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客栈,已经是丑时,楚寻摸黑掌灯坐上了床,愣了一会,突然就摇头苦笑道:“楚寻啊楚寻,我原以为你是个纨绔膏梁的混不吝,闹了半天你也是个可怜人!”说完还掉了两行泪,便再也不言声,恍恍的望着地面上的桌椅板凳,又过了一会,许是酒劲上来了,衣服也没脱就直接钻了被窝,朦胧间便听到了自街上传来的打更声,一声,两声,三声······
楚寻这一晚都没有睡好,楚家内忧外患,自己前路缥缈的影子一直在梦中晃荡,将他惊醒来两次,又因酒力没散头昏昏沉沉的,刚起没多久便又躺下睡着了。
第二天,长孙傲早早地就跑过来敲门:“楚兄!楚兄!在吗?楚兄!”本来醒了两次的楚寻此刻刚睡着没多久,正美美的坐着黄粱梦,顿时就被敲门声惊醒,心里一阵发慌,一股无名火窜出心头,又听到了长孙傲的声音,正在气头上的楚寻恨得直牙痒痒,当即就想到自己昨天肯定是吃酒吃混了头了,竟然把自己的住处告诉了这厮,听着长孙傲烦人的敲门声,楚寻只好无奈的起身开门将他迎了进来,长孙傲信步走进屋内,看到了楚寻极不修边幅的模样,便开口催促道:“楚兄你去整理整理衣容,咱们今天去游金城云湖的花舫!”顺手关了门的楚寻闻言,手一顿,错愕道:“长孙兄你一大早来敲我门,就是为了这个?”
“啊!怎么了?”长孙傲一脸疑惑的的看着楚寻。
“嗯?”楚寻被气的浑身一颤,盯了一眼坐在凳子上喝隔夜茶的长孙傲,叹了口气,随即吩咐客栈小二端来了热水洗漱,待楚寻洗漱完成,二人来到客栈门口,长孙傲指着辆金丝楠为轸细金镶辋的黄舆马车,说道:“走吧,楚兄,上那辆!”车夫看到长孙傲后就架着马车驶到二人面前,二人不多言语,直接上了马车,坐稳后,长孙傲便隔着帘子对驾车的马夫说了一句:“云湖!”就听马车嘎吱嘎吱的行驶了起来,因为走得是官路,所以一路上还算不得颠簸。
困意正浓的楚寻,到了云湖直接就被长孙傲给拽了下马车,恨的正待发作,便看到了眼前笼着薄薄青雾的湖面,正值卯时,太阳刚升,把一片片光都撒下来,水面映出耀眼的七彩光芒,好似神话中的宝镜,烟波荡漾的湖面此时三三两两的舫船览之无余,再看岸边对比湖中却是热闹的很,善男信女扶老携幼攒拥往来,香客如蚊,两旁街上还夹着高一声低一声的卖小吃吆喝。
长孙傲指着紧临着云湖的一家茶楼,对楚寻说道:“楚兄,我看这个店不错,花舫现在还没驶来,咱们两个倒不如进去要些小点心填填肚子,稍等片刻,如何?”楚寻摸摸自己那有些饿了的肚子,笑道:“好,就依长孙兄之间,进去坐坐!”
抬头看这座茶楼,只见其雕甍插天飞檐突兀煞是壮观,泥金黑匾上端正写着“烟云和润”四个字,二人想也没想就直接走了进去。
长孙傲见楼下热闹嘈杂不堪,便差来了茶楼的伙计:“这里太吵,我们上楼。”伙计一愣,陪笑道:“二位公子,请包含着点,金城刘家的大公子今个在楼上宴客呢,不方便,公子要是嫌底下喧闹,角落里还空着一间雅间,只是窗并不面湖,但也一样可以吃酒谈天······”还没说完,长孙傲就笑道:“屁话少说,这地方我也不是第一次来,上头好几间雅座呢,各吃各的酒,谁能碍着谁?他刘公子要是不高兴,你就告诉他我是长孙傲!”伙计显然也是知道金城长孙家都不是好惹的主,便赶忙引着上了楼,就见屏风相隔,北边还空着一个雅间。
正欲从怀里掏银子的长孙傲,此时却是被楚寻给按住了,道:“长孙兄,上次你请我吃的酒,这次就让我请你吃茶吧!”说罢,从自己怀里取出一块小银饼子放到了桌上,对着伙计道:“这银子你拿去,看着安排,对了!先上一壶好茶!”伙计伸手拿了银子对着楚寻说道:“公子稍后!”便迅速下了楼。
长孙傲挣开楚寻按着自己的手,笑着说道:“楚兄!我请你吃酒,你却请我喝茶。你不讲究啊!”听完长孙傲的话楚寻白了他一眼道:“哪有大早上吃酒的?况且咱俩昨天吃了那么多,怎么着也得缓缓不是?”
