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正廷！”
容蓁还没回答，一旁的穆老太太就已经坐不住了，拐杖猛地敲了一下地。
“娘，您、您怎么了？”
穆正廷还是有几分害怕穆老太太的。
“你刚刚说的，还是人话吗！”
老太太气的脸都红了，“蓁儿好不容易回来，你作为父亲一声问候安慰都没，反而是想把蓁儿下嫁给不知道哪户人家做妾。我穆家的姑娘，你就这么随随便便听信恶妇之言，送去做妾。秦氏已死，你却还要如此诋毁她，穆正廷，我可真的是教了一个好儿子啊！”
老夫人气的手都颤抖了起来。
穆正廷虽然不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但是他对自己的母亲还是很孝顺的。看到穆老太太这样，他也慌乱了起来。
“娘你别生气，是儿子不对，是儿子的错。”
“你别说了，”穆老太太闭上了眼，一副不想搭理的样子，“我当初就已经说的很明白，我老太太认准的儿媳妇只有秦氏一个，别什么阿猫阿狗的都想当上穆家的女主人！只要我老婆子还在一天，就绝对没有这个可能！”
“是是是。”
这个时候，穆正廷自然也是听出了穆老太太对刘氏的不满，但是他也不敢为刘氏说什么，只能一昧地答应。
但是刘氏不乐意了。
她辛苦了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一个穆家女主人的身份吗？先前老太太不说，她就当做不知道的样子，想着自己也是有可能的，故而这么些年，她就直接以穆家女主人的身份自持。而现在，这老太太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甚至在容蓁这个小贱人的面前这么驳了自己的面子，这让她以后怎么待下去？
“老太太，”刘氏忍不住了，“我自认为自己没做错什么惹您老人家生气，这些年我也是尽心尽力地服侍着您，操持着一整个府，您这么说，可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你没做错什么？”
老太太冷笑了一声，然后睁开眼，目光犀利。
“你错就错在身为人妾，却妄想着一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穆正廷全程没有敢说一句话，作为儿子，他自然是知道穆老太太的意思的。
穆老太太年轻的时候，第一个儿子也是因为穆老爷子的一个小妾流掉的，自此以后，穆老太太对小妾都是深恶痛绝。但因为穆正廷是自己唯一的儿子，故而穆老太太对刘氏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这些年，这刘氏委实是不安分了一些，手也伸得忒长了些。
穆老太太冷哼了一声。
穆老太太的一番话让刘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
“还有，既然你们这么不喜欢蓁儿，那这丫头从此就跟着我老婆子吧。”
最后，穆老太太下了最后通牒。
“什、什么？”
刘氏震惊，直接惊呼了出来。
若是这穆蓁死丫头跟着老太太了，那她以后要是对穆蓁下手，那不是更难了一些吗？
“刘氏你有意见？”
老太太斜视，语气威严。
刘氏虽然气的牙痒痒的，但是却不敢说半个“不”字。
“哪里，只是妾身想，这蓁儿年轻气盛，又坐不住的，怕是会打扰到老太太您跟其他高僧一起修佛啊。”
“这不用你担心，”老太太直接拒绝，“上次贤安寺的师父们已经在老身面前夸赞过蓁儿了。”
刘氏听到这话，脸上一阵火辣辣疼痛之余，更多的是不敢置信。
老太太居然带着容蓁去看了贤安寺的师父，最主要的是，贤安寺的师父居然还夸赞过容蓁？
刘氏觉得自己简直就要气晕过去。
她想来想去，也只有那次，容蓁才有机会见到贤安寺的师父。而这一切，还有她的推波助澜。
刘氏这么生气也不是没有道理，贤安寺虽然只是一个寺庙，但是它在民间的呼声很高，并且皇室修行礼佛，往往都会到贤安寺去。当今皇帝的嫡亲姐姐，昭宁长公主殿下，当初也是因着一些原因长居于贤安寺精心修佛。贤安寺，是与皇室有瓜葛的。
而刘氏千方百计想要把自己的女儿与皇家牵扯到一些关系，自然是不肯放过贤安寺的。只不过当年老太太已然是看出了她的这份野心，自然是看不顺眼她这种做法，也就没有同意刘氏和穆倩兮一起跟着她修行礼佛的事情。
“这……穆蓁居然被贤安寺的师父夸赞过?”
