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故事的开始,其实是非常早的,准确来说的话,应该是在我刚来日本第四个月就已经开始了。只不过,我一直都没有察觉。而真正让这一切浮出水面的起点,则是在我从长野完成任务回来之后。
时间,距离我从长野回来,已经过去一周了。随着天气的逐渐回暖,樱花的盛开在经过了华丽的顶峰之后,开始慢慢地飘落。虽然没有鼎盛时期的热烈与绚烂,却也不失散落前的柔美。绮丽的街道上,依然能经常看到拿着照相机的人们,为了捕捉这一年一度最后的绝景,而四处奔走。
在这一周的时间里,我们完全恢复了正常的生活,并没有被什么灵异的事情所打扰——当然,除了我的式神们每天日常吵架。
这一天是周六,我一如往常的在客厅练习画符,江云鹏和雅琴早早的跑出去散步(话说,猫是不是很喜欢散步啊),刘浚烨和望月若香在我旁边看电视。至于梦然,她今天起得有点晚,现在还在洗澡。
忽然,楼上传来一声摔门的巨响——“嗵!”把我们所有人都吓得一激灵。
然后,杀生丸就连滚带爬地从楼梯上跑了下来,直接躲到了我的背后。
我一脸诧异地回头看着他,发现他竟然变回了灵狐的形态,瑟瑟发抖。接着,我带着疑惑回过头来,就发现——梦然裹着浴巾,正站在楼梯上,眼神中带着杀意看了过来。刘浚烨和望月若香见状,先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梦然,然后默默地关上了电视,跑到了厨房。
不由得,我感觉脊背一凉——梦然这是要玩真的了!于是,我毫不犹豫地回身抓住了杀生丸的尾巴,然后把它从后边提了出来:“梦然,你是在找他吗?”
“哦不!主人,你不能这样!”杀生丸惊慌失措地大叫了起来。
梦然眼神冰冷地扫了一眼杀生丸,却是沉默不语,然后又默默地离开了......说实话,我倒宁愿梦然脾气暴躁地大吼几声,她现在这个样子给人的压力太大了,好像真的会出人命一样!于是,我在梦然回到浴室后,立刻恶狠狠地看向了杀生丸。
“小火,你出来一下,帮我做一顿午饭!”
杀生丸立刻慌了,哀求道:“主人,您放过我吧,我偷看梦然姐洗澡是有原因的!”
我的头发当时就炸了起来:“你丫还真偷看梦然洗澡了啊!小火,快点给我出来!我已经等不及要吃烤肉了!”
于是,杀生丸变成了人形,跪拜在了我的面前,说道:“主人,您要相信我,我是真的有特殊原因啊!”
我恨得牙痒痒,压抑住了怒火,耐着性子问:“是吗?那你说说看,是什么原因?”
杀生丸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急忙说道:“我是对梦然姐的身份有点好奇,所以才会这样做的。结果,我......”然而,说到一半,他却突然不说了。
“结果怎么了?”我斜眼睥睨着他,“说啊!你不是有理由吗?”
可是,杀生丸却低下了头,小声嘀咕道:“主人,您还是烤了我吧......”
我的眼神一凛,顿时沉默了。这时,不知火也飞了出来,轻声说道:“主人,您就放过杀生丸这一次吧,他确实是有难言之隐。”
然后,天倾、天齐、九桦、九阳、九霞、九璃也纷纷现出身形,恳求道:“主人,放过杀生丸哥哥吧。”
我略微吃惊地看了看他们,终于无奈地叹了口气:“算了算了,我本来也没打算真的烤了他。但是,惩罚必须要有!小火,你给他尾巴点着就行了。”
不知火立刻欢快地应道:“是!主人!”然后一束小火苗就飘到了杀生丸的尾巴上......
“嗷——!”下一刻,杀生丸就跳了起来,“好烫好烫!小火你太狠了!啊呀,要烤成焦炭啦!水!快给我水!”
“哈哈哈!”我们所有人都在旁边笑的前仰后合,一时间忘记了烦恼。
但是,我在欢笑之余,依然留了个心眼——“看来,我确实该找个机会,和梦然好好聊聊了......”
就在这时,江云鹏和雅琴散步回来了。雅琴一进屋,就立刻甩掉鞋子跳进了客厅,欢呼着说:“呼喵!雅琴回来啦......喵——!着火啦!”