“多吗?”长孙傲露出疑惑的表情。
看着此刻和早上敲自己门时表情如出一辙的长孙傲,楚寻就一阵光火,气都不顺了,但想了想后,还是觉得算了,谁让他是自己的结伴发小呢。
伙计很快将茶端了上来,连同带着点心也一块上了五小碟,两人一边吃着点心闲聊一边赏着云湖,不知不觉间已是到了晌午,此时楼外已是艳阳高照湖波荡漾微风轻抚,画舫,沙飞,乌蓬,水上漂各色游船衔尾相接,一首巨大的船舫也停在了距离茶楼不远的湖边,长孙傲眼尖,看到了这船舫后,便拉起楚寻要走。
不巧走动间有些急,碰倒了旁边的屏风,只听“啪”一声,屏风倒地,顷刻之间雅座打通,合成了一个大间,楚寻看到对面雅座是三间打通的,却只摆了一席酒菜,有诗礼银杏,冷盘孔雀开屏,龙井竹荪,翡翠银耳羹,一盂冰花蜜饯露,十几样精致的点心如梅花攒珠般布列四周,七八个人围坐在旁边,正中一个少爷模样,身着青光缎面长褂,也没套外夹,一张还算俊俏的脸吃的油光水滑,此时正被旁边几人敬酒,被屏风突然倒地的声音也是惊了一跳,随即两只眼乜斜的扫视着,看到楚寻和长孙傲二人后,破口大骂:“不长眼的狗东西,扰了小爷我的雅兴,来人!给我打!”
听到有人在骂自己,长孙傲气的血全涌到脸上,目光熠熠闪着火光,怒吼道:“刘关定!瞎了你的狗眼!你也不看看爷爷是谁?”两旁正要上前的常随被他的气势慑的有些气馁,不知所措的愣在了原地。酒吃的有些沉的刘关定不得不眯起眼来仔细瞧他,看清楚那人是谁的刘关定,额头顿时就冒出了冷汗,酒也醒了一半,嘴里磕磕巴巴的说道:“傲!傲爷,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是你啊,你看你来也不跟弟弟说一声,弟弟好去迎接你!”
“放你妈的屁,刘关定你架子好大啊!”长孙傲眼神冷冷的看着他,此时刘光定已经是被吓傻,哪里有刚才的半分脾气,随陪笑道:“傲爷,是我眼瞎,你别生气了!”。
因为要赶着上花舫,长孙傲也懒得跟他废话,丢下一句:“以后出门擦亮你的狗眼。”便下楼了,楚寻紧跟在身后,问道:“那个刘关定好像很怕你?”面对楚寻,长孙傲又是换了副表情,笑着道:“以前这厮调戏良家正好被我撞见,敲断了他两条腿,两个月都没下地,这期间他父亲还找过我爷爷一次,之后就不了了之了,再以后我就很难在街面上看到这小子了,现在估计是腿好全了,又来现眼,等哪天找个由头再揍他一顿!”
楚寻听后大汗,随即笑道:“哈哈哈哈!在北阴都都说我楚寻是混不吝,我倒看你长孙傲更像那混世魔王!”长孙傲只是笑笑不说话,二人一直往岸边走去。
此时茶楼内,看着走远的二人,刘关定换了一副表情,完全没有了刚才的卑躬屈膝,意味深长的喃喃自语道:“哼!长孙傲,你还没看出来吗?也罢,等你们长孙家灭亡的那天,我要让你跪在我面前给我舔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