穆正廷没有刘氏想的那么多，但是他在听到自家母亲说出这件事的时候，内心还是有一些小窃喜的。
毕竟贤安寺的师父也是身份高贵的，能被他们夸赞，说出去可以吹嘘一阵子了。
老太太把穆正廷的这丝窃喜看在眼里，眼中快速闪过一丝哀痛。
她的儿子，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好了，从此蓁儿就跟着老身了。她的事，你们不准多插手。”
老太太似是警告一般地看了一眼刘氏，然后转身离开。
全程容蓁没有多说一句话，低眉敛目地跟在老太太身后。
“孩子，你受苦了。”
等到老太太的院落的时候，穆老太太突然回头，看着容蓁，眼底一阵心疼。
她知嫡女难过，但不晓得自家的嫡女会如此难过。亲娘去世，亲爹听信恶妇之言百把刁难自己的亲生女儿，这个孩子，从小就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
也怪她眼拙。穆老太太叹了口气，有些责备地想。
若不是她轻易听信了那刘氏说自己对蓁儿百般好，真真以为这刘氏是个好妇人，故而也没多去关注蓁儿的事情。
“祖母，蓁儿没事。”
容蓁轻轻摇了摇头，“只是蓁儿为娘亲不值。”
为秦氏不值。
在穆蓁的记忆里，还是有几年关于秦氏的记忆的。在记忆中，秦氏是一个温柔得体的女人，她深爱着穆正廷，所以当初义无反顾地嫁给了他，甚至不惜与自己的母家决裂，至死都不肯回母家，受了委屈也只是埋在肚子里，自己一个人默默消化。
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极好的女人，最终是含恨而死。
虽然不是自己的亲娘亲，但是容蓁在想到这件事的时候，也是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穆正廷，他根本就不配得到秦氏的爱。
“正廷他，确实变了。”
想到自己的那个儿子，穆老太太也是伤感，她摇了摇头，“算了不说这些了，蓁儿，你跟祖母好好说说，你这些天究竟经历了什么。”
“好。”
容蓁点头。
她隐瞒了自己去江南容家的事情，只是说自己那日为自保跳入淮水之后，被一农家人救起，好生疗养一段日子之后，这才想办法回京。
听到容蓁这番话之后，老太太自然又是一阵心疼。
容蓁安心在老太太这住了几天后，自请回到自己的院落。
老太太以为是小姑娘耐不住清净，虽然摇了摇头，但也是同意了。
容蓁回到自己院落的事情自然是瞒不过刘氏的，她眯了眯眼，小声叫来了自己身边的亲信。
“小姐。”
容蓁一回到自己的院落，就看到钱嬷嬷笑着一张老脸迎了上来，而就在靠近容蓁的时候，笑脸立即变哭脸。
“我可怜的小姐哦，怎的会遇到这种糟心的事情啊。清灵这贱丫头只顾着自己耍，都不能保护好小姐。若是那天是老奴跟着小姐出去，定是拼了老命也会护着小姐安全的啊。”
那边钱嬷嬷假意哭诉，听上去多情真意切的，但容蓁表情没有丝毫的松动。跟在容蓁后面的清灵甚至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个老人家可真的是会演戏啊。
“小、小姐……”
看自己假哭了这么久，声音都要嘶哑了，但是那穆蓁却没有半点表示的时候，钱嬷嬷终于忍不住偷偷抬头看了一眼容蓁，却对上对方淡然的眼神。
小姑娘眼神淡然到似乎是看透了这一切，看的钱嬷嬷心有一丝的慌乱。
“小、小姐？”
“钱嬷嬷，”容蓁突然笑了起来，上去一把抓住了钱嬷嬷的手，态度好到让钱嬷嬷有些怀疑之前自己看到的那个眼神是不是假的。
但不知道容蓁是不是故意的，她抓住的位置，正好是钱嬷嬷戴着白玉镯子的那只手，微微抬起，衣袖滑落，白玉镯子显然。
“钱嬷嬷如此关心蓁儿，委实让蓁儿感动。蓁儿在外的那些天，也确实是想念了钱嬷嬷的手艺。”
“这好说，老奴立即给小姐去炖汤。”
钱嬷嬷一听到容蓁要尝自己的手艺，眼睛立即一亮，心中暗暗窃喜机会到了。
“哟钱嬷嬷，手上这镯子可真好看啊。”
