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是老人，宫殿内所有的人五官都产生了匪夷所思的歪曲。
四座学识序列被浓重的黑烟缠绕，他们的眼皮略略颤抖，似乎在与某种未知但不容置疑的力量对抗。
“旧日伪神们真是一如既往的顽固啊……”
渔贤四只黄金竖瞳微微眯了起来，有某种无形的、惊人的力量从眼中倾泻而出，即使站在他身后，渔弦也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和头皮被这股力量吹的生疼。
如同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不，应该说压死骆驼的一头大象……雕像们怪怪的闭上了眼睛。
渔贤朝第三座学识序列轻轻一指。
啪。
渔贤的身体爆裂成一团黑雾，钻进了渔弦的身体里，留下一道幽幽的声音。
“契约完成，你的外挂已生效，祝你使用愉快。”
时间重新流动，渔弦揉了揉眼睛。
老人的五官已经恢复正常。
他愣了一下，向身后的雕像看去，与此同时，第三座雕像再次睁开了眼睛。
比起人类而言，这座雕像更像是人体与金属机械的完美结合——他的半身被充斥着火焰的机械集合体包裹，蒸汽动力结构在庞大的齿轮杠杆带动下形成坚固精密的外骨骼，样式古老的枪炮与冷兵器被一体分离装置结合在一起，泛出经历过战争洗礼的焦黑。
另外半边身体穿着朴素的白色药剂师长袍，手中火焰凭空燃烧，上面飘浮着几只试剂瓶和金属立方，显出几分儒生气。
老人有些惊讶，显然是没有想到，在位置偏僻，修道士稀少的渔火镇竟然会接连出现两位通过学识序列圣裁的孩子：“圣裁结束……”
“那个……爷爷我能不能再尝试一下本源序列？”渔弦指着右手边的四座雕像，打断了他。
“不用试了……”老人忽然愣住，五官再次极快地扭曲了一下，“……当然，如果你非要再次尝试一下，理论上也是可以的，不过不要抱太大希望。”
渔弦点了点头，一边将手里的黑色石头还给老人，一边注意着身边人的表情，他们神色正常，似乎完全看不见老人脸上一瞬间的扭曲。
渔贤的外挂能力几乎可以左右正常人的思维和感知，甚至扭转这个世界修道体系的圣裁仪式……恶魔渔贤到底是谁？
从老人之前的说法来看，同时修炼学识序列和本源序列是一个不可能的纯血悖论，而刚刚渔贤也说过，不存在唤醒四象完全序列的纯血人类。
可是，在自己提出要同时修炼本源序列的浪客和学识序列的火焰与炼金使时，渔贤却完全没有阻拦——也就是说他很确定自己可以兼容两种完全不同的序列。
而且渔弦也真真切切的同时唤醒了完整的序列雕像。
那种对于污染的强悍适应能力，恐怕这具身体……也隐藏着某种渔贤知道，但是自己不知道的秘密。
他摇了摇头，甩开这些剪不断理还乱的想法，闭上眼睛，这次他并没有按照顺序沟通所有的本源序列。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隐隐有一种感觉，只要他沟通，本源序列的完整四象也会睁开眼睛！
与学识序列圣裁仪式的感觉完全不同，没有无法控制的恶心和精神浸染，取而代之的是强烈的瘙痒。
仅仅几个呼吸间，瘙痒被迅速放大，变成了难以忍受的疼痛。
“浪客！”渔弦没有按照顺序进行仪式，而是直接沟通第三座本源序列……毕竟万一要是再次引发了完整的序列肯定是件麻烦的事情。
痛！
浑身上下都痛！每一个细胞都痛！
渔弦身体表面裂开无数触目惊心的伤口，鲜红的血液喷了出来，染红了整个身体。
当他几乎要昏厥过去的时候，疼痛感如同之前的眩晕一样，突然减弱下来，退潮似的慢慢消失。
身体适应了吗？
渔弦睁开眼睛，草衣黏糊糊的沾在身上，上面满是暗红的血块。
倒数第二座雕像睁开了眼睛，这句雕像的外形很简单，是一个赤裸着上身的长发男人，他的眉心有一只半开半合的竖眼。
身体上的疼痛已经渐渐消失，唯独额头像是被蚊子扎了一样，始终有淡淡的酥麻感。
“通过圣裁，双身异序列，修道士圣者、源祖——火焰与炼金使，浪客！”
老人意外的宣布了圣裁仪式的结果，然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浪客么……那倒的确是有可能实现异序列同调……”
一旁的李青稚也有些好奇：“您是什么意思？”
老人挥了挥手，地板上沾染的血迹被一股向上的力场推出了学识宫。
