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来说,茶馆酒楼下午开始逐渐人丁旺盛,而晚上则达到巅峰。
所以这白天时许,杜柒所在这酒楼没什么人影,而掌柜的或许还在厢房休息,整个酒楼除了一个店小二只有寥寥两桌散客,看来也不过是闲暇时讨杯水喝。
杜柒这时暗自观察着对面的平房,思索该从哪里打探起来,一挥手招呼来店小二道:“小二,过来。”
“客官,来嘞!”那小二听闻忙不迭的赶了过来。
杜柒略作思考道:“我问你个事儿哈。”
“您讲。”小二赔笑道。
杜柒接着说:“我本不是元城人氏,之前也少有跑动,不过也听过元城城东这三不管,算是江湖人的天地,处处歌舞升平,到处都是买卖,想问问可是如此?”
那小二听闻咧嘴一笑:“瞧您说的,哪里有那么夸张哩!不过是我们这群讨不到生活的人就乎在这一片烂洼地苟延残喘,倒不似公子这般气派了。”
杜柒一嗤笑:
“噗嗤,我可不是什么公子,只是第一次进城的土包子,难免捯饬的人模狗样儿一点儿罢了。倒是麻烦兄台,我本是土生土长一敲石打柱的,也是家里过活不好,带着盘缠来元城讨个活儿,不知哪里有那石匠或泥瓦匠的活食吃啊?”
店小二面露难色,一副捉襟见肘的样子。
杜柒心领神会,连忙从怀里掏出两块儿大洋,不动声色地递了过去。那小二接过大洋,稍稍一掂量,打量一番,连忙将那两块儿大洋装入怀中。
然后才冲着杜柒又一阵赔笑:
“您了辛苦。要说这城东铁匠木匠,确实不少,毕竟铁器木器还是有些需求,但石匠确实没几家,泥瓦匠么……您要是想找那些练摊儿的‘刮风不透下雨不漏’的买卖,倒是有几家……”
杜柒皱了皱眉头心道:都说这店小二是看人下菜碟,见谁说什么话,看来果然如此了,刚刚那有点儿谦让,倒是让他认为我是找个糊顶棚的活计了。
于是杜柒赶紧打断小二的话,说道:
“老哥可别拿我打趣了,我可不是来找糊顶棚的活计,只是家中有些石材石器,也有些木材,倒是想在城中寻个石匠或是泥瓦匠,看看有没有什么买卖可做。”
那小二听闻没得一丝表情变化,一点儿也没因为自己估摸错了身份尴尬,脸皮厚着说道:
“嘿嘿,我自是知道,您这一看就是大富大贵的乡绅,怎么可能和那些糊顶棚的相提并论呢。只怪小老儿我这嘴太碎,半天没抓住重点,倒是显得唐突了您了。”
杜柒撇撇嘴心道:还挺能往回圆,都说这店小二是江湖最能白扯的,诚不我欺啊。
随即杜柒一摆手,示意不甚在意。
那店小二咽了口唾沫,继续说道:
“那小老儿就少两句废话,不过这紧要话还是一句不能少。我瞅您方才也打量对面那平房有些功夫,不知您是从哪儿听说,不过那片确实适合您的生意,都是些在这元城已经立住门户的手艺人,也算是成了小老板了。您要是想找些做小石器铁器的主顾,出些精石,可以找那边的钱家,钱家向来以小玩意儿居胜;若是想找那打凿石木,做大摆件的,找钱家虽也行,但不如后身的王家。不过倒是不知您是哪种石材木材,又有多少呢?”
杜柒闻言迅速道:“很多,极大量那种,但是不算精细。”
那小二听闻一皱眉:“听您这意思,是想做那泥瓦匠的生意咯?”
杜柒连忙点头:“正是如此!”
那小二闻言缓缓思考一番,把收入囊中的两块儿大洋又掏了出来,躬身递还给杜柒道:
“那却是不能收您这银钱了。”
杜柒听闻一怔,没接那大洋,急问道:“怎么呢?这里面还有什么门道不成?”
那小二缓缓摇了摇头,面露难色道:
“那倒没有,只是这东城好的泥瓦匠和给人造房装修的石匠本就少,而自从那李老板来了之后,这生意也多半被他家抢去了,自然也就没人跟他争了,您抬眼,就是那边左手第三间……”
杜柒自然知道那是李传德的宅子,而铺垫这么半天,杜柒也就是为了这点儿戏肉来的,连忙点点头。
小二接着说道:“那就是李家了,专做泥瓦匠,谁家建房,拉人找材料搭屋,一应俱全。”
杜柒假装困惑道:“咦?那感情好啊,怎么,莫非这李家不收外面的材料不成,每年那么多房盖,就算有石料木料,但各地的不同,难免用得上,不应该啊?”
那小二顿了一下,说道:“您所言不错,那李家不但收,而且李老爷子人也好,很是乐善好施,要是有人来谈生意,哪怕没得谈,也会给你找个好地方把生意给你尽量促成了。按理说您找他最是合适,但现在嘛……李老太爷和他那儿子,都走了,这一去谁也不知回不回来了,但大家伙儿都说怕是回不来了……”
杜柒慌忙问发生了什么,而那店小二这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也还算赶上店里确实没什么人,俩人也就唠起了嗑。
那店小二说了一番李家往事,又由此说了些城东的老家伙和三教九流的工匠,最后也把之前李家遭人做花的事儿说了,一直说到李家趁夜溜走,街坊邻居什么反应为止。
杜柒听得也是一阵缓缓点头,而小二的描述也和自己所知的没太大出入,只是一些细节上的东西,或许是离得近的缘故,讲来倒是清晰不少,杜柒也丰富了一些整件事情的构造。
过了一会儿,那店小二能说的大概都说完了,开始讲些着三不着两的话,杜柒赶忙拉回话题问道:
“按你这么说,那这李老板可有点儿怪啊,这不报官不拿人,连夜跑路了算什么?别再是他自己也牵扯进什么了吧?”
那小二听闻赶忙递过头来,四下打量一番,悄咪咪地说道:“我跟您讲,这里面确实有些怪事儿,但这事儿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问,只能跟您讲讲,您就当听个乐,切莫当真。”
杜柒这时来了精神,心道:果然,这里面看来还有些我不知道的事儿了。
杜柒看店小二这般神色,半天不入话题,又是心领神会了,心道:倒是你们会挣钱。
于是急忙又叫了壶茶水,换了间上厅的厢房,招呼店小二去屋内好好讲讲。
店小二听闻一乐,赶忙忙活起来,片刻,杜柒坐于那厢房正座说道:“刚刚你说到的那个怪法,却是不知……”
那小二这会儿也不站着了,搬了个条凳坐下,略微一擦汗,给自己斟了一碗茶水喝了一大口后道:
“您是不知,那李家被做花一事,看上去是个巧合,但这事儿吧,我们一群街坊,低头不见抬头见,都是觉得非但不是巧合,反而就是被人惦记上了,而且吧……可能做花都是其次,李家当时可能面临这个……”
说着店小二拿手往脖子上一横,杜柒缓缓喝了一口茶道:“怎么讲?”
店小二定睛坐稳,压低声音道:“……灭门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