容蓁身后的清灵阴阳怪气地来了一句，听到这话的钱嬷嬷立即老脸一僵，也顾不上容蓁，直接缩了手，想把那镯子藏起来。
“这、这是老奴媳妇孝顺给我的。”
钱嬷嬷眼神乱瞟。
“清灵，你这是什么话！”
容蓁假意训斥清灵，眼神略带责备：“钱嬷嬷的媳妇孝顺，你若是也羡慕这镯子，大可以自己去买个，何必要针对钱嬷嬷！”
而钱嬷嬷听到容蓁居然为了自己训斥了清灵，心中又是一阵激动，手脚更是麻溜起来。
“小姐，那钱嬷嬷……”
等钱嬷嬷去为容蓁炖汤后，清灵有些着急，想要提醒一下自己的小姐，却在对上她清澈的目光的时候，想说的话都咽了下去。
她就说，自家小姐怎么可能被那老恶妇拙劣的演技给糊弄过去。
果然她家小姐是最聪明的。
小丫头喜滋滋地讲。
“清灵，我不在的时候，你可有发现钱嬷嬷有哪里不对劲的地方？”
容蓁问道，眼神不留痕迹地瞟了一眼桌子上的茶水。
那茶水也是钱嬷嬷准备的，她不得不留个心。
“小姐，还真的被我抓到了一些，”清灵抚了一下掌，眼中似乎有两团小小的火焰在燃烧，她刻意压低了自己的声音：“那日小姐不在，我偷偷跟着钱嬷嬷，真的发现她去了那刘氏的院落，还在里面呆了很久。出来的时候，手里又拿着一个镯子，看样子贵的很呢。”
容蓁轻扣着桌面的手顿了顿，“那你可知道她那镯子放到了哪里？”
“我不清楚，”清灵摇了摇头，似乎是有些惭愧，“但是钱嬷嬷没有出门过，也没有去见过她儿子，所以我想，那些东西一定还在钱嬷嬷的房里。”
“好。”
容蓁颔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钱嬷嬷进来的时候，手里还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
“嗳，小姐，快趁热喝了吧。”
钱嬷嬷一张老脸笑成了菊花脸，她催促着容蓁赶紧喝掉。
“钱嬷嬷，”容蓁笑着，突然说道，“我有点想吃前街的芙蓉糕了，能不能麻烦钱嬷嬷去帮我买一下？”
然后她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清灵，清灵了然。
“钱嬷嬷，这是买芙蓉糕的钱，剩余的，就当做是你的跑腿费了吧。”
“嗳这怎么好意思呢！”
钱嬷嬷笑得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嘴上这么说着，但是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任何的推脱。
“那就麻烦钱嬷嬷了。”
容蓁也是微微一笑。
钱嬷嬷欢欢喜喜地出了门，却不知道即将迎来她的会是什么。
“小姐，这汤……”
清灵有些担忧地看着钱嬷嬷拿来的汤。
“清灵，等会就按照我之前吩咐的做。”
“可是小姐……”
清灵还是很担忧，她实在不能赞同容蓁这种以身试险的做法。
“我有办法自保，”容蓁轻轻摇了摇头，“只是这次，需要清灵你好好配合我一下。”
“清灵自然是没有问题的。”
小丫头信誓旦旦地保证，然后又是一阵担忧。
容蓁好笑，只得好声安慰着这个忠心的小丫头，这才堪堪安抚住了她。
等钱嬷嬷回来的时候，非但没有得到容蓁的奖赏，反而是一脸懵地被带到了老太太的院落，一进去就看到老太太铁青的一张脸。
钱嬷嬷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在看到老太太不善的脸色的时候，她忍不住腿一软，直接跪了下来。
“钱嬷嬷你好大的胆子！”
老太太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吓得钱嬷嬷一个哆嗦。
“老、老奴做什么了，惹得老太太您这么生气？”
“你做什么了？”
老太太冷笑了一声，吩咐下人把钱嬷嬷直接炖的汤断刀了钱嬷嬷的身前。
在看到那碗汤的时候，钱嬷嬷眼神闪躲了下，不自觉地挪开了视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