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最不能惹的你说是什么人?是最底层的一无所有的人!你把他们逼得太紧了,他们随时可以变成亡命之徒,拖着你鱼死网破。”
“潘荞,这次你能不能退一步,先等等,”季青临的语气缓下来,“我找找朋友,打听一下你查的这几家外卖店的底细。”
“不必了!”潘荞很坚定,边说边拿起睡衣绕过他往浴室走,“这件事和你无关,你去睡吧。”
“怎么会无关呢?”他回身抓住她一侧肩膀,“结婚了,我们就是一家人。”
潘荞挣开他的手,转过来和他对视,“我说了不会连累你,也不会连累任何人。我做了这么多年记者,就没有因为害怕不敢发的稿子!”
季青临也丝毫不肯让步,潘荞甚至从来不知道平时这样温软的一个人,也有这样强硬的一面,“潘荞,我也说了,我不能让你有事,所以这篇你必须等我查一下再说。”
潘荞深深看他很久,突然把脸别开,哼笑一声,“季青临,你以什么身份这么说?你不会忘记我们的协议了吧?”
“我记得。”季青临呼出一口气,“可作为一个男人,我不会让自己喜欢的女人置于危险中。”
“你什么意思?”潘荞突然转过来,眼神刀子一样笔直坚硬,“是我把你掰直了,还是从一开始,你就不是gay?”
季青临不说话。
“你和涛子合伙骗我?你给了他什么好处他肯帮你?”潘荞越说越慢,声音渐冷,“你自己呢?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看着她这个样子,季青临突然就不想再藏了。
事实上,爱这种东西,是藏不住的。
“我要什么你真的不知道吗?”他看了潘荞一眼,慢慢垂下眼帘,长睫遮住了他的情绪,“是你啊,一直都是你啊,只有你。”
尾音轻得几乎听不清,可潘荞偏偏就听清了。
“理由呢?”半晌她问。
季青临勾起唇角,弯成一道忧伤的弧度,“你觉得呢,Joy。那年在中东,我的车被点燃,是你把我从车里拉出来,也是你陪着我度过最无助的日子。我脸上身上烧伤痛得生不如死的时候,是你和我说话,鼓励我坚持下去。你说过会一直记得我,说过等我好了可以来看你,可是我来了,你却把我忘了。”
潘荞怔住。
两年多以前,自己在中东采访,的确救下了一个在恐袭中受伤的男人。当时他被火和流弹烧得面目难辨,她照顾了他一个月。
只是,因为烧伤,他当时被缠成了一只“木乃伊”,潘荞并不知道他的相貌,只知道他叫“LIN”。
她退后一步,从上到下仔细打量他。
然后又退后一步,两手交叉遮住他的脸,只看着他的眼睛。
许久,潘荞放下手,目光软了下来,“对不起……我以为‘LIN’是你的姓。”
“我很抱歉。”她似乎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便又说了一遍,“我很抱歉。”
“好在你已经好了……”话没说完,潘荞突然记起某次偶然看到他肩膀处的一大块疤。
明明位置一模一样,她竟从来没有想到过。
“你现在知道为什么了。”季青临轻声说,“别说你当年一点没察觉我对你的感情。”
静默了一会儿,潘荞才说,“可我去和你告别的时候,你什么都没说。”
“那我现在说。”他低下头去拉她的手,“我努力很久,才能这样来到你身边。我现在还有很多问题,比如阴天下雨伤疤又痛又痒,而且我的脸也整过容,和之前有些不同了。我不是那么好,可是潘荞,我还是想说,和你结婚我是认真的,希望你能试着接受我。”
潘荞仰头和他对视,最终慢慢抽出手来,“我们先分开一段时间……大家都想清楚。”
“那我还可以给你送早餐吗?”他问。
她摇头。
“那晚餐呢?”
