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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章 漫说天籁禅(3)

这荷花池池水甚浅,胡潇半身露出水面,怒视玥瑶。玥瑶站在池边,瞧他一副狼狈摸样,幸灾乐祸,道:“胡兄,这锦鳞溪水可曾好玩?”胡潇闷哼了一声,自己爬上岸,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玥瑶道:“不错,我是女子,你便是小人!”胡潇一听,又是大怒:“我胡潇立行天地间,从未做过一件损人利己,鸡鸣狗盗之事,如何小人了?”

玥瑶道:“你敢说你不是小人!那我问你‘量小非君子’这句话你听说过没有!”胡潇道:“当然听说过,此句出自……!”玥瑶打断他的话,道:“不要跟我说出处,你既然听过这句话,就应该承认自己是小人!还记得在那杨柳居中,我们喝酒,而你只喝了一点点,便说已经够了。小小酒量,连我都不及‘量小非君子‘既然是非君子,那便是小人了!你还不承认!”

胡潇听她这般解释,哭笑不得:“这个量岂是酒量的量?郡主学问令小生大开眼界,佩服!佩服!”说着一甩袖子转身便走。玥瑶听他最后讽刺的言语,也不禁怒气,大喊道:“本姑娘就喜欢这般解释,你管得着吗?你不喜欢呆在这儿,可以走啊!没人会拦你的!”胡潇冷冷道:“走便走!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径自扬长而去。

玥瑶瞧他,本来想跟他多玩几天的,想不到这么快便被打发走了。心中不觉失落,没人陪着练剑了,转身弯腰去捡拾胡潇的长剑,插入剑鞘道:“彩萍!”她口中呼喊,却听身后彩萍道:“公……公子,您……!”玥瑶转头,瞧得胡潇去而复返,心中登时大喜,正欲跑上前去询问你不走了,但想如此也太失面子了,反而会让他觉得本小姐喜欢他,其实是不想赶他走的!思及如此,便上前道:“怎么,阴魂不散,又不想走了?”

胡潇听的微微一笑,也不生气道:“郡主既然说小生非君子。即是非君子了,说过的话便也不用算数!天下没有教不会的学生,只有不会教的老师。希望郡主下午按时到渊缘阁来上课!小生暂且告辞!”玥瑶瞧他抱拳离去,心中暗暗的欢喜,有人可以陪着玩,忙道:“先生,下午玥瑶一定会准时去听课的,妄先生可不要迟到啊!”走到彩萍身边,低声吩咐了几句,瞧胡潇远去的背影,嘿嘿一笑:“想跟本小姐玩,有点水平才行!”

下午,玥瑶在渊缘阁内布置机关,见胡潇上假山来,忙坐回自己的位子上,拿起一本唐诗念道:“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耶娘妻子走相送,尘埃不见咸阳桥……!”口中吟着,目光却注视着进阁的房门,想的胡潇只要一推门,那竹篮里的面粉便会洒他一身,然后在用水一浇,可成了浆糊人了。心中暗自的得意。

许久,却不见胡潇推门而入,心中奇怪,这呆子哪儿了?正欲起身查看,却听身后窗子轻轻的敲击,转头,胡潇已站在室内。玥瑶吃惊:“你……你爬窗户?”胡潇微微一笑,走到那门前,瞧着玥瑶设计的机关,微笑道:“咦,我道这门如何打不开呢,原来是有着水桶吊着相阻碍。郡主设计的吗?不知效果如何?”说着一扯旁边系在柱子上的绳子,啪的声响,面粉倒灌,紧接着水桶反倒,尽洒在门前。

玥瑶啊的诧异:“你!”转头瞧胡潇,哼哼道:“好个师傅啊!你擅自所谓弄坏了我的机关,而且不走正道爬窗而入,不是先生可知这梁上君子是干什么的,你如此与小偷小盗有何区别。如此劣行,如何为人师表!”胡潇道:“为人师表?请问郡主自始至终有没有将胡潇当做师傅来瞧。如果有,孔圣人画像在此,请郡主先行拜师之礼。如果没有,你我还非正式师徒,我所行之事,郡主无需去学,自也不会成为鸡鸣狗盗之徒了!”

玥瑶听他如此之说,心机大怒,道:“如此说来,昨天我虽拜你为师傅,但没有拜过孔圣人。这师徒关系还不成立?”胡潇点头:“不错!”玥瑶忽然大喜:“这可是你说的。既然你我非正式师徒,我为什么要在这儿听你讲课!彩萍,我们逛街去!”彩萍听的忙答应。玥瑶踏过地上的水渍面粉跃门而出,转头瞧胡潇,道:“胡先生,要不要一起去!”胡潇摇头:“多谢郡主好意,小生无此雅兴。郡主自便!”玥瑶瞧他不出来阻拦自己,心中想他打的什么注意,又如何回去向妈妈交代。管他呢,带了彩萍逛街而去。

一晃几日,玥瑶从渊缘阁外经过,瞧胡潇不是读书抚琴,便是在假山上静坐。又过几日,依是如此。玥瑶在外面闯的不好玩了,心中无聊,但瞧他这般或抚琴或静坐,一个人呆着,也不无聊吗?这日从假山下经过,瞧他正在安然静坐,便道:“胡兄,你这天天坐在这假山上干什么?”胡潇道:“参禅!”玥瑶好笑:“你既然这么喜欢参禅,为什么不去当和尚!”胡潇道:“我参的禅,并非佛教之禅!”玥瑶奇道:“那你参的是什么禅?”胡潇道:“天籁之禅!”

