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钱家的整个气氛陷入低谷。
钱元宝身量修长,因着这些年的读书,增添了几分书生气,虎头虎脑的样子却没什么变化,此时却是正对着两位长辈生气:“么么,我不是说过,让你时时帮着小雨吗?怎么、、、怎么就、、、”怎么就短短一个月,田雨就嫁入了赵家。
钟灵撇嘴:“那时候人荒马乱的,我又搞不清楚情况,且田雨那个样子,又是一看就活不过来的,我能怎么帮。”看着儿子一副要吃人的表情,安抚道,“你以后是要做秀才老爷的,田雨那是什么身份?怎配得上你。再说了,就田家那两口子,谁家愿意沾上他家。”
看着么么一脸无所谓的神情,钱元宝只觉得脑子一阵乱。他现在在镇上求学,每月回来两天,就那两天也都是偷出时间陪着田雨的,有时陪着他上山下河,有时给那个满身青紫斑痕的小哥儿抹药,他已经认定他以后会是他的夫郎了,所以对着田雨多多少少都很心疼,不论是镇上的小玩意,小礼物,只要他能看得上眼的,都买来给田雨。谁知昨天回来,竟听村人七嘴八舌的,说田雨被卖给了死去的赵泽雨配**。赶忙回家问么么,得知赵伯么不是配**,只是用那么一个名头来救田雨于水火之中,当然,买了田雨此事也是事实。听闻这话,当下急的就要去林园家探望田雨。
“你有什么身份去看赵家夫郎?”钱大树的一句话彻底将他打入深渊。
是啊,他是赵家夫郎,是已经卖给了赵家的人,也是以后他再也不能肆意的亲近之人。他,钱元宝,只是他的一个朋友,不,或许以后为了避嫌,大约朋友也不能再做了。自己竟无一丝理由再去照顾那个呵护了五六年的人。
“哥哥,你吃些饭吧。”推开门,钱元宝的小弟钱兰竹端着饭菜进来。将饭菜放在桌子上,又去拉躺在床上的钱元宝。“哥哥,别生气了,再过五日你就要科考了。爹说,你是全家的希望。”
钱元宝坐起来,看着才五岁的弟弟,苦笑一声,望向门外自由的天空,声音有些颤抖:“他,从小就在家里不得宠,经常因为爹么的不高兴就会挨打,竹条,木棍,巴掌,多疼啊,可他从来没有说过一句疼,我给他的胳膊上药的时候,他也咬着唇,一言不发,连哼都没哼一声。那胳膊上,是已经变青紫的伤口,还有各种已经结痂的伤口,可是,他没说过疼,他一句也没说过。我那时候就下决心,我要好好学习,待我做了秀才,有了官职,我便娶他,让他远离那个恶魔的家,还要好好爱护他,让他后半辈子安安稳稳,再也不受苦。”
钱兰竹不知道为什么哥哥的眼睛里会亮闪闪的,也不懂哥哥说的什么意思,只是觉得哥哥现在好像很伤心,他握紧哥哥的手:“哥哥,你没事吧?”
“我?我当然没事,我怎么会有事呢?我就是个废物,既保护不了他,还在他最需要我的时候,一点忙都没帮上,我那时竟还大言不惭的让他等我、、、”钱元宝使劲儿闭了闭眼,隐去泪痕:“阿竹,你帮我一件事。”
田雨躺在床上,看着田风坐在床边,有些怜爱:“小风,若是累了你也上床来,陪我躺着也好。”
田风懂事般的摇头,对田雨笑笑,又握起田雨的手,将脸放在田雨的手中轻轻摩挲。
田雨看他这样,忍住眼泪,自从经了自己被毒打那一事后,田风不知是吓到还是其他原因,彻底说不出话来了。田壮说,田铁柱带着田风去看过大夫,但一听大夫要开药花钱,便二话不说又带着田风回来了,这病也就这样耽搁下来了。正想着,听到敲门声。
“大哥哥,我是田壮。”
“嗯,进来吧。”
田壮身后还跟着钱元宝和钱兰竹。钱元宝极力克制住要去抱住田雨的念头,只站在炕边,声音不由带上了一丝颤抖:“小雨…你,还疼吗?”
田雨有些诧异钱元宝会来,又听到钱元宝好像见到他第一面总是这一句话,便笑道:“不疼了,身上早已好了。清风,你怎么回来了?”
