是爱吗？在我脸上留下你的巴掌印是爱吗？”她轻声说。
抱着她的身体一抖，却抱的更紧了，“最后一次，我保证，最后一次了，你别不要我啊！”
林栋还是离开了，带着他的两个大箱子。
他不肯离婚，竺沛只有选择先分居，两个人都想清楚，还适合不适合在一起。其实彼此都明白，存在的问题没有解决，离婚是迟早的事，不是今天，也会是明天。
竺沛开始一个人生活，他每天都会发信息，道歉、恳求、要回家吃饭、睡不着、嘱咐她带雨伞，她一条也没有回。
经过了半个月的失眠，瘦了十斤，她慢慢平静了下来。
大学时最好的同学前年离了婚，苦口婆心的劝她，没有小三，还相爱，就别选择离婚。
离婚女人的日子不好过。
孤单寂寞冷，那是别人的玩笑，是你的生活。你不打起精神,别人会说你背影落寞，甚是可怜；你打起精神，别人又会笑你没心没肺，或猜测你从这段婚姻中得到什么巨大利益。
怎样都是错。
打电话和父母讲了，母亲掉了一夜的眼泪，反复说：“我的女儿，以后可怎么办啊？”
好像已经预见到她悲惨可怜的未来。
竺沛不得不动摇。她反复想，他们的婚姻，还有没有出路？想来想去，她看不到半点希望。事实上，即使有路，也不取决于她，而是取决于那个男人，他的态度。
还没等她想明白，林栋突然没了消息。
第二天，她正在上班，接到了派出所的电话。
林栋被抓了，因为有人举报他们的游戏有暴露画面，对未成年人造成不良影响。
竺沛不相信，林栋这样的人会去做这些乌七八糟的，他胆子那么小。
可人家警察说，他那个游戏本身问题不大，可他没设置未成年人禁入的审核，有小学生去玩并沉迷其中，这才被家长给告到派出所。念他初犯，请家属去交罚款，办了手续人才能放出来。
竺沛傻了。
再见到林栋，竺沛还是心如刀割。
他比她瘦得还厉害，垂着头坐在墙角的板凳上，羽绒服很脏，皱皱巴巴的，头发也油成了一条一条，像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狗。
尽管来之前再怎么告诉自己不要心软，竺沛还是没忍住红了眼睛。
办好了手续，他跟着她出了派出所走了一段路，突然站住，没有像以往一样黏上来，只深深看着她，叹了一口气，“沛沛，我们……离婚吧。”
竺沛也看着他，“怎么又同意了？”
林栋扯唇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配上充血的眼睛和苍白的脸色，看起来竟然有些陌生。
“我配不上你……再在一起，只能给你丢人……新买的那套房子，你喜欢就给你吧。钱也是，剩的都归你……我没什么本事，也给不了你更多了，就这样吧。”
他说着低下了头。
“钱都给我了，你怎么办？你爸妈要钱怎么办？”
他似乎在苦笑，好久才说：“我不是他们希望的能源源不断给他们钱的儿子，我没那个能力。不过他们现在应该已经知道了，警察先打了电话给他们……我自己……你不用管，挣口饭吃应该还是能做到。”
林栋还是低着头，他脚尖前面一点的地方，有两个小水印，越来越深。
竺沛把手背盖在眼睛上，努力忍了又忍，最后踮起脚，把他抱进了怀里。
他身上冰凉，额头却有些烫，还带着难闻的气味。
她按住他后脑勺，把他的脸埋在自己颈窝里，果然，是湿的。
“真的下定决心不再满足他们的无理要求了？”
他低声“嗯”了一声，好久才说：“警察说，我妈一听要罚款，就让找你……我也是会心寒的……”
她摸了摸他油乎乎的头发，“那回家洗个澡吧，衣服也该换换了。”
“沛沛……”他抬头看她，眼睛里开始慢慢有光，“你不怪我了？”
“怪啊，”她淡淡说，“你本来就做错了。”
“那……”
竺沛叹了一口气，“算你罪不至死，给你次机会。”
他的眼睛彻底亮了起来，抱住她狠狠往她怀里挤，“老婆……你可真好。”
她捶他肩膀，“起开起开，鼻涕都蹭我衣服上了。”
这次是林栋自己主动打电话给他妈的，大意就是，公司被封了，钱都充公了，没法生活了，求借钱。
他妈支吾半天说让他把大房子卖了，就挂了电话。
一放下电话林栋就笑了，“老婆，我厉害不，他们再打电话来，我开口就借钱。”
竺沛正在网上看床上用品，新房子交房两个月了，早就通好风了，他们准备下月搬进去。听见他这话，她泼冷水，“骗不了多久的，你别小看底层不爱劳动人民的智慧。”
林栋一噎，又摸着鼻子有点尴尬的说：“你可真会讽刺人……不过以后我知道了，该我承担的，我一分不少，不该我承担的，我一分不给。”
她回头看了他一眼，“你记住这句话。”
就这样吧，竺沛有时候在想。
既然爱着，就再退一步吧。生活不就是这样，有舍才有得？那人再不好，只要他愿意和你往一个目标努力，生活总会越来越好吧？
最后，竺沛动了动鼠标，把一套孕期防辐射服放进了购物车里。
明年，还是很值得期待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