“不用了,我会自己吃。”
季青临的神情变得有些委屈,“那宵夜总行吧,你说过我做的小菜比外面的爽口。”
“……送来你就回去。”潘荞很无奈。
“好。”他笑了起来。
那篇报道最终成了新闻头条,一经爆出就引起了社会普遍关注。相关部门也根据新闻中所提供的线索,查封了多家不符合卫生规范的外卖店。
季青临却更加担心了。
他在潘荞家的小区租了房子,每天开车跟着她上班下班,直到确认她安全到家他才会离开。
星期五晚上,潘荞去参加一个同学孩子的满月酒。吃过饭,又和几位同学聊了一会儿各自散了,她背着包从酒店门口过街去对面的地铁站。
一个中年男人迎面走来,和潘荞即将擦肩而过的瞬间,他突然从随身的背包里抽出一把一尺来长的西瓜刀,大喊了一声砍向潘荞。
“潘荞,小心!”几乎是与此同时,有人从背后大力拉开了她。
潘荞趔趄着一连后退好几步,好不容易勉强站稳,还来不及搞清楚状况就被眼前这一幕惊住了——季青临一只手臂勒住一个男人的脖子,正在努力去抢他手里的西瓜刀,他的肩膀上已经见了血。而那个男人正奋力挣扎着,刀刃的白光在空中晃来晃去。
“报警,快报警!”她对周围吓傻了的人群大喊。
有个学生模样的男孩被惊醒过来,哆嗦着边往远处跑边摸出手机打电话,“警察吗?你们快来,杀人了!”
潘荞把背包放在地上,蹲下身从里面迅速翻出一个小瓶子,扔下东西就往季青临那边跑。
“他有刀,你快走!”季青临一看她不仅不逃还往上凑,立刻急了。
“把脸躲开!”潘荞喊了这一句,就绕到中年男人面前,对着他的脸按下了瓶子的喷头。
季青临只闻到刺鼻的辣味,中年男人却惨叫一声,扔下手里的刀,拼命去捂自己的眼睛。
“警察来了。”有人喊。
季青临手上一个用力,脚在中年男人的膝盖弯狠踢了一下,把他撂倒在地,“潘荞,想揍他抓紧了,等会儿警察到了就不让打了。”
潘荞:“……”
“你怎么在那里?”坐在医院走廊里,潘荞看着季青临肩膀上的绷带,有些自责地说,“亏我还说不连累你呢,到底连累了。”
季青临笑笑,一只手把她的外套拉紧,又顺了顺她的头发,“那你还是连累我吧,要不然万一你出事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潘荞扭过头去,鼻子有点发酸。
因为行凶的人抓到了,加上路口有监控,很快就查明了案情。
中年男人对持刀砍伤季青临的事情供认不讳,却一直坚称自己只是想要抢劫潘荞,矢口否认有人指使他。
后来警察对他近期接触的人进行了排查,发现不久前他还没有钱给上大学的儿子交学费,可昨天突然就给儿子转了两万块钱。
又顺藤摸瓜查了十几天,最后终于发现这件事的幕后主使正是一家曾经很火的连锁外卖店的老板。
季青临说得没错,断人财路,人家是要找你拼命的。你过去没遇上,只是人家舍不得搭上自己而已。
接到判决通知书的时候,季青临正陪着潘荞在练散打,教练是他的一位朋友。
等潘荞去冲凉,朋友捶了一拳他的肩膀,“干嘛让自己老婆练这个?不怕我把她训出来了,她回去家暴你?”
“打我如果能进步也行。”季青临弯起唇角,“我不怕她打我,就怕她没有自保之力。”
“不能让她老老实实报道个娱乐新闻什么的吗?狗仔不好听,可不惹事儿啊!”朋友劝道。
季青临转头看着远处走来的女人,她的长发湿漉漉地披在肩上,随着她的步伐,有几根发丝荡来荡去。
“不了,潘荞现在肯试着接受我,我已经很满足。”他笑起来,“至于她,她本来就很好,她只要做她自己就行了。”
“男人的努力,不就是为了让所爱的女人可以活得任性一点吗?”说完这句话,他起身迎了过去。
朋友看着男人把手里喝了一半的矿泉水递过去,女人则自然地接过继续喝,稍稍怔了一下,继而笑了。
原来爱情对有的人来说这么简单,不过是当年愿意在你手术后带着伤去陪你说话,而今天愿意和你共饮一瓶水而已。
可谁说这样简单的爱情就不令人羡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