“我也只是听说过……本源序列的浪客体系只出过七个修道士，加上开创这一序列的源祖也不过八个人，按理说只有杂血才可以修炼本源序列，但是这七个人……全部都是纯血！”
“是么……真是神奇啊，战争元年总是这样，像一个神秘的诱人少女，真想回到那个纯血人类辉煌鼎盛的四象纪，从头见证人类历史的发展，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些该死的妖怪、亡魂、畸变种和卑贱的杂血人类是怎么出现的？”
李青稚眼里闪烁着向往的光芒，老人也赞同的附和了一声。
渔紫霞已经哒哒哒跑上来，心疼的用手擦掉渔弦脸上的血：“是不是很疼？”
“……如果你轻点儿的话可能没那么疼……”渔弦嘴角抽了抽，躲开了女孩儿的手。
渔紫霞低垂着眼睛把手放下：“咸鱼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渔弦摆了摆手：“自信点，把是不是去掉。”
渔紫霞：“……”
女孩赌气的退了一步，但过了一会看到孤儿院的女孩们纷纷围在渔弦的身边嘘寒问暖，又忍不住在旁边说：“咸鱼你真的很棒啊……和我一样也双身序列呢。”
耳边忽然传来李青稚的声音：“你对渔弦很好啊……”
渔紫霞瘪着嘴：“他以前对我更好的……算了，你又没人喜欢，肯定不懂。”
女孩的话犹如炮弹精准打击，李青稚捂着心脏后退了两步，脸色发黑：“都回去，有什么话结束了再说！”
老人笑呵呵的，显然心情不错——毕竟他所负责的渔火镇孩子通过了学识序列圣裁，而且还是双身序列。
“火焰与炼金使下属有药剂司，炼器工会和机械司，你可以在这三个司中选择一个明天报道。”
嗯？渔弦挠了挠头：“浪客没有下属的部门吗？”
“没有，渔火镇只有浪客的第一阶段修炼仪式，还是抄本。”老人有些羞愧，渔火镇实在太偏远，这里的修道院一直不受重视，像浪客这样罕见的序列后续仪式根本申请不到。
真是凄惨啊……渔弦没有犹豫：“机械司吧。”
“真有眼光……”老人嘀咕道，“火焰与炼金使下属的部门是最赚钱的……唯独机械司穷的叮当响。”
渔弦笑了笑……他并不是随心所欲的选择，只有在机械司，他才能短时间最大限度的成长，就像在地球上那样……
“朝会结束了，你们可以回去了，通过初试的人明天早上记得报道。”
“好的。”
“知道了。”
孤儿院的孩子们跟着李青稚走出了学识宫。
宫殿门口，胖男人扶着还有些萎靡不振的儿子，满脸胀红，恶狠狠的盯着渔弦：
“想不到脑子有问题的孤儿都可以通过仪式，修道士的门槛真是越来越低了。”
李青稚唇瓣微微抿起。
“门槛？”
渔弦盯着胖男人，直到他心虚的移开了目光，才慢条斯理的说：
“说到门槛，我的序列只有纯血人种才能修炼，叔叔你的儿子呢？自诩上流纯血的你生出来本源序列的杂血人种？我记得……好像是叫深海猪崽对吧？”
一旁的女孩儿们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朱九戒脸色苍白，吞吞吐吐的纠正：“是，是深海主宰……”
“儿子你别理他们！”胖男人怒气冲冲的指着渔弦：“你不是傻子吗，怎么能说会道的？”
“你看我的样子，”渔弦看向身边的女孩：“像傻子吗？”
渔紫霞还在为刚才的事赌气：“像！”
渔弦：“……”
“朝会仪式已经结束了，你们有什么话离开修道院再说。”李青稚轻描淡写的扫了一眼胖男人，“尽管我有一点小小的洁癖，但如果你再不滚出修道院，我不介意今晚留下来打扫学识宫门口肮脏的杂血。”
胖男人脸上的肥肉抖了一下，低下头让开了身子。
“我也不喜欢卑贱的杂血种，但比起这个，我更讨厌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提及修道院的门槛。”
李青稚带着孤儿院的孩子们穿过学海求知桥，顺着小路向外面走去。
朱九戒拉了拉胖男人的衣服：
“爸爸……人为什么非有纯血杂血之分呢？我觉得……血统没有那么重要，而且咱们家的血统好像也不纯粹。”
胖男人这才反应过来，他看着自己的儿子，以前明明很顺眼，现在却觉得怎么看怎么不争气。
啪。
“通不过学识序列仪式的废物。”
朱九戒脸上多了一个红红的掌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