很明显,她说的是杀生丸......
“水水水!快来水!”这样惊慌地叫着,雅琴飞速跑进了厨房,然后接了一大盆水,二话不说就泼到了杀生丸的身上。
火被熄灭,杀生丸终于松了口气,然后全身湿漉漉地瘫在了地上。接着,江云鹏也换好鞋、脱掉大衣,走了进来:“我回来了......这是什么东西?”
很明显,他说的还是杀生丸......
待到中午,我们都吃完饭了,一个个酒足饭饱闲的没事,便都开始犯困了。我的式神们都懒洋洋地在院子里晒太阳,就连天倾这条蛇都翻起了肚皮;雅琴也舒服地趴在落地窗前的地板上,享受着阳光的温暖。江云鹏和刘浚烨在进行每周一次的扫除,我也跟着一起帮忙;梦然和若香则在阳台上晒起了床单被罩。一眼看去,就仿佛是一个大家庭一般其乐融融——这,就是我梦寐以求的生活啊!
“刘浚烨,那边的茶几擦一下。”江云鹏一边拖着地,一边说。
“好,那沙发就交给你了。”刘浚烨则擦着电视,回应道。
我听罢,插嘴道:“擦完楼梯,我就去睡觉了。”
结果,他们两个人一齐命令道:“把垃圾扔了,再把杂物放回原位!”
我吐了吐舌头,无奈地答:“好好好......”
忽然间,我想起了一件事,于是问道:“兄弟们,你们还记不记得......”
“不记得!”两个人异口同声地答道。
我的额头流下了一滴冷汗:“那个...你们先听我说......”
“不想听!”又是异口同声。
我不由得满脸黑线,直接问道:“明川事件的最后,我一个人出去与明川决斗,这段时间里,家里有没有人离开过?”
“你猜!”
于是,我抓狂了:“你们差不多够了啊,我很认真的!!!”
江云鹏看着我一脸的蛋疼,轻轻一笑,答:“梦然出去过。”
“梦然?”我不由得好奇了起来,“她出去干什么去了?”
刘浚烨头也不抬地答:“她说家里没绷带了,要出去买一卷。”
“她出去了多久?”
“一个小时差不多吧。”
“一个小时......”我一时间陷入了沉思;一个小时,已经可以做很多事情了......
就在我思考的时候,江云鹏忽然插嘴道:“我说,你该不会怀疑梦然是妖怪吧?拜托醒一醒,她都跟咱们一起生活多久了,要真是妖怪,早就该露馅了。”
我对他轻轻一笑,敷衍道:“是啊,如果她能隐藏的这么完美,那该是何等强大的妖怪啊......”
刚说完,我就看到梦然从楼梯上走了下来,只见她穿着一身可爱的连衣裙,左手还挎了一个白色的小包。她看到我,还微微笑了笑,算是打过了招呼。
我见状,急忙问道:“诶?梦然,你这是要去哪啊?”
梦然扬了扬左手的包,笑答:“去新宿逛商场,顺便到御苑里转一转。”
我听罢,急忙放下了手中的活,说道:“那你稍微等一下,我出门扔垃圾,顺便去超市买晚上要做的菜,可以顺一段路。”
梦然点了点头,然后等在了家门口:“好的,那你快点换衣服。”
江云鹏和刘浚烨,则趁机对我竖起了大拇指——“加油!你能行的!”......
几分钟后,我和梦然一起出了门,肩并肩走在花瓣铺就的路边,忽然有了一些浪漫的感觉。不知是不是错觉,我感觉梦然对我的态度也发生了一些转变。
我们就这样默默地走着、走着......
忽然,梦然开口了:“子源,你好像走过了哦,超市在前面。”
我顿时一愣,随即哑然失笑:“我竟然没注意啊......没关系,那我就干脆送你到车站吧。”
于是,梦然微微笑着,点了点头,脸颊上出现了一些红晕。
我看着她的侧脸,精神不由得一阵恍惚,于是我急忙回过神来,说道:“对了梦然,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梦然依旧淡淡地笑着,答:“真巧,我也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那......咱们轮流问?”这样试探着,我提出了建议。
梦然点了点头,答道:“好啊,你先问吧。”
我听罢,不由得深呼吸了两口气,给自己壮了壮胆,然后才问道:“梦然,在你看来,我是个怎么样的人?”