玥瑶假山下忽然兴趣,一边说着一边转上假山,在他身旁坐定,道:“何谓天籁之禅?”胡潇舒了一口气,轻轻捡拾起地上的落叶道:“所谓天籁之禅,指的是自然界的风花鸟月,流水之音,以及人生的生老病死之谜!”玥瑶对他这般说大是兴趣,道:“那你给我讲讲如何参这天籁之禅?”胡潇道:“想参透这天籁之禅,必须先读懂这‘心、气、静、淡、笑、缘’六字!”玥瑶道:“何谓‘心、气、静、淡、笑、缘?’”胡潇道:“如此,今天我先给郡主讲这个‘心’字。心,仁爱之心,‘有忍,其乃有济。有容,德乃大!’”

玥瑶秀眉微颦:“你说话可不可以不用这些文言词?以为自己读了几天圣贤书,就可以涅而不缁,卖弄学问?”胡潇听的微微一笑:“郡主说的极是。孔子说‘仁爱便是爱人也’孟子言‘爱人者,人之恒爱也’这两句话的意思大体是仁爱便是爱人,用真心去爱,去关怀。不禁包括人与人之间的爱。人与动物之间,人与植物之间,也要存在一种爱与被爱的关系!比如树上的鸟雀,水中的游鱼。比如这柳树,这小草野花。我们都应该用一颗博爱的心去关怀照顾它们!”

玥瑶听他如此解说,心中好笑:“用爱心去关怀那麻雀,那游鱼,这柳树,这花草?它们又不懂我在说什么,又不懂什么叫爱!你怎么照顾关怀它们。”胡潇摇头:“郡主此言差矣。在这自然界中,凡有生命的物质,它们都有爱。树上的鸟儿为我们献歌,池中的锦鳞供我们玩戏,树木阴浓,可以休闲憩息,这些都是它们的爱!”玥瑶冷笑着瞧胡潇:“这树上的麻雀叽叽喳喳乱叫,烦都烦死了,这也叫爱?”胡潇摇头:“只要郡主细心静听,就会发现它们的叫声是有节奏感的,如同我们人在对歌!人有人言,鸟有鸟语,要知道,每一个生灵在世间生存都是很不容易的。我们应该尊重它们的生存。不要去伤害它们的性命,也不要去破坏它们的生存环境。它们有权利与人类共同分享这个世界!”

胡潇说着,转头瞧一脸茫然的玥瑶,便道:“瞧郡主的神色,好像并未听懂小生的话!”玥瑶顿了片刻,盯着他道:“你说的太奇怪了。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听到这种人与花鸟同享自然的学说,你是跟谁学的?”胡潇微微一笑:“这种学说,并不是靠书本知识所能听懂的!要用心去听,去读,去想,去思。是谓‘仁者乐山,智者乐水’‘以自然知道,还养自然之身’此之所意,大是如此!儒家说‘仁义’佛家说‘慈悲’道家说‘贵生’墨家说‘兼爱’这些都是充满了人性关怀。这个世界上,很多人都说自己不快乐,得不到真爱。反而问之,他们可曾真心去关怀过别人么?假之情意,名利为先,如何会得到真爱?”

玥瑶侧头想了片刻,点点头:“好像有点道理!”垂眉思索,忽然道:“我知道皇上为什么把你外放了。那些大臣为什么排挤你了!”胡潇瞧她眼神,微微一笑:“或许,郡主猜对了!”玥瑶欢喜:“什么叫或许?以本姑娘的聪明才智,一想便知。君主帝王大臣权贵喜欢的是等级制度,人与人之间尚不能平起平坐,更何况让这些动物植物花鸟虫鱼同享权利呢!他们如何忍受的?”

胡潇听的淡然一笑:“郡主聪慧。这只是我离开朝堂的一个原因!”玥瑶忙道:“那另外一个原因是?”胡潇道:“是我忍受不了那些官员之间的结党营私,贪赃枉法,对上奴颜婢膝,对下百般苛刻,置百姓性命于不顾,却又能逍遥法外。在朝堂中,你依附任何一派都会危险,若独立为之,那咋更是凶险。现在想那一年的京官生活,犹是雪泥鸿爪,忐忑在目!”

玥瑶摇了摇头,轻叹道:“你这人就是太死板,常在河边走,如何不湿鞋!要做官,必需要先学会如何八面玲珑左右逢源,而你呢,连最基本的察言观色都不会,一怀子正义却不懂保护自己,这官如何做得久。没丢了性命已是不错!”胡潇听得微微一笑:“或许,郡主所说,自也在理!”

