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初!”何遇握住她的手,“房子卖了你怎么办?”
她平静地说:“那么多出租屋,总不至于睡大街。”
等人一走,何遇就扭过头去,胸脯起伏得厉害。她坐在床边,摸摸他的头发,温声说:“不就是一个房子,你难过成这样,不值当。”
“怎么是一个房子,那是我们的家。”他哽着声音。
人生病就容易脆弱,何遇一贯也是个能扛事儿的,可他到底也只是个人。瑾初抽了一张纸巾,擦了擦他眼角,又弯腰亲亲他脸,贴着他耳边说:“你不是说,有我在的地方就是家吗?我在啊,哪里都能是家。”
他的眼泪浸透了面巾纸。
房价在涨,房子却更好卖,一百二十平,标价一百八十万,挂出去两天,中介就带了买主上门。
办完手续也不过一周,瑾初就连房子都租好了,是她学校边上的一个小公寓。
夫妻俩在家打包,公寓地方小,有些大件儿的带不走,就半卖半送给买主了。还有些东西,像真皮的单人沙发,欧洲带回来的首饰盒,瑾初给送回了娘家。
她母亲死的早,现在的是继母,还有一个上大学的弟弟是继母生的。继母自打听说何遇的事儿,脸色就不好看,怪她这个姐姐搞成这样,这下连拉拔一下弟弟也不成了。
反倒是二十来岁的弟弟,说参加电竞比赛自己赢了点奖金,想偷偷塞给她。
再勇敢的人都需要支持,瑾初第一次在他面前红了眼圈。
搬完那天,趁着何遇在楼下看着装车,瑾初在空荡荡的屋子里,仔细的抚摸着每一处。
指尖滑过,都是回忆。
那年,何遇刚刚创业不久,接了一个大单子,兴奋的直接跑回家告诉她。他额头上都是汗,眼睛亮晶晶的,抓着她的手说:“瑾初,这单做完,我们就能买房子了。我要买个大房子,让你过上好日子!”
那个单子,他看的比命还重要,每天扎在工地上,每个细节都不许有一点疏忽。
为了省钱,很多活他都不找工人,自己做。他经常彻夜的拿砂纸打磨墙面,或者安装门锁上的螺丝钉。
画图纸做设计的手全是细细的口子,有一次不小心从梯子上摔下来,膝盖肿了一个星期。
瑾初心疼的眼圈都红了,他自己还笑着,“男人嘛,这点事儿算什么。”
这个房子是他的血汗换来的,也是他亲自设计装修的,承载着他们对美好生活的所有期望,瑾初是真舍不得。
可她还有更久远的记忆,那时他们还住在出租屋里。
出租屋是学校教室改的,特别便宜。冬天学校放寒假,就停止了供暖。零下二十度的东北,滴水成冰,最冷的就是做饭的地方,四下透风,吹得人骨头缝都刀割一样的疼。
每次回家,何遇都催着她进屋开电暖气、电热毯,上床等吃饭,而他自己,一个人钻进厨房,顶着寒风,给她做爱吃的菜。
她的记忆里,都是他两只手互相搓着,慢慢活动冻僵了的关节的样子。
瑾初觉得,就这一件事,就算让她跟着他吃一辈子苦,都值得。
这样的记忆冲淡了她对房子的不舍,她拿出小粉饼,按了按眼角,挺直脊背下了楼,脸上还带着笑。
搬了家,两个人一起收拾了半天,何遇看着不到二十平方的小屋,一床一沙发一柜子的简单陈设,很久也说不出话来。
瑾初拉着他倒在柔软的大床上,搂着他的胳膊笑呵呵地说:“多好啊,离我学校那么近,早上可以多睡半个小时了。而且屋子小好做卫生,我又可以偷懒了。”
他把她拉到怀里,使劲抱着,闷着声音说:“瑾初,你说我怎么这么幸运,能遇上你呢?”
她回抱住他,“我还不是幸运。”
何遇摸着她头发,“真傻,你这算什么幸运啊?”沉默了一下又说,“你放心,我倒不了,以后我一定给你买更好的大房子,让你过最好最好的日子。”
瑾初鼻子发酸,窝在他怀里用力点头,“我信你啊,有你就是最好的日子。”
那天把工人召集到公司,发了工资,此外还每人包了个红包,算是对迟发工资的补偿。
有些工人说别家给的工钱更高,老王一个烟头扔到地上,脚底碾了,大声说了一句:“我就跟着何老板干了,那些靠不住的,给多少钱也不伺候!”
还了欠债,剩下的钱投在了新接的项目上,何遇空下来,又去找了那栋楼的业主,还是无功而返。
晚上吃饭,俩人说起这事,瑾初想了想说:“我琢磨过,这事儿啊,何遇,咱得往双赢考虑。”
她的意思是人家业主不同意,是因为你装都装了,人家是既得利益者,凭什么再往外拿钱?
但如果你一方面能说明,装修后房租能多收入多少,另一方面,如果他不接受,那就全部拆走,宁可一拍两散,那他就得掂量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