梦然顿了顿,然后一边思索一边答道:“嗯......有爱心、有责任感、很温柔、能包容;有些时候会犯傻、对自己的事情比较邋遢;或许因为不经常干活,所以家务做起来不够利索,但是能扫除、能做饭、能刷碗,这就已经比很多男人都强了......嘛,算是一个不错的人吧,虽然长得稍微磕碜了点。”
我在旁边听着,一开始还挺高兴,觉得评价挺高,可是听到最后那一句“虽然长得磕碜了点”,嘴角顿时就开始抽搐了。
“好吧,我知道了,多谢你这么诚恳的回答。那么,该轮到你提问了。”为了保持绅士风度,我选择暂时跳过这段尴尬,将主动权转交给梦然。
而梦然也不客气,直接就开门见山了:“子源,你最近是不是一直在打听关于我的事?”
我的动作忽然一滞,心跳也乱了,然后故作淡定地答:“是啊,因为你也知道,我喜欢你嘛~!哈哈!”最后,我希望能通过这样打马虎眼,而糊弄过去。
但是,梦然显然不打算给我这个机会。她的表情依旧未变,语气也还是那样淡淡的,可是说出的话却不容别人的置疑:“子源,不要再调查我了。如果事情继续发展下去,我们就连朋友都做不成了,知道了吗?”
一瞬间,我的笑容凝固了,整个人也停下了脚步,待在了原地。
梦然见我停住了,却没有停止步伐等我,而是冲我招了招手,一脸阳光地笑道:“你就送我到这里吧,前面就是车站了,再见!”
我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却没有说出任何一句话,心中汹涌的波涛,久久不能平静......
最后,当我落魄地回到家中时,才发现扫除已经结束了,刘浚烨和江云鹏正躺在沙发上看电视。此时,他们见我回来了,先是招了招手,但随后就发现了我的异常。
“诶?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江云鹏疑惑地看着我,问道。
“而且,你也没去超市吧?”相比起来,刘浚烨的观察力要敏锐一些。
我有气无力地摆摆手,然后走上前去,也坐到了一旁的沙发上,却没有说话的欲望;愣愣地看着电视机里的节目,大脑却一片空白,几乎没有思考别的事情的余地。
江云鹏和刘浚烨两人见我这幅样子,也猜到事情的大概了,于是纷纷坐了过来,开始安慰我。
江云鹏拍着我的肩膀,无所谓地说道:“好啦,别消沉啦!以前又不是没有失败过,不一样挺过来了吗?”
刘浚烨也附和道:“就是!再说了,暂时的失败又不代表永远失败,咱们可以重整旗鼓、调整战略,然后一击制胜啊!”
听罢,我不由得苦笑了起来:“调整战略?一击制胜?我现在连她的套路都没摸清,而且还被立起了柏林墙。你告诉我,我该怎么调整战略?如何才能一击制胜?”
“柏林墙......”两人对视一眼,似乎是明白了我所指,“她不让你知道关于自己的事情了?”
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梦然她怎么说的?”
“她说,如果我再打听关于她的事情,我们就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一时间,两人都有些懵了:“这......这是要封死所有道路啊,至于这么狠吗?”
我也无奈地低下了头,双手使劲捋着头发,叹道:“我不知道啊......兄弟们,你们说说,我该怎么办啊?”
这时,望月若香从楼梯上走了下来,问道:“怎么了?看你们的气氛这么沉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刘浚烨的眼睛忽然一亮,然后急忙回过头来,用日语给若香讲了一遍我现在的状况。
若香听罢,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子源,你现在很危险,接下来走的每一步都很关键。”
于是,我立刻抬起头,迫切地问道:“若香姐,拜托你给我出出主意吧,我现在只能靠你了!”
