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后。
当年的小柳崖,长成了一个俏丽的小姑娘。
那支柳兰簪,在她头上绾成低低的流云髻;羞花闭月的容貌,却失了某些光鲜;身上一袭蓝白相间的素服,衬得本来就白皙的皮肤,显得有些沧桑。她一手持一箩竹篮,跪在青山顶杨柳树下生身母亲的坟头旁,睁着一双黯淡无光的眼睛,另一只手摸着墓碑,流下两行清泪。
柳崖的养父楚晏——人称晏老,一个年近古稀的老鳏夫,每每看到这场面,总会拄着拐重重地叹息一声,然后叫柳崖去做事情。他不愿让她伤心过度。
“柳崖,去买牛了。”晏老叫了一声。
柳崖没搭理他。
晏老重复了一遍。
柳崖起身了。她走到晏老身边,用手帕擦擦泪,小声询问:“几头?”
“两头吧,”晏老摸出一张票子,“要是不够的话,就买一大一小或者两只羊。你看着办吧。”
柳崖接过票子,朝山下走去。
“你真的不用拄拐?”晏老担心地看着柳崖的背影,开口问道。
柳崖轻轻摇头,身影逐渐远去......
灵江集市。
柳崖走到集市外,辨识着集市中嘈杂的声音,不久,听到牛铺商贩的声音在西北方向,便朝西北方走去。
站到牛铺前,柳崖踮起脚,把票子放在柜台上,对牛贩说:“两头牛,够不够?”
牛贩是一个和气的中年大叔,和晏老关系不错。尽管还差几毛钱,可他还是笑眯眯地对柳崖说:“够,够,够!小柳崖,晏老头怎么又让你一个人来买牛啊?哪天我得空了,一定找他去理论理论!”说着,把票子收到钱柜里,招呼伙计给她牵来两头肥壮的牛。柳崖接过牵牛绳,朝牛贩福了福身,便走出牛铺。
青山与灵江集市之间,有一条村巷。那里常有混混镇守着,人们多半敬而远之。不过,柳崖不知道这茬,她照常牵着两头牛走过去。不幸,这时候正当午后,是混混们聚集的时间。
此时,一群七八岁的小混混正躲在巷子里埋伏着。一听到有人进来,他们马上行动起来,悄悄地分头躲在几个角落里,就等倒霉的柳崖经过了。
毫不知情的柳崖,刚走进巷子没几步,就被打翻在地,蒙上了双眼,捂住了嘴巴,捆住了手脚。
她没有挣扎。徒劳的挣扎,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反而还会火上浇油。她静静地任人摆布。
混混头儿令手下搜她的身。结果,她身上除了发簪有些价值,还有那两头牛,其他的一无所获。于是,他们又争夺起那簪子和牛。
混混头儿摆了摆手。于是混混们停止争夺,把柳崖押到老大面前,让老大亲审。
“哪儿来的?”混混头儿口中叼着根稻草,傲慢地开口。
柳崖不说话。
“啪”,一个小混混上前打了她一个耳光。
柳崖还是不说话。
“啪”,又一记响鞭落在她肩头。
柳崖一动不动。
不论混混们如何抽打她、辱骂她,她都不为所动。
混混头儿厌烦了。他示意手下停止,给她松绑,语气缓和了些:“爷我最后问你一次:你从哪里来?说了,就让你家人送来赎金,把这些东西都还给你,放你回去;不说,那就得吃点儿苦了。”他将柳崖的头抬起,“这么好看的小娃娃,我可下不去手。”
柳崖张了张嘴,呢喃道:“我没有家人。”
“没有家人?”混混头儿身心一震。好巧不巧,他们是同命人。
柳崖睁开无神的双眼,“注视”着他,小心翼翼、一字一句地说道:“少侠,回头是岸。”
简简单单的一句“回头是岸”,触动了混混头儿的心。
沉默片刻。然后,他站起来,对手下吩咐道:“把她放了,东西都还给她。”
“老大,这......”小混混们不满了,他们疑惑地看向老大。
“她一看就不是富家子弟,何况好男不欺女,把她放了。”混混头儿的语气不容迟疑。
无奈,小混混们知道自家老大的脾气,只好放了她。
柳崖慢慢拾起发簪和牵牛绳,理理衣裳,朝混混头儿福了福身,拖着一身伤,朝回青山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