“哥哥要科考了,先生说让他回来准备调节一下心情。”看着哥哥有些奇怪,钱兰竹替钱元宝回答了。
“是。”钱元宝努力克制自己颤抖的手,看着脸色仍是苍白的田雨,忍住了泪道,“小雨,你、、、受苦了。”
田壮对田风招招手,又对钱兰竹说:“今日赵伯么和林大哥去了镇上,要晚上才回来,现在大哥哥有钱哥哥看着,咱们三个去院子帮赵伯么喂喂小**。”
钱兰竹看看哥哥,等到哥哥说一句去吧,便欢快的和田壮田风去院子里赶鸡玩了。
搬了凳子坐在炕边,钱元宝忍了忍,还是情不自禁握住了田雨的手。
“小雨,怪我,怪我没早些回来。”只看那绷带上渗出的丝丝血迹,便可知几日之前,他所遭受的伤害。
田雨心中一动,却还是忍着痛,挣脱了钱元宝握着的手,口中道:“清风,这是我的命,又如何怪你。所幸,我被赵么么救了,如今是赵泽雨的夫郎。”
看着田雨抽走的手,钱元宝只觉心上也空了一块。又听田雨那表明态度的话语,只觉嘴中阵阵发苦:“小雨、、、”
“清风,你是要科考的人,以后说不得是能做官老爷的人。我,我是赵夫郎,如若没有什么事,私下还是少见面吧。”田雨别过头,目光转向帷顶。
钱元宝读了这些年的圣贤书,也知晓自己不应该私下来见田雨这一面,只是,他总要看他一眼,确保他还好好活着,才安心的。只是纵然田雨这话是为他好,但他还是不可避免的伤心。
“小雨、、、我懂你的意思,只是我总要亲眼看见你安好才安心,如今见了,却千言万语又不知如何说出口了。我现在脑子乱的很,我不知事情怎么会演变成如此地步。”
田雨再痴再傻也能从这些年这个大男孩只言片语中懂的他的心意,以前是不愿深入去想这个问题,现在则是这场祸事直接断了两人之间的情分。听他这么说,田雨也不知怎么安慰他,一时间屋子陷入了安静。
“哥哥,”钱兰竹闯进来,脆生生道,“我要回家。”
钱元宝站起来,脸色已有些苍白:“小雨,你、、、我、、、我会好好科考,你且等我以后、、、”话未说完,却突然惊醒,他们两个哪里还有以后呢?
“哥哥,走吧。”钱兰竹使劲儿拽他。
钱元宝被拽的身形一晃,转眼就看见进屋来的田壮盯着他,话再也说不出,只说了句多保重,便被钱兰竹拽走了。
“大哥哥,你还好吗?”田壮看着田雨,关切的问道。
田雨收回看向门口的目光:“嗯。我想睡会了,你和小风也去隔壁么么屋子歇会儿吧。”
“大哥哥,”田壮看着闭上眼睛的田雨,犹豫道,“阿竹和我说,他哥哥是要科考的,以后是要做大官的,这次来,不过是钱家么么有意让他见着你这情况,让他死心、、、大哥哥,你别伤心。”
看着仍然闭着眼睛不愿说话的田雨,田壮叹口气,便拉走了不愿离开的田风,贴心的关上了门。
田雨有些疲惫。钱元宝、、、钱元宝,那时候还是一个小孩儿,至少在田雨眼中还是一个小孩子。他经常利用不上学堂的时间,带他上山下河,摘蘑菇,捕小鸟,逮鱼,田雨一个身体小孩但心灵成年人的人,竟也觉得那些时光很快活。他当初把这理解为友谊,毕竟朋友之间这般是很平常的。只是每次钱元宝皱着眉说他一个哥儿,不要撸袖子露腿的,才会提醒他是作为女人般的存在在这个世界的,自然,那时候他就会狠狠的给对方一个爆栗。他上辈子没读过书,仅有的十八年,光是努力活着就用了他全部的时间,如今钱元宝给他的这些情感,他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想着,和钱元宝在一起,不管是玩耍,还是吵架,他都是被呵护的存在,是可以在这个小孩子面前可以肆无忌惮的大笑大闹的。一直到钱元宝去了镇上读书,他每月只回来两天,仅有的两天也多是和自己呆在一起,回来了便偷偷拉着在田地里劳作的自己,去大山上玩耍,给自己受伤的身体涂药。
“小雨,痛吗?”小心的呼着气,为他上着药。
“没事,不痛。”他总是这么回答他,摸摸钱元宝的头,“钱清风,一转眼你都长这么大了。”
钱元宝皱皱眉:“叫我元宝,其他人碍着我童生,喊我清风就罢了,你怎么也开始这般喊起来了?不过,你这语气怎么一副我么么的语气、、、”搞的像是你比我大似的。
田雨大笑:“可不是像你么么吗?我是看着你长大的啊。”顿了顿,“还是叫清风吧,总要随大流。”
钱元宝也不纠结这称呼的问题了,只看着不顾形象大笑的田雨,一时着了迷,等到田雨哎呦哎呦痛叫出声时,才发现自己抹药有些用力,弄痛了田雨,赶忙放手。
“没事吧?很疼吗?”
“没事,没事。哈哈哈。钱清风,你白读了这些年的圣贤书了,怎么还一副愣小子的神情。”
“小雨,喊我元宝。”
不知钱元宝的脑回路,田雨懒得理他,只道:“嘿,钱元宝,你读书读傻了?”
钱元宝挠挠头,有些紧张道:“小雨,你、、、你可愿意、、、”
“哎?我弟弟那是在寻我么?”田雨眼尖的看到田壮似乎在四处张望。站起来,将抹了药的胳膊袖子撸下来,背对着钱元宝挥挥手便跑向田壮处。
钱元宝没有去追,只看着那一抹身影慢慢消失,才止不住的笑起来。刚才他可是看的清楚,田雨害羞了,那通红的耳朵可是说明他是明白自己意思的,纵然现在还不能有所回应,可是他懂的,对于田雨来说,没有排斥就相当于喜欢了。
田雨回到自己田地,原来是田壮拿来了午饭。他咕噜咕噜喝了两口水,回头瞧瞧已经看不到钱元宝身影了,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紧张,只好怪罪到钱元宝身上,都怪那小子,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他或许对他有那种意思,害的他总是胡思乱想。可是,自己是个男人啊,两个男人怎么能、、、能那啥呢,只是,这个世界恐怕也找不到女人了吧。啊、、、田雨晃晃头,心中痛骂了钱元宝一通,才在田壮疑惑的神情下吃起饭来。