一晃六七日,玥瑶对胡潇的高谈阔论已渐渐不敢兴趣。整日呆在王府,很是寂寞,这日瞧来没有课程,便邀了胡潇一起外出游玩。归来时,玥瑶见路边山崖上一束紫色如倒挂灯笼的小花甚是漂亮,心中便想着要胡潇帮忙摘下来。瞧了一眼跟在身后的胡潇,便道:“胡大哥,你瞧那崖上的紫色小花漂亮吗?”胡潇不知她意,点头道:“漂亮!”玥瑶道:“我最喜欢紫色的花朵了,便如这朵小花!”胡潇道:“紫色花朵虽然美好,在自然界中,紫色的花朵却也很少!”

玥瑶瞧自己都暗示到这个份上了,他竟然还比明白,犹自说着紫色花朵怎样,忽然想起逸飞或者少堂来,如果是逸飞,听完一定会帮忙才下来,少堂,说不定不等人家姑娘发现,少堂已经偷偷采下来微笑相送了,而这胡潇,真是又傻又呆又愚钝,便道:“胡兄,你能不能把这朵紫色花儿给我摘下来,我喜欢!”

胡潇看着玥瑶,又看了看那紫色花朵,道:“郡主想摘下来?”玥瑶点头,胡潇沉吟:“这紫色花朵能在狂风暴雨中扎根屹立山崖之巅,已是很不容易。而此时开放便是它最美的一刻,这一刻来之不易,辉煌只是这一瞬之间,如果摘了它,这花就会枯萎,失去生命,就不会漂亮了!人和花一样,人活一世,草木一秋,我们为什么要将它的灿烂毁于一瞬呢!”

玥瑶瞧他不摘也就罢了,还啰啰嗦嗦这么多话,冷冷一笑道:“瞧不出你真人可真是仁爱爱人啊!不就一朵小花吗?引出你这么多言论。我今天偏要摘了它,瞧你能怎样!”说着来到崖边,抬头仰望,正欲攀爬,只听得胡潇喊:“郡主!”玥瑶回头:“怎么,胡先生还有何赐教?”胡潇忙走上前去道:“这山崖陡峭危险,郡主还是不要去摘了吧!”玥瑶一哼:“那你去帮我摘?”胡潇忙摇手:“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郡主你……!”玥瑶打断他的话:“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哼!分明是你胆小怕事,睁大两只眼睛瞧清楚,我这就去摘下来!”说着挽起衣袖,撩起群袂,手抓着荒草向上攀爬。

胡潇瞧她不听劝阻执意采摘,总不能让她一个女孩儿犯险,忙道:“郡主,你下来,危险。待胡潇上去采摘!”玥瑶回头望了他一眼,哼道:“不用!”奋力向上攀爬,待行到那紫色花朵边时,回头向胡潇喊:“你睁大眼睛瞧清楚,本小姐这就把它采下来!”脚踩在崖边微凸的碎石上,右手紧拽着身前的一股荒草,踮脚伸腰,左手采摘。

胡潇瞧她这姿势,全身重力都集中在右脚踩得碎石上,那碎石裂纹极多,不甚牢固,忙道:“郡主,小心!”玥瑶摘了三朵紫花,转头向着胡潇一摇:“胆小鬼,看清楚了!我已经摘到紫花了!”胡潇连连点头:“看清楚了!看清楚了!你快点下来,危险!”玥瑶道:“我才不怕危险呢!”手抓荒草,向下走。

突然,脚步没踩稳,身子一倾,便顺着山崖划了下来。胡潇大惊,忙伸长了胳膊接她。二人一起栽倒在地,胡潇忙起身道:“郡主,没摔着吧?”玥瑶见那紫花被压坏了,衣服也划破了,生气的把胡潇向外一推,怒道:“乌鸦嘴,都怪你!偏说什么快下来!这倒快了,快把我摔死了!”

胡潇被她埋怨也不还口,弯腰去搀扶,道:“郡主先别发脾气,看有没有伤着?”玥瑶一哼:“摔了个半死,能不伤着吗?”胡潇大惊,忙俯身道:“伤在哪儿,我瞧瞧!”玥瑶瞧他这般关切的神色,心中不禁欢喜,道:“你懂医术吗?就给我瞧伤?先扶我起来在说!”胡潇忙答应:“小心!”谁知玥瑶刚卖出右脚,便啊的一声,险些摔倒。胡潇忙扶住,道:“郡主,你的脚扭伤了吗?”玥瑶点头,抬头瞧着他道:“我的脚不敢走路了,要不你背我吧!”胡潇一愣,目光四处一扫,沉吟道:“这个,这个恐怕于礼不合?有辱圣人行径吧!”玥瑶抬目一瞪:“怎么,你想要我这般一瘸一拐的走回府?”胡潇沉吟片刻,道:“好吧!圣人行径,也有偶事除外!”弯下腰来背着玥瑶回府!

玥瑶被胡潇背着,大是欢喜。来到王府外,彩萍已经等候多时,瞧胡潇背着玥瑶,忙迎上前来询问。正要进府,却瞧大路上一人快马本来。玥瑶忙叫胡潇停住,瞧那人,有些像逸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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