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则两益,分则两败,他总要有个抉择。
何遇想了想,眼睛一亮,凑过来亲了她一口,“原来我老婆才是个做大事的人,比我强多了。”
想是想好了,但红口白牙的去说,没用。生意场上,讲的是用事实说话。
夫妻俩连公司前台、财务全部往外跑,收集数据,裸楼租金多少钱,装修好的写字楼租金多少钱,各种地段、商圈、整租零租数据,回来由瑾初整理分析。
同时,他们走访房屋中介,了解对裸楼和精装楼的求租意向情况,也要做对比分析。
瑾初所有的周末,都跟着何遇往外跑,他身体到底不如以前了,没力气,容易累,都是瑾初开车,如果是赶上没有电梯的地方,她都让他在车里等着,她一个人上门去问。
中午跑到哪,就在哪吃饭。何遇不能随便吃,盐重了会加重肾脏负担,瑾初就头天晚上把鸡汤或者牛腩在炖锅里面炖好,第二天用保温饭盒带着,两人一起吃。
晚上,何遇有时候去项目工地看看,有时候约客户吃饭,瑾初就在家里整理收集到的数据,一点点录入电脑,做图表分析。
整整忙了大半个月,瑾初拿出了一份分析报告。何遇翻了一下,又凑过去亲她,“你一个教数学的老师,怎么会这些?”
她淡淡说:“学呗,用心还有学不会的?”
两人都以为,这下应该差不多了,对方只要不是个傻子,就会知道现在投入装修费用,成本收益率是非常高的。增加的租金,一年就可以收回成本,后面的都等于白赚的。
如果何遇让人全部拆除,他赔了是一定的,但对方也讨不到好。
却没想到,又出了岔子。
那栋楼的业主被抓了,涉嫌非法集资。
现在这栋楼还在租期内,但一个多月以后房租到期,可能就会进行拍卖。
何遇坐在沙发上,捂住脸,叹气,“瑾初,对不起,我们大概白忙了一场。”
瑾初给他盛了一碗汤,在他身边坐下,“趁热喝吧。”
汤清亮透明,闻起来就很香,何遇却没有胃口。他勉强喝了几口,苦笑了一声,“我是不是太没用了?”
她接过他手里的汤勺,一小口一小口地喂他,“这也不是你能控制的,我们都是普通人,你把自己当成神吗?”
他握住她另一只手,乖乖喝着汤,“我自己怎么苦都行,就是觉得,你跟着我……”
“可我嫁了你,”瑾初笑笑,“难道应该大难临头各自飞?”
“也不是没有,”他说,“就那个业主,这边进去,那边他老婆就起诉离婚了。”何遇用手指摩挲着她的手背,“我是命好。”
第二天,何遇就找了律师,起诉项目委托方拖欠装修款项。
当然,委托方是找不到了,他们都清楚,现在指望的是这栋楼拍卖能增值。如果增值了,也需要核算装修部分,将装修产生的增值收益用于支付装修款。
事实上,这一点比较难。
瑾初劝何遇对这个项目别抱太高期望,赔就赔了,公司还在,大不了从头开始。
那栋楼拖了两个多月,总算拍卖出去了,可别说增值,原值都没卖上。拍卖这东西本身水就深,谁也没有办法。
何遇去找新的业主,拿着他们的分析报告,想和他谈装修费用的问题。
人家新的业主更绝,面都不见,也不让进,房子却挂了出去,对外出租,比当初裸楼高了一倍的价格。
他又上了一茬火,发烧39度,瑾初强行把他留在家里休息。可任凭她怎么开解,何遇心里窝着火,烧早上退了晚上就又热起来。
瑾初看着他瘦下去的脸,摸摸身上,只剩下排骨了,心疼的不行。
正一筹莫展,老王找上门,给出了个主意。
第二天,写字楼前来了四十多个工人,用大喇叭喊着话,打着横幅,“无良业主,还我血汗钱!”
保安出来赶人,发现工人们一碰就往地上倒。
这事情就更大了,工人讨薪,业主打人了!
派出所赶过来,也让协商解决。业主的负责人这才出面,反复说要钱去找装修公司,工人没人理他。最后老王一声喊:“不给钱就把咱们的东西还回来!”
一群人开始往里面冲,要拆了装修的那些材料。
现场一片混乱。
负责人这才想起来给何遇打电话,瑾初接的,客客气气告诉他,何遇病了,去不了。
那边忙不迭的说,他们愿意承担装修款,但他们也没现钱,看怎么办。
其实就是不愿意往外掏。
何遇这才接了电话,慢悠悠的提了个方案,他们完成装修收尾,后面按照裸楼的价格做基数,增值的租金五五开,算租金分红,分五年。
对方算了个账,最后同意了。
合同敲定的很快,同城快递送来,何遇收到,打了个电话给老王。
当天晚上四十多个工人的奖金就到了位。
瑾初感叹,遇到不讲理的,有时候也只有也不讲理。何遇却说,还是自己经验少,这次也算买了个教训。
也许世上真的有否极泰来这回事,下半年楼市突然大热起来,写字楼的租金也跟着水涨船高。
仅仅一年多,何遇就收回了装修成本,后面几年都是净利润。
同时因为楼市景气,装修行业作为同一个产业链上的一环,生意也好了起来,何遇常常同时开十几个项目,忙的脚不沾地。
秋天,瑾初学校对面有个新楼开盘。早上吃了饭,两人就手牵手出了门。
“你走慢点,总是不注意呢。”何遇扶着瑾初,颇有些小心翼翼。
“才一个多月,你瞎紧张什么?”她笑,“这就开始紧张了,你不是要一直紧张到生?”
“怎么可能不紧张?你这也三十多了,好不容易怀上,不能马虎。”他还是和捧了个瓷娃娃似的,出电梯都要给她挡着门,上车也要扶着她,又怕她安全带没扣好,反复检查。
“不用,我没事,我们学校那么多老师生孩子,怀着的时候都是该上课上课,该跟晚自习跟晚自习,哪就那么娇气了。”她看着他鼻尖上的汗,伸手过去给他擦擦,“看把你自己累的。”
开盘人多,何遇护着瑾初走到沙盘旁边,有售楼小姐上前接待他们。
小区大,有的楼临河,有的楼对着中庭,她介绍了一圈,何遇最喜欢的,却是对着儿童乐园的那一栋。
“以后,我们在阳台上晒着太阳,喝着茶,一低头就能看见孩子在儿童乐园玩,这种日子想想都美。”三十五六的男人,笑得像孩子一样,虽然眼角已经有了细细的纹路,却满足又幸福。
瑾初的心突然软的像一团棉花糖,如果不是人多,她现在就想亲亲他。
售楼小姐替他们签了合同,何遇去交定金,瑾初坐在那里喝水等着他。
旁边有个女孩子在和男朋友小声说话,“买不起没关系呀,我们就看看,总有一天能买起的。”
男孩子不知道说了什么,女孩子笑起来,“住出租屋怎么了,我愿意呀。别人爱坐在宝马里边哭,我就愿意坐自行车后座笑,坐后座我还能抱着你的腰呢!”
瑾初侧头,看见男孩子眼圈红红的。
这世上,有人愿意嫁给物质,就有人愿意嫁给爱情;有人大难临头各自飞,就有人风雨同舟甘苦与共。男人,永远不要低估一个姑娘陪你吃苦的决心。
她慢慢站起来,那边,她的丈夫迎着夕阳,大步向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