江云鹏和刘浚烨也附和道:“是啊,若香,你就出出主意吧。”
望月若香轻轻点了点头,然后走到了我们的旁边,坐了下来:“你们不要着急,我现在从楼上下来,就是为了给你们出谋划策的。”
然后,她看向了我,面色忽然变得严肃了,说道:“子源,你现在已经没有其他路可以走了,要么保持现状直到永远,要么就拼死一搏。”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们认识了这么久,关系一直不远不近,如果梦然喜欢你,那就是喜欢,如果讨厌你,那就是讨厌;她对你的印象,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沉淀,已经定格了,很难再改变。所以,你要想突破,就只能破釜沉舟。”
我一时间有些犹豫了:“你的意思,是叫我单刀直入吗?可是,这一招只能用在梦然对我有好感的前提下吧?如果没有好感,这样一搞,我可就彻底没戏了啊。”
若香笑了笑,答:“笨蛋,你还不明白吗?一个女孩子,肯与你同住一栋房子,并且一起生活了这么久,多多少少总会有一些好感吧?就算没有好感,也肯定不会讨厌,最差也就是保持现状、以后只能做朋友罢了。但如果你毫无作为,听天由命,那就一直僵持下去吧,你们之间永远都不会有结果。”
江云鹏听罢,点了点头说:“若香说的对,你现在已经没有别的招可以用了,那就只能自创奇招,出奇制胜了。”
刘浚烨则一边给若香披上了一件大衣,一边说道:“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子源,差不多该做出决定了,你们之间已经拖了够久了。”
我抬起头,看了看众人,然后轻轻地说:“可是,我怕......”
“怕什么?”
“我怕,我一旦跟她摊牌,我们就再也不能在一起了......”
江云鹏大刺刺地摆着手说:“不会的!刚才若香不是也分析过了吗?梦然对你就算没有好感,但肯定也不会厌恶,你们最差也就是一直做朋友罢了。”
“就算,梦然是妖怪,也可以这样吗?”
一时间,所有人都被惊的呆坐在原地,气氛静谧得诡异......
终于,过了很久,江云鹏才打破了沉默:“那个......子源,你没有在开玩笑,对吧?”
我沉重地点了点头,确定了他的疑惑。
“你这么说,有什么依据吗?”
我惆怅地叹了口气,说:“有,而且很充足,我甚至可以确定她是什么妖怪,以及她今年大概多少岁。”
刘浚烨听罢,也用手扶住了额头,显然是在发愁:“那,你能说一说吗?关于梦然的情报?”
我果断地摇了摇头,说:“如果我不说,你们还可以把梦然当做是与雅琴类似的存在,大家正常的生活、交往完全没有问题。可是,一旦我说出口,一切就会不一样了......”
若香这时插嘴道:“可是子源,你既然知道了梦然小姐的身份,还要继续追求吗?人类和妖怪之间的爱情,难道不是禁忌吗?”
我顿时苦笑了起来:“是啊,是禁忌。所以,我无法确定梦然对我有没有这方面的好感,也许,她只是把我当成一个异类来看,所以才会放心的和我们住在一起吧。”
若香听罢急忙摇了摇头:“不对不对!我问的不是这个!”接着,她一下子跑到了我的面前,直视着我的双眼道:“子源,我说的是人类和妖怪之间的差异,是两个种族的隔阂,而不是你和梦然两个人之间的事。你明白我要说什么吗?”
于是,我也直视着她的双眼,丝毫不让地答:“我身为一名阴阳师,比任何人都清楚你说的是什么。但是,那又如何呢?如果爱是神圣的,又怎么会被世俗的枷锁束缚?”
望月若香听罢,先是愣了半晌,然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江云鹏和刘浚烨两人则对视一眼,然后一起看向了我,郑重地问:“子源,你已经下定决心了吧?”
我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斩钉截铁地说:“是的,绝不动摇!”
于是,两人也点了点头,坚定地答:“既然你已经有这个觉悟了,那我们就永远支持你。如果你需要帮忙,直接跟我们说就好。”
我对着他们笑了笑,是真心的:“你们暂时什么也不用做,只要像往常一样生活就好了,就当今天这段对话从来没有发生过。”
“好!”
“没问题。”
两人异口同声地答道。于是,这段插曲,也就告一段落了。江云鹏回房间找雅琴玩,刘浚烨则陪着望月若香回房间睡午觉,而我也有些犯困了,毕竟考虑的事情有点多;所以,我也回到了房间,酣然入睡。
一切,又回到了起点,就好像从未开始。梦然对我的态度虽有好转,但依旧小心地保持着距离;大家该上课上课、该吃饭吃饭,有说有笑、其乐融融,日子过得倒也开心。有时候,我真的这样想过——如果时间能一直停留在这一刻,那该多好。
但是,唯一美中不足的、也是我最为在意的一点——梦然,我愈发迫切地想要和她有所进展了。但同时,我又真的害怕一切会变得不可挽回,所以在进退两难之间,